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繪初的話一出口,現場立即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夙夜寐沒料到自家小女人這個時候竟也這麼的直接,不過轉念一向,便也不覺得奇怪了,她向來不喜這些彎彎繞繞。
“哈哈哈哈……”鬼麪人忽然大笑起來,“月你想要知道嗎?”
墨繪初看了他一眼了,像是看白癡一般。
如果她不想知道的,還會問嗎?
鬼麪人卻是毫不在乎她是什麼眼神,他本就只是隨口一句話而已,並不期待她的反應,“可以啊,我可以告訴你!”
“比如?”似乎絲毫不意外鬼麪人的做法,墨繪初淡淡地開口道。
這倒是讓夙夜寐有了些許好奇了,他們兩個好像很熟悉對方一般,甚至知道對方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他稍微有些吃味了。
“比如清月滿輝的事情。”鬼麪人回答道,說得滿不在乎,卻是在暗暗觀察墨繪初的反應。
然而註定讓他失望的是,墨繪初始終平靜如水,甚至連聲調都沒有一絲的變化,她抿下一口茶,繼續問道:“然後呢?”
“然後?”鬼麪人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本簿子,毫不在乎地一把扔在面前的青案上,挑了挑眉,道:“都記在這本簿子上了,要看嗎?”
看了眼他面前青案的簿子,墨繪初眼中閃現出些微細光,放下手中的茶杯,便要站起來。
夙夜寐的手臂卻是緊緊地環着她的纖腰,完全沒有放開的意思。
不知爲何,他有一種感覺,雖然他們之間的氣氛看似很平和,甚至完全不像是死敵,倒像是多年的老朋友在談心一般,但是他總覺得那根微妙的平衡的弦,隨時都會斷!
“夜,放開。”墨繪初輕聲道。
“初兒……”夙夜寐喚道,語氣中滿滿的都是不贊成。
墨繪初回過頭,冷冷地看着他,不含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她任他留在這裡,並不代表他可以干涉她。
夙夜寐的心中忽然的一痛,她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完全否定之前他所做出的努力,否定他的情感,將他排除在外。
竟是這麼的輕易……
手不自覺地鬆開了,墨繪初毫不猶豫地起身,慢慢地往上走去。
看着她決絕的背影,夙夜寐的眼中不自覺地涌出苦澀,一把抄起一旁她剛放下的茶杯,將杯中水一飲而盡。
墨繪初的眼中沒有一絲情緒,看進鬼麪人似笑非笑的眼睛之中,一步一步地靠近,大殿之中甚至可以清晰地聽見她的極輕極輕的腳步聲。
眼角的餘光瞟到夙夜寐的動作,鬼麪人的嘴角勾起一絲不可察覺的詭笑。
聽到身後一聲杯子碎裂的聲音,墨繪初忽然一驚,猛然轉過頭去。
只見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夙夜寐竟是徒手捏碎了一個茶杯。
而杯中,沒有滲出一滴水。
“你喝了?!”轉眼間,墨繪初已經移動回了夙夜寐的面前,皺着眉頭看他,心臟跳動得越來越劇烈。
“初兒,怎麼了……”很難得地看到她這般嚴肅又焦急的模樣,夙夜寐關切地開口,伸手想撫上她緊皺的眉間。
然而在下一瞬間,他的眼前卻一陣一陣地發黑,嘴角很快的蔓延出一道黑色的血跡,全身無力,意識也渙散起來。
看到他這副模樣,墨繪初的心中忍不出暗咒一聲。
該死的,她應該提醒他的!
男人這裡的茶水哪是那麼容易喝的?她以前是因爲胎毒的原因從不用在意這裡面的毒,胎毒解了之後因着那幾味藥的原因,世間不管那種毒對她的作用更是微乎其微,所以她才那麼肆無忌憚地喝着他這裡的茶水。
然而夙夜寐卻不一樣,沒有鳳鳴玉在身的他,甚至連一般的毒藥都能對他起作用,何況是這個男人這裡成分極其複雜的毒藥呢?
每一次他都會用新的毒,她現在根本就沒有解藥,而且毒發作的這麼快,根本就沒有時間研製。
青蔥般的手指搭上夙夜寐的脈搏,墨繪初的眉頭越皺越深,從寬大的袖子中拿出一朵荊棘靜,她二話不說直接用內力壓碎,將汁液滴進他的口中。
荊棘靜的香味有着劇毒,碾成粉末灑在傷口上有止血和麻醉的效果,直接吞服汁液的話卻是能夠減緩血液的流動速度,不過之後要恢復會很麻煩就是了。
“哎呀呀,沒想到堂堂風臨的夜王爺竟然這兒大意啊!”鬼麪人冷笑道。
他的這杯茶水,別以爲月能喝得下去,他就可以喝得下去!
直起身子來,墨繪初看向上方的鬼麪人,眼神無比的冰冷,聲音中透着刺骨的寒意:“解藥。”
夙夜寐所中之毒,是由七七四十九種毒物所制,就算她知道所有的成分也解不出來。因爲這種毒的解藥成分和毒是一樣的,不過要和毒的調製順序相反。也就是說如果她要一個個排列實驗的話,至少有上千億種排列方式等着她。而那時,早已來不及了。
“解藥啊,我這倒是有啊!”鬼麪人手腕一轉,手中便多了一個白瓷瓶,稍微晃了兩晃,裡面便傳出有些悶的撞擊聲,他得逞地笑道:“想要嗎?”
