“對不起,剛纔是我太沖動了,也許你們是對的,請讓我安靜一下,一會兒就好”,傑迪頭也不回,看着窗外的風景說道。他的背影透着無盡的蕭索淒涼,房間裡的人互相看了看,順從地站起身,悄悄退了出去。
傑迪仰望着天邊薄薄的雲霞,靜靜的一聲不語。
“陛下……”,小洛麗怯生生地喚道。
“出去!”
小狐女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她順從地走到門口,握住了門柄,想了想卻又轉過身來,柔聲道:“陛下,我理解您的心情。”
傑迪的身體震動了一下,他緩緩回過頭,凝視小洛麗半晌,脣邊忽然露出一絲微笑,他走回桌旁坐下,然後點點頭道:“過來!”
小狐女猶豫了一下,然後踮着腳尖兒走到他的身邊。傑迪拉住她的手輕輕一扯,讓她坐到了自已的大腿上。
小狐女的臉蛋紅了,她忸怩了一下,大尾巴不安地搖晃着,兩隻粉嫩的小手輕輕攥成了拳頭,一雙眼睛不知該看向哪裡。傑迪卻渾若無事,只是一手攬着她的纖腰,一手輕撫着她柔滑如緞直垂到臀尖的雪亮長髮,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傑迪就這樣一直重複着同一個動作,動作很輕柔,過了許久,小狐女漸漸放鬆下來。小狐女身輕體柔,小翹臀坐在傑迪的大腿上輕若無物。隨着身體的放鬆,心中怯意漸去,她的雙手雖然還不敢攬上傑迪的脖子,可是傑迪的大手每次順着她的脊背、纖腰滑到她隆起的臀bu上時,那毛茸茸的大尾巴都會很調皮地摩挲傑迪的掌背,尾巴柔軟、溫暖,讓傑迪焦燥的情緒漸漸放鬆下來。
“小洛麗……”
“嗯?”聲音從鼻子裡輕輕地發出來,很迷人。
“和我說說話,隨便說點什麼。”
“嗯……好!”
小洛麗開始講起故事來,講她的童年、講她的村莊。講她小時候在村口的山坳裡如何發現一條白色的小蛇,如何與蛇鬥智鬥勇,守在它的洞口整整一個下午,直到把它捕獲。
講她的父母出去打獵,幾日不能回家,年幼的她一個人如何照顧自已。講他們村裡的獸人學着人類種植莊稼,在西部草原惡劣的天氣環境中如何費盡心思才能打下那麼一點點糧食的心酸。
傑迪出神地聽着,忽然道:“你說,除了形體的差異,我們和人類有區別麼?人類社會不同的地區也有不同的人種,紅髮人、藍髮人、黑膚人……,我們不過是和他們的另一種不同罷了。就說你,除了一條尾巴,還有什麼地方和他們不同,喜怒哀樂愛恨愁,還不是一樣可愛的少女麼,爲什麼人類就一定要比獸人高貴?”
小狐女幽幽地看了傑迪一眼,她知道這件事對傑迪的心理打擊有多麼沉重。在傑迪的心裡,他已經把海倫和莉婭當成了一家人,把巴託和杜維當成了他的兄弟。然而忽然有一天,他知道在他心目中這些最重要的親人從來不曾把他看成一家人,只要他公開自已的身份。那種惶惑、不安和心痛,叫他如何承受?
正因洛麗塔同他一樣是不被人類平等對待的生物,所以她才能體會傑迪的這種心情。她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才慢慢答道:“陛下,我知道今天他們對待克瑞斯的態度讓你既傷心又失望。不過……不過……你也不應該太苛求他們,因爲他們是人類,他們從小從別的人類那兒接觸學習到的就是這樣的態度。”
她小心地看了眼傑迪,見他若有所思,臉上並沒有生氣的表情,這才鼓起勇氣繼續道:“就拿我來說吧,我剛纔給您講過我的故事。小時候,在山坳裡碰到那條小白蛇,我就是把它當成一條玩物的,我戲弄它,把它堵在洞裡,玩了一個下午,最後把它抓起來,我何曾把它當成平等的生命呢?
