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個‘少年’,臉上滿是中年人才有的皺紋,連帶着皮膚都是粗糙又幹裂。
“你是怎麼弄成這樣的?”
哈迪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十九歲啊,還是名貴族,怎麼就成這樣子了。
瓦良安嘆着氣,彷彿世間的沉重,皆在他的呼吸之中。
“一年多前,我剛成年,當時的我還算挺英俊的。”瓦良安看着北方,看着遠方的雪,聲音淡淡的:“但魔族來了,雖然我們早有準備,立刻召集軍隊與敵人戰鬥。”
保羅-瓦良安嘆着氣說道:“其它的領主與我們匯合,形成了寬廣的北方戰線。但魔族真的太強大了,他們的戰鬥力強到可怕的程度。我們雖然人多些,但總得來說,傷亡高出他們很多。”
隨着保羅說話,一股股冷氣從他的嘴裡呼出來。
這位十九歲的中年人,眼中已經沒有什麼神彩了。
更像是那種對世界已經不抱期望,可卻還習慣性地掙扎着的中年社畜。
“我在前線,看着熟悉的朋友一個個死去,看着戰友一個個成了魔族口中的食糧。”保羅形態有些佝僂,他的聲音中,每一個章節,都濃縮着深深的疲憊:“我的親人也一個個死去,然後剩下我這個膽小鬼苟活着,天天睡不着覺,頭髮一把一把地掉。掉了大半年的,也就成個禿頭了。”
哈迪聽着沉默了。
他隱約能理解對方的苦楚。
雖然他現在很強很強,但在前世,也是個弱小的打工人。
那種自身力量藐小,無法通過努力改變自己命運的痛苦,確實是如同萬蟻噬心一般,腐蝕人的神經與意識。
這時候,保羅卻突然說道:“既然哈迪閣下來了,那麼我們右翼這邊,壓力大減。前線幾乎已近潰敗,還請閣下稍作休息後,趕往前線。”
“這是自然。”哈迪點點頭,隨後對着旁邊的艾布納說道:“你先帶着不死人軍團,趕往前線。”
艾布納點點頭,在路邊召集好隊伍,便加快速度往前走了。
玩家們都是職業者,適應能力比較強,畢竟都是職業者,寒炎抗性比較高。
另外體力也足,可以在長途跋涉之後,迅速投入戰鬥。
而普通士兵,則沒有這本事了。
但普通士兵,也是戰場上的主力。
畢竟他們人數多,可以起到穩定戰線的作用。
看着哈迪直接派了一支大軍趕往前線,保羅微微詫異。
他以爲哈迪會推託一二,儘量拖延時間。
畢竟之前來的其它國家的軍隊,就是如此。
也不能說他們沒有作用,確實是抵抗了魔族的攻擊。
但說他們有多強的戰鬥意識,那也沒有。
只要魔族的攻勢猛些,他們便會下意識的後退。
而像哈迪這樣,直接派精銳士兵上前線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如此一來,保羅-瓦良安對哈迪的感官就更好了。
“哈迪閣下到我家中休息一晚吧,畢竟你們遠道而來,也很累了。”
從弗朗西到基輔羅斯有多遠,需要多少時間,保羅是清楚的。
即使是快馬加鞭,也得二十天以上。
但在他們發出緊急求援之後,弗朗西的大軍,只花了不到五十天,便到達了這裡。
可想而知,這支軍隊確實是一直在急行軍狀態的。
哈迪本來想拒絕的,但他需要更多的情報,而且普通士兵也得駐紮休息一下再上前線比較好,便說道:“那叨擾了。”
“您客氣了。”兩人上馬,帶着各自的親衛,緩緩向着前方的城堡走去。
羅格接手了後續的指揮作戰
漆黑石料建成的城市,本就給人一種沉悶和寒冷的感覺,在冰雪的覆蓋之下,就顯得更加陰森蕭瑟了。
城牆之上,站着不少士兵人,可眼神都是麻木的。
整個人沒有多少精神,顯得沉悶異常。
兩人並排走着,哈迪看着遠處各個國家的大營,問道:“現在這裡有多少人,前線有多少人?”
“這裡大概有十萬人左右。”保羅嘆氣道:“前線不足四萬人了,其中兩萬是我們的人,其它的是各國聯軍。”
哈迪下意識抖了也眉毛。
聯軍如此膽小?
不過確實也是,都只是爲了履行對精靈族的承諾,爲了拿到世界樹花瓣來的。
想讓他們盡全力戰鬥,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等兩人進到城中,城市街道的兩邊,盡是雪花。
街上幾乎沒有行人,看着非常空曠寂寥。
即使偶爾見過人,不是老婦人,便是年輕婦人。
已不見男性精壯。
哈迪眼神隱晦地閃了下,他沒有想到,前線的情勢,比他預想中的還要慘烈。
這分明是前線幾乎已經把男性都給派上戰場,也快把男性都給‘打’完了。
因爲道路暢通無阻,兩人很快來到了領主府。
一進去便看到冷冷清清的庭園,只有個老僕人在那裡掃着小道上的雪屑。
他見到保羅,彎了個腰,然後繼續掃地。
進到領主府正廳中,哈迪發現這裡面很冷。
壁爐那裡是冷的,沒有燃起柴火。
這時候,保羅對着走過來的管家模樣的老男人,說道:“有貴客來了,你去把壁爐升起來吧。”
老管家尷尬地說說道:“少爺,家裡已經沒有木柴了。”
“那就去買啊。”
“市面上也沒有了。”老管家嘆氣道:“因爲男人們都上前線了,外面冰天雪地的,又有猛獸,婦孺是不可能出去拾柴火的,因此整座城市的木柴,幾乎都沒有了。”
保羅極是尷尬。
哈迪笑笑,表示無所謂。
這很正常,一座城市如果沒有大量男性作爲勞動力的話,商業活動會很快停擺的。
接着整座城市都會蕭條下去。
但接着更有更尷尬的事情。
保羅本來想給哈迪準備一場豐盛的晚餐。
結果因爲沒有柴火,端上來的,是大列巴和一些麪糰。
在寒冷的溫度下,它們被凍成了和石頭一樣硬的玩意。
而保羅的女眷,則披着厚厚的被子,用牙咯吱咯吱咬着這些堅硬的食物,沒有任何不滿,習以爲常。
保羅雙手撫臉,已經不敢看哈迪這個方向了。
而哈迪看看左右,把大列巴放進嘴裡,咔嚓一聲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