盯着不斷被他拋上拋下的瓷瓶,墨繪初眼中的黑暗漸漸地沉寂,身上的氣息也越來越凌人。
夙夜寐所中之毒很是迅猛,荊棘靜撐不了多久的。
墨繪初不再猶豫,趁着鬼麪人再次拋起瓶子的瞬間,足尖一點,閃電般地衝向他那邊。
不料,瓶子卻未脫離鬼麪人的手,他衝她詭異地勾起一個嘴角,身形一閃,竟是以着不遜於她的速度與她相對而來。
墨繪初的瞳孔一縮,快速地拔下頭上的紅玉簪,化作瑤琴向夙夜寐的方向扔去。
“鏗鏗鏗哧哧哧哧……”暗器被反彈出去,還有入體的聲音不斷地傳來。
瑤琴落地,琴絃已經有好多斷裂的地方,琴身上也有無數的刮痕。數不盡的銀針或刺入桌椅當中,或散落在大理石地面之上,劃出一道道劃痕,可見其堅韌程度。
墨繪初卻顧不上許多,全身的注意力都在迎面而來的鬼麪人身上,在她拋擲出瑤琴的瞬間,另一隻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她的手腕一轉,幾乎同時朝着鬼麪人破空而去。
“哧拉”一聲,衣物破裂的聲音傳來,下一刻兩人便擦肩而過。
足尖輕落,墨繪初冰冷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之中響起:“分神,可是致命的。”
破裂的袖子中接觸到的空氣,讓鬼麪人莫名地感到興奮,另一手撫上微微滲出血的傷口,將手指中沾到的鮮血送入口中,他眼中跳躍的光芒更加瘋狂。
有多久,他沒有嚐到鮮血的滋味了?
彷彿有着默契一般,兩人同時返身,再一次衝着對方而去。
這一次,誰都沒有再動用內力,純粹地憑藉着自身的力量打鬥着。
鬼麪人的手中也多出了一把匕首,兩人都毫不猶豫地朝着對方的要害而去。
墨繪初一刀朝着他的脖子毫不猶豫劃去,帶着十分的力道,衣袂甚至帶起一陣風,彷彿宣告着她的果決一般。
鬼麪人卻是一個後仰,堪堪躲過這一刀,手中的刀快速地一閃,衝着她的腰身而去,竟是比她還要快恨準。
見此,墨繪初眸光暗閃,一個翻身到鬼麪人的身後,沒有半分停頓,轉身一個掃堂腿便朝着他的下盤而去。
彷彿察覺到了她要做什麼,鬼面往旁邊一傾,一隻手撐在地面上,身形一轉,整個人便全速地衝着襲擊而去。
墨繪初一躍而起,目光森冷,匕首脫手而出。
“鏗鏘”“鐺鐺”,匕首碰撞,落地的聲音響起。
不消一刻,兩人的身影又纏鬥在一起。
墨繪初抽空看了一眼夙夜寐的方向,只見他的指甲已經開始變黑了,這便是代表荊棘靜的作用已經差不多要消失了,毒發作的速度正在加快。
正在她閃神的瞬間,鬼麪人一腳踹中了她的肚子,力道十足,墨繪初立即倒飛出去。
墨繪初的眉頭有一瞬間的扭曲,不過腦子仍舊很清醒,藉着這一腳的力量迅速拉開兩人的距離。
鬼麪人也沒有乘勝追擊,剛剛墨繪初的匕首上可是抹了毒的,加上他還這麼激烈的打鬥,毒擴散的速度更是可怕。
“分神,可是致命的。”鬼麪人將她的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他。
“交換。”墨繪初冷冷道,完全不理會他的冷嘲熱諷。
她的人中了他的毒,他也中了她的毒。
她的毒也不是那麼好解的。
鬼麪人一聽,卻是笑開了:“哈哈哈……”
墨繪初靜靜地聽着,面無表情。
好一會兒,鬼麪人笑夠了,這才詭笑着開口道:“月,沒想到你也有這麼一天!以前,你可是從來沒有妥協過!怎麼,你很在乎他的命嗎?可是,我並不在乎呢!你知道,我可是連自己的命都無所謂的!”
墨繪初的心下一沉,的確,她和他是一類人,一旦想要毀滅某樣東西,會到不惜搭上自己的命的程度。
但是有時候,卻也並不是那麼極端……
“條件。”
聞言,鬼麪人輕勾起嘴角,心中有一絲說不出的暢快。
他終於等到了,她對他的妥協。
“胎毒。”
即使她任他提條件,但本身就不是對他多有利的情況,所以他也提不了多過分的要求。
況且,他追求的也不是這些。
“解了。”墨繪初冷冷道,走到夙夜寐的身邊,抱起他便往外走去。
身後,兩個瓷瓶在空中交匯,朝着雙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