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感激地一笑,向外邊喊道:“莉婭!”
莉婭連忙向後退了兩步,答道:“我在這兒”,然後加重了腳步走了回來。
海倫道:“你也坐吧,我們把經過和傑迪說一下”。
她側首想了想,臉上露出憂鬱的神色,低聲道:“你知道,我們的王國被布坦尼公國消滅了,諾曼公國對我們雖然也是野心勃勃,但是布坦尼既然先下了手,那麼他們就和我們有了同仇敵愾的聯繫。
我和馬丁、莉婭到這裡來,就是出於這種考慮。打着我們的旗號,去我們的國土上和布坦尼人作戰,對他們是有利的。其實諾曼大公對我國也早有野心,利用好了,可以幫助我們復國,利用不好,不過是把國土從布坦尼人手裡奪過來,再交到諾曼人手中罷了。”
傑迪所接觸的爾虞我詐,上升到人類政治家的高度,完全上不了檯面,那些令人聞風色變的所謂惡魔,他們打打殺殺的手段哪裡及得上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政客。
所以傑迪對此很是不解,他忍不住插嘴道:“公主,既然明知諾曼大公對你們同樣不懷好意,爲什麼還要找他們合作呢?難道帝國內部就找不出真正友好的王國公國?”
海倫淡淡一笑,說道:“政治這種東西,只有利益的結合,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我們正是知道諾曼大公的野心,所以我們遲遲不能亮出自已的底牌。
這段時間,諾曼大公對我們不可謂不禮遇,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貴族院的老牌貴族們在道義上,對我們的不幸都慷慨地表示了他們的同情,但是隻要一談及出兵,這些正老淚縱橫的老狐狸們便絕口不談了。
他們掌握着諾曼公國的財政大權,他們不出錢,公國便無法出山兵,馬丁雖然焦急萬分,對此卻毫無辦法。其實......”。
海倫看了傑迪一眼,說道:“其實我的父王早知道布坦尼欲對我們不利,雖然沒想到他敢滅亡我們的國家,可是父王還是預先做了準備,王國積蓄千年的一筆鉅額財富,被他事先藏了起來。
但是諾曼大公的貪婪是出了名的,我們不能把這一切毫無保留地告訴他,那和一個有着昂貴皮毛的狐狸跑去獵人家求宿沒有什麼區別。我們提出,諾曼公國如果出兵,軍費可以由我們來承擔,一旦復國,我們將用王國的稅收,以十年期限逐步付清,可是諾曼大公對此不置可否。
迫於無奈,馬丁和我商議,最後隱晦地向諾曼大公提出,我們手中掌握着一筆可以立刻變現的財富,只要諾曼公國和我們公開簽署條約。”
美麗的海倫幽幽地嘆了口氣,說道:“和老狐狸比起來,我們的耐心還是太差了。諾曼大公聽出了我們的話中之意,屢次旁敲側擊地打聽這筆財富的數量和存在的地點,都被我們含糊過去了。
諾曼大公漸漸失去了耐性,把我們身邊侍候的人全都換成了他的間諜,日夜不停地追蹤我們的行蹤。我察覺了這些異常,建議馬丁迅速離開諾曼公國到別處去,可他還想做最後的努力......”。
海倫苦笑一聲,莉婭接口道:“傑迪哥哥,我們......”。
小公主在叢林中時,一直甜甜地叫傑迪爲傑迪哥哥,那時也沒覺的什麼,可是方纔聽了姐姐和他商議起自已的終身,這時和他的目光一對,頓時覺的有些不自然,嬌美的臉頰上不禁浮起一抹嫣紅,幸好夜色遮掩了她害羞的麗容。
她鼓起勇氣道:“傑迪哥哥,今晚,普提夫侯爵邀請我們赴宴。爲了同諾曼公國的貴族們打好關係,這段日子我們一向是有宴必赴的,普提夫是個沒落貴族,不過這個家族歷史悠久,在王國還是有一些影響力的。所以我們應邀參加了他的晚宴。
晚宴很愉快,當我們走出餐廳,和受邀而來的客人們準備開始舞會的時候,那個可怕的兇手就出現了”,說到這兒,莉婭的嬌軀情不自禁地一顫,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顯然那場面給她留下了極難磨滅的記憶。
當時,賓主步入亮如白晝的大廳,樂師們剛剛彈奏起第一支曲子,厚重的大門就象被狂風席捲一般,轟地一聲打開了,一股散發着黑煙的狂風頓時掃滅了大廳中所有的燈盞,只有大門兩側的火把猶自獵獵燃燒。
驚愕的人羣詫然望向門口,就見一個穿着黑色鬥蓬的人一步步踱了進來。他兩手攏在袖子裡,寬大的連帽鬥蓬把臉都遮了起來,微微低着頭,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孔。
普提夫侯爵非常憤怒,大聲叱責道:“你是什麼人,膽敢如此無禮地闖入我的府邸?你不知道尊貴的馬丁王子正在這裡嗎?”
