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日一日的過去,離入宮不過還有十日,本事恐懼的心情卻隨着時間的沖洗慢慢的淡了下去,納蘭若水還是同往常一樣兩耳不聞窗外事,只識針線繡花鳥。
而近日的納蘭母卻一反常態,平日裡的哀愁不見,今日卻是眉開眼笑的走了進來:“若兒,今兒個你沈伯伯家設宴席,請了咱們娘倆過去,快些梳洗梳洗,咱們馬上啓程。”
納蘭若水聽着沈伯伯的名字,這纔想起來這麼一個人,沈光耀,官拜三品的縣城,與父親乃是同窗好友,在去年的時候見過一次,年近四十卻仍是風度翩翩,甚是儒雅。
依照納蘭母的建議,若水今日畫了一個梅花妝,選了一套淡粉色的衣裙,廣袖流仙,腰帶銅鈴,將原本的妖豔壓了下去,似是落入了凡塵的仙子,清冷而高雅卻不失溫柔,美得勾魂攝魄,完全符合‘水做的江南女子’一稱。
就這樣出了府門,上了馬車,人多的地方若水總是不喜歡的,記得十二歲那年出府被多人圍着觀看的情形,納蘭若水便覺得很難受,自此便不喜人盯着看,便老老實實的呆在閨房,而從那時,江南第一美人的稱號卻不徑而走。
馬車晃晃悠悠,行駛了多時,納蘭若水感覺到被晃得想吐時才下了車,‘沈府’的牌匾掛在硃紅色大門的正上方,旁邊兩尊石獅,威風凜凜,納蘭若水這才覺得三品三品和四品的差別。回過神來,便被納蘭母拽進了府內,一早的便有丫鬟婆子前來帶路,跟着幾人走了過去,便看到一個看似小花園的涼亭裡,幾名娉婷女子在談詩論畫,巧笑連連,不由得駐足觀看,許是察覺到了她的觀看,其中一名藍衣女子緩緩的走了過來,豔若桃花,清素如菊,蓮步輕移,顧盼生姿,一舉手一投足說不出的好看,柔似水,豔若花,再適合不過,這是納蘭若水第一次見到的瑢音,沈瑢音。
“這位妹妹想來便是那江南第一美人,納蘭家的三小姐,納蘭若水吧”藍衣女子聲音溫軟如玉,言辭之間大家閨秀禮儀盡顯。
納蘭若水翩然一笑,平日裡的疏離不見,只覺得眼前不過十五歲的女子甚是親切,忙道:“不過是他人玩笑之言罷了,
還望姐姐莫要再取笑纔是。”
就在這時,納蘭母也親切的拉着一個年紀不過三十出頭的中年女子走了過來,眉宇之間與這藍衣女子甚是相似,身份便不言而喻,納蘭母看着納蘭若水與之相談甚歡,笑道:“我還說要介紹呢,妹妹快看,我們家若水可從來沒跟我如此談笑呢,還是你們家瑢音招人喜歡啊!……”
沈瑢音臉上閃過一抹羞澀,手裡的帕子撫了一下面龐,撒嬌:“納蘭伯母定是爲女兒報仇的,不順瑢兒方纔逗弄了若兒。”
這話就連若水也笑了笑,微微行了一禮,這才正式拜見:“若水見過沈伯母,見過瑢音姐姐。”聲音不卑不吭,沒有逢高曲低,滿是真情實感,倒是令人心底一暖。
沈夫人一見,立即滿意的笑了笑,將腕上的翡翠鐲子拿了下來,執起納蘭若水的手,親切道:“可真是個通透的孩子,怨不得你母親不捨得將你早些帶來,真是可恨。”
若水一見便知這鐲子必非凡品,驚嚇之餘忙推脫:“沈伯母,使不得……”
沈夫人見納蘭若水真實的不肯接納,滿意之餘又有些嗔道:“你這孩子,既是叫我一聲伯母,那便是一家人了,再是見外,伯母可就生氣了。”
納蘭若水只得看了一眼納蘭母,納蘭母微微一笑,點頭示意,若水只得收下,答謝:“多謝沈伯母。”而此時,沈瑢音也親切的挽着若水的胳膊,笑道:“妹妹當真是惹人喜愛,孰不知這翡翠鐲子姐姐可要了不止一回,母親可都沒捨得給呢。”
若水笑而不語,納蘭夫人這纔想起來什麼似的,怪罪般道:“你看我,只顧着聊天,倒是怠慢了貴客,快些跟我進來歇息。”
納蘭母嗔怪:“這話說的可算是見外了。”沈夫人立即笑着賠罪,幾人便進了正廳。
言談之中,若水明瞭,原來沈瑢音也是此次選秀爲妃的內定人選,不免有些惋惜,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良知是路人,如此乾淨溫和的沈瑢音,入了宮還能否維持純良本性?又或者,能否再那滿是屍骨卻不見鮮血的後宮存活下去?想到這裡,心裡難免有些低沉。
“妹妹臉色不
好,是否有些不舒服?”沈瑢音見着若水滿面愁容,素聞納蘭家三小姐天生絕色卻紅顏坎坷,身子有些薄弱,以爲屋裡的沉悶令其不舒服,忙關心道。
“無礙的,只是有些悶着了。”納蘭若水對他人把其當做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已經習慣了,對於瑢音的關心卻仍是感動。
納蘭母這才放心,沈夫人立即道:“瑢兒,你且帶着若水透透氣,我和多年未見的姐妹可還有好些話說呢,女兒在這裡若是不舒服了,你納蘭伯母可不能饒了我。”
沈瑢音掩嘴一笑,瞭然:“是啊,如此美豔的女兒,可不得好好的呵護着,來,妹妹隨我去後院可好?”若水本不想去,卻對着如水般的瑢音不捨得拒絕,笑着點了點頭:“好!”
見二人出去,本是眉間喜色的兩位母親瞬間抹上了愁容,納蘭夫人感嘆一聲:“妹妹啊,宮廷險惡,我都不敢想瑢兒以後會如何,如果可以,我真想幹脆讓她找一個普通百姓,青年才俊幸福的過一輩子,也好過在那後宮年華逝去而孤獨終老。”
納蘭母安慰似的拍了拍沈夫人的手,慰勸道:“唉,是啊,不求大富大貴,我只要她平安到老便好,進了那金絲籠,是福是禍,是生是死,皆看天命啊。不過,如今兩個孩子有個照應,也總歸是放心一些,起碼不是孤身一人。”似是安慰她,也似是寬慰自己。
而此時,後花園的二人也是心情沉重,沈瑢音遠遠沒有面上的無事,也是有着對未來的迷茫:“妹妹,你說,皇宮裡當真如此險惡?”
一句話,道盡迷茫不安,對於未來的恐懼,納蘭若水此時倒是不知如何寬慰,如實答道:“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良知是路人,可,身正不怕影子斜,既去之則安之,有什麼好怕的,畢竟人總會死的。”再世爲人,已然看開許多。
誰知沈瑢音竟是噗哧一笑:“我還在想妹妹會如何安慰我,沒想到妹妹竟也是如此豁達的女英雄呢。”
被沈瑢音這麼一鬧,心底那麼一點點的鬱結竟也是消散的徹底,若水也跟着笑道:“是啊,所以呢,自古英雄救美女,以後啊,我來當姐姐你的護花使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