做爲一個獸人,我對純粹的動物如此。做爲人類,對我們也是如此。而傳說中的神界和魔界,那些天生強大的生命,看待人類何嘗不是同樣的態度?這些觀念,我們……無法改變。”
傑迪仍舊不能釋懷,他悶悶地說道:“克瑞斯是我們的同伴,是我們同生共死的夥伴!”
小狐女嫣然搖頭,她伸出肌膚幼嫩的小手,輕輕撫mo着傑迪下頜堅硬的胡茬,柔聲道:“陛下,只是在您的心裡,才自始至終把克瑞斯當成同伴。而在巴託先生他們心裡,克瑞斯只是一個被僱傭的低能的半人獸。
您爲他們的態度感到寒心,可曾試着從他們的角度想過問題?他們也爲您今天的暴怒和失常而感到傷心和委曲呢。”
傑迪語塞,兩個人都沉默下來,夕陽斜照,兩個人的身影靜靜地沐浴在夕陽的餘暉之中。過了好久好久,天邊已經變成了暗紅,把小狐女雪白的頭髮都染成了淺紅色。
傑迪回過頭,看了眼克瑞斯那永遠不變的身形,喟然低嘆道:“也許……你說的對的。但是,我知道,克瑞斯不是一個低能的半人獸,他……是一個好人,一個很高尚的人!”
“陛下,你也是的!”小狐女忽然欠了欠身了,在傑迪的額頭飛快地吻了一下,她的嘴脣輕軟香薄,讓人非常舒服。
傑迪勾着她秀氣的下巴,擡起了她姣好動人的臉蛋,白淨的額頭、長長的眼睫毛,熠熠生輝的雙眸,小巧的鼻子,翹翹的櫻脣,在夕陽下是那麼動人。
傑迪忽然俯下身,將他的脣印在了小狐女嬌柔的櫻脣上,小狐女嬌軀一震,情不自禁地攬住了傑迪的脖子,那雙小手緊張地揪緊了他的衣領。夕陽餘暉裡,明暗相間的光線將他們接吻的臉部線條裁出了優美的剪影。
許久許久,傑迪放開了嬌喘吁吁的小狐女,她的臉蛋嫣紅,柔軟的xiōng部急促地起伏着,那雙象是盪漾着清澈泉水似的眸子一碰上傑迪的眸子,立即羞澀地轉了開去,瞧着天邊彤紅的雲彩。
“先生,夕陽好漂亮呢。”小狐女甜甜地說。這一個吻就象是對她宣告了什麼似的,她的稱呼悄然改變了。
“嗯!洛麗塔,回頭我會讓會計支給你一千金幣,你自已收好。”傑迪答非所問地說。
“先生,您不要我了嗎?您知道,我是個獸人,就算擁有無窮的財富,在人類社會也是不受保護的”,小狐女猛地扭過頭,驚慌而擔憂地道。
“你放心,我會安排好你的一切的,”傑迪微微一笑。
“先生,你……你……?”小狐女起了疑心。
傑迪拍拍她的小屁股,洛麗塔會意地從他膝上跳了下來,傑迪慢慢走到窗口,仰望着天空微笑着說道:“洛麗塔,你看天空,萬里無雲,寂然無風,是那麼靜謐。可是看這樣子,明天會有一場大暴雨呢……。”
“是啊……”,小狐女迷迷糊糊地答道,然後忽然瞪大了雙眼,好象預感到了什麼似的問道:“先生,明天……您要出門兒嗎?”