“我......正是爲他而來”,黑袍人嘶啞的說着,緩緩擡起頭,露出了一張平庸而蒼白的面孔。他臉上唯一能讓人記住的就是那雙眼睛,那雙眼睛非常大,眼珠快要凸出來似的。那麼大的眼睛卻幾乎看不到瞳仁,碩大的眼珠青白色中透着幾縷血絲,只看到這雙可怕的眼睛,一些淑女已經捂着嘴尖叫起來。
黑袍人擡手一指,他身後繚繞的黑雲便抽出一縷,化成一道魔法箭,攸然射進普提夫侯爵的胸口,侯爵的晚禮服破了一個洞,一抹恐怖的灰色從傷口處迅速蔓延開來。
侯爵象喝醉了酒似的轉過身,灰色已蔓延到了他的臉上、頭上,就連頭髮和眼珠都成了毫無生命力的灰色,他驚恐地張開嘴,剛要大聲吶喊,由於肌膚的牽動扭曲起來的面孔就開始“融化”了,
皮膚和衣服、頭髮變成了白色的石粉,石粉簌簌而落,普提夫侯爵的五官、衣服的輪廓迅速被抹平,那個可怕的黑衣人走到他身邊時,他已經變成了一具骷髏。說到這裡,莉婭幼嫩的肌膚上泛起密密的小顆粒,那幕景象給她的刺激實在太深了。她學過些簡單的魔法,知道那是死靈魔法的一種,非常歹毒的一種魔法。
海倫握住妹妹的手,替她說了下去:“當時廳中非常混亂,見到這可怕的一幕,不但婦人們四散奔逃,就是許多貴族也張皇失措地逃跑了。沒有人指認,可是那個魔法師就象是早知道誰是馬丁,大廳裡到處都是奔跑着的客人,而且光線很暗,可他一直盯着馬丁看。
這時莉婭嚇的只是大叫,被一個貴族撞倒在地,我忙着拉她起來,等她站起來時,那個可怕的魔法師已經舉起了他的另一隻手,手中握着一支魔法杖......”。
“王子,你快走”,噸位重的象河馬似的老總管突然反應過來,他大叫一聲,以驚人的速度向魔法師猛撲過來。
“無聊的蠢人!”魔法師咕噥着,他旁邊變成骷髏的普提夫侯爵便飛快地轉過身,兩隻慘白的手掌猛地向前插去。它的雙手指骨齊刷刷地插進了老總管的胸膛,可是老總管用他龐大的身軀產生的產生的巨大沖力也把髏撞倒了,壓碎的肋骨戳進了他的身體。
隨着一聲吟唱,魔法師的杖端射出一道暗綠色的光束。海倫想去救弟弟,可是這時卻來不及了,緊急關頭,遠處一聲大呼,他們的護衛騎士艾格聞訊闖進了大廳,立即從牆上摘下一面圓盾,狠狠地拋了過來。
綠光堪堪將要擊中馬丁王子的時候,被那面盾牌擋住了,就象平靜的水面上投下一粒石子蕩起的層層漣漪,馬丁王子的身影也象在水面上盪漾似的扭曲起來,然後他的身影就憑空消失了。
海倫道:“我當時又驚又怒,衝到牆邊抓起一支青銅矛正想上前和那可怕的魔法師搏鬥,勇敢的艾格已經舉着雙手大劍衝了上去,並且叫我和妹妹趕快走。”
“外邊還有許多士兵包圍着你們?”想起海倫和妹妹被士兵追趕的情形,傑迪自以爲是地道。
海倫笑了,冷笑道:“你錯了,外邊什麼人都沒有。諾曼大公想讓人以爲是布坦尼大公派人來追殺我們,又費盡心思找了一個替死鬼和那麼多的貴族做證人,怎麼會預設伏兵惹人懷疑呢?當時我傷心於兄弟的死,正淚流滿面,可是我的妹妹告訴我......”。
她親暱地摸摸妹妹的頭髮:“她是個小魔法師呢,雖說自身的魔法並不高明,卻不缺乏足夠的見識。她告訴我,馬丁沒有死,因爲她認出那個可怕的死靈法師所用的是一種空間轉移的魔法。
然而艾格擲出的盾牌擊中了他的魔法光束,使空間轉移魔法提前爆發,偏離了預設地點,他本來是想用這個魔法把馬丁轉移到什麼地方去,現在空間秩序發生混亂,我的弟弟不知道被轉移到什麼地方去了,但那絕不是殺人的魔法。”
傑迪點點頭,等着她說下去。
海倫沉思了一下,繼續說道:“這時我心裡就有了些疑問,不過當時非常着急,我還沒有來得及細想。我們跑到路口,看到一隊狀似巡邏的槍兵,還是沒有足夠的疑心。直到我敘說了發生在普提夫侯爵家中的事情,請他們馬上派人去對付那個魔法師的時候,我才把疑點集中在諾曼大公的身上。
他們那隊槍兵只有十七個人,可是居然分出十二個人‘保護’已經脫險的我們,只有五個‘勇敢’的槍兵奔向出事地點。”
我發現不妙,立即拉起莉婭的手趁他們不防衝進了一條小巷,他們才露出真正的嘴臉,一路不停地追趕。當我在七十五碼外擲出那杆青銅矛把兩個槍兵射穿在地上,他們在老實了些。”
海倫說到這兒,‘含情脈脈’地看着傑迪,柔聲道:“幸虧有你,輕而易舉地解決了他們,否則我們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很難脫身。”
傑迪被那樣的目光一瞧,英雄氣概頓時膨脹起來:“沒錯,那一定就是含情脈脈的目光,書裡都是這麼寫的,否則怎麼會令我看的心尖兒發顫?做一個女人心目中的英雄,真是一件快樂的事。
在我的族羣裡,當我立下赫赫戰功的時候,那些母狼只會圍着我‘嗷嗚嗷嗚’地嚎叫,哪象海倫,她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