暴雨如期而至,上一次大暴雨大約是一個月前。南方的天氣四季不是很明顯,由於海風和雲的關係,一年四季都會下雨,只是秋冬季節的雨,淋在身上會讓人瑟瑟發抖,讓人難得的體會到寒冷的感覺。
上一次的大暴雨,急密的雨水打在臉上生疼,即便以巴蒂斯特的城市設施之好,暴雨之後,許多大街小巷都積水盈尺,車馬難行,貧民區則垃圾糞便順水漂流,雨後還造成了部分地區瘟疫橫行。
然而,同一件事在不同的人眼中,感受是不同的,貧民們如同抗洪般抵禦着骯髒的洪水對他們在風雨中搖搖欲墜的小屋的侵蝕時,居住在地勢較高、市政設施齊全的金頂區的大亨們,則把欣賞這種遮天蔽日的雨幕當成了一種情趣。
那天沒有客人上門,也沒有急事出去,傑迪和海倫姐妹坐在房間裡,開着窗子,迎着白茫茫的雨霧和絲絲的潮氣,聽着落入檐下甬坑裡的雨水聲,一邊談笑享用着鮮嫩的炙羊羔肉和美酒,渡過了一個很美好的下午。
昨天傑迪的情緒很不穩定,海倫和巴託他們都覺的傑迪的反應有些太大了,不過想到他從小住在山裡,至情至性,所以對他惡劣的態度也就不在意了。看到今日大雨不能出門,爲了緩和一下關係,莉婭親自調理了些酒菜,煨制了些羊羔肉,海倫則端着兩壺美酒來找傑迪。
她們一推開門,就看見窗子大開着,風吹着簾子忽起忽落,桌前坐着小狐女,她的面前堆着滿滿的一堆金幣,小狐女正手託着香腮,無聊地抓起一把金幣,然後輕輕撒開,聽着叮叮噹噹的碰撞聲,一見她們進來,小狐女一驚,連忙跳了起來。
“你怎麼在這兒?傑迪呢?”海倫疑惑地問。
清麗稚嫩的洛麗塔幽幽地瞥了海倫一眼,抿着嘴脣望向窗外,窗外只有迷濛的雨幕,潮溼的風從窗子吹進來,撩起了小狐女雪白的長髮,遮住了她清秀的面容,她的臉上有淺淺的淚痕。
海倫心中一沉,忽然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傑迪一個人踽踽行走在長街上,就象一匹孤傲的狼。
暴雨如注,來不及注入地下渠道,水在街上流淌着,卷帶着樹枝和樹葉尋找發泄口。水冰涼澈骨,深及膝蓋,他的步伐卻異常堅定沉穩。
“我一直努力做人,難道這就是我要的結局?無論我付出多少真情,無論我擁有怎樣的情操,是不是隻要公開我非人的身份,這一切都要付諸流水?海倫、莉婭,如果我還活着,我會回來幫助你們的。
但是,我的血未冷,我的心卻已經冷了。對人類的世界來說,我,傑迪•薩克爾終究是一個無法融入的過客。我曾經殺戳無數,我並不在意死亡,我珍惜的不是生命,我重視的是友情和親情。我在乎的是敵我,而不是血統!”
“我是一匹狼,只要這個身份在,我們之間就永遠有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而我,無法永遠隱瞞着自已的真實身份來愛你,時刻擔心着你的拋棄,如果那樣,我寧願放棄這份虛妄的幸福和追求。”
悲憤的聲音在傑迪心底裡迴盪着,“喀喇喇!”一道驚雷,將他的臉映得閃亮了一下,刀削一般的輪廓透着冷厲的味道,那滿頭的藍色長髮,在雨中象一條條猙獰的蛇般飛舞着。
他仰起臉,臉上雨水亦如蛇般蜿蜒:“今天我來,也許不是爲了克瑞斯,而是爲了給我自已一個公道吧!”
他孤零零地站在長街上,舉起一隻被雨水淋的發白的手,輕輕探到了頸間,握住了那枚“泰伊之心”。
“克瑞斯,在人類的眼中,你是一隻可有可無的的老虎,你的犧牲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我沒辦法改變他們的觀念。但是,我來了,我!魔狼傑迪來爲你復仇,用一匹野獸的身份,維護我們靈魂同樣的尊榮!”
“轟隆隆……”,又是一聲悶雷,傑迪緩緩摘下了項鍊,在一道撕裂鉛雲雨幕的閃電乍亮之後,他站立的地方,出現了一頭毛髮濃密湛藍的體型巨大的魔狼。
魔狼赤紅的眼睛盯着長街的盡頭,忽然甩開四肢奔跑起來,它跑的又輕又快,彷彿只在那奔涌的雨中點水而過,身子風馳電掣,漸漸幻化成一道藍色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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