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卡永遠都是大牌明星和大牌導演的主場,在白君文和李思穎手挽手走上紅毯之後,後面不斷響起圍觀者們一陣陣的熱情起鬨,一輛輛豪華跑車在劇院外面停下,一個個光彩照人的國際巨星走下車來,他們穿着或優雅或性感或清純的漂亮衣服,舉手投足之間都有熱情的歡呼。
白君文本想着李思穎難得來一趟奧斯卡,難得走一趟紅毯,大概會在上面多磨蹭一會兒,所以已經做好了奉陪到底的心理準備,誰知李思穎的腳步比他還要快一些,拖着他走了一段路之後側過頭來壓低聲音問他:“小白,你怎麼這麼慢?”
白君文很委屈,道:“思穎姐,你打扮了足足三個多小時,衣服就換了十幾套才選中現在這套……你不打算讓別人多拍幾張照?”
“你在想什麼呢!化妝打扮和試衣服是身爲一個漂亮女人出門之前必須的流程,這是原則問題,跟走不走紅毯沒有關係,”李思穎理所當然的道:“你要明白,咱們今天也就是個小小的最佳配樂提名而已,這裡的主角應該是那些競爭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和最佳導演的傢伙,我來這裡蹭個名氣,混個臉熟,以後拍電影的時候會方便很多……至於其他的,比如想成爲全場焦點之類的,就不用想啦!”
這番很有自知之明的話說出來,倒是讓白君文頗有些驚訝,心裡對這個便宜姐姐有些刮目相看。
其實李思穎作爲難得出現在奧斯卡上的亞洲面孔,還是吸引了一些關注的,尤其是她面孔極其陌生,並不是歐洲人熟知的那幾個亞洲大牌明星,這就更容易引起好奇,只是她和白君文走得太快,所以等到他倆進入大禮堂之後,外面還有許多記者一副戀戀不捨的表情。
主辦方爲《鋼琴人生》安排的位置居然很不錯,在前面幾排靠近中間的地方,斜對面就是人員龐大的《海馬俠》劇組,這基本上已經屬於是重點照顧對象了,兩人坐下的時候,《海馬俠》那邊人員已經先一步到齊了,那位曾經在李思穎的慶功會上出席捧場的國際巨星費舍爾先生很熱情的對兩人招手:“嗨,好久不見。”
李思穎英語是很過硬的,同樣回禮道:“好久不見了,費舍爾先生。”隨後又問:“費舍爾先生這次是衝着最佳男主角來的嗎?”
費舍爾哈哈大笑,並不避諱的道:“我是來陪跑的。”
《海馬俠》雖然在國內被《鋼琴人生》打敗了,可是作爲一部全球同步公映的超級英雄大片,它的實際體量其實是遠超《鋼琴人生》的,它在華夏的總票房只比《鋼琴》少幾億人民幣而已,可在其他國家加上美國本土卻又席捲了超過七億美金,截止今日此時,它已經來到了今年全球總票房榜第八名的位置。
不過奧斯卡向來不怎麼給商業大片面子,所以費舍爾也有自知之明,能拿個奧斯卡提名已經算是主辦方相當給面子了,至於最佳男主角花落誰家,那必然不可能是商業大片,所以他們劇組今天獲獎希望最大的其實是最佳特效和視覺效果。
可是他這一主動打招呼,卻讓附近一些從沒關注過《鋼琴人生》的劇組們好奇了,紛紛開始交頭接耳,詢問這亞洲面孔的一對男女到底是何方神聖。
要知道,好萊塢是一個相當殘酷而現實的地方,別看這時候的費舍爾滿面春風熱情洋溢,那是因爲他覺得你有值得結交的價值,若是他覺得你配不上他的話,那時候你就能看到這位響噹噹的國際巨星到底是何等高傲冷漠了。
“《鋼琴人生》?最佳配樂提名嗎?”在白君文身後,有人輕輕的唸叨着,然後主動湊上來道:“你們好,我是《極光》導演何塞文。”
白君文和李思穎一回頭,就看到了一個年過半百的禿頂老頭兒。
“您好。”李思穎站起來,規規矩矩的伸手跟老頭兒握手,然後誠懇的道:“我非常喜歡您的《極光》,能夠在這兒見到您,十分榮幸。”
何塞文,一個極其特立獨行的大導演,他拍了幾十年的片子,其中只有少量的商業大片,絕大部分時候他都在拍一些奇奇怪怪的、你很難準確歸類的片子,但是他拍的這些片子總能獲獎,也總能吸引一部分死忠,甚至於,他片子裡的演員們拿獎的機率也比其他導演的片子更高一些。
比如這一次,他的這部《極光》在國內上映的時候就被評論家們歸類爲“恐怖\\懸疑\\科幻\\倫理”,這片子一開始還挺正經的,講的是一羣身懷獨特絕技且性格怪異的人組成旅行團前往南極看極光,可隨後故事就開始暴走了。
先是旅行團裡的人無故死亡,隨後團裡的高智商警官站出來進行案情分析,想要找出兇手,再然後,又有心理醫生開始剖析旅行團每個人出現在這裡的心理歷程,再然後有一個記憶力超羣的人出來幫忙,他能準確複述出大家聚在一起之後每個人每一天做的所有瑣事……
故事進行到這裡,還只是在故事氛圍上有些懸疑和詭異,可是緊接着就又開始暴走,有人揭露他們看到的極光是假的,他們根本就不在南極,他們所走的旅程也全都只是各自的錯覺,然後是一堆看似能夠自圓其說的理論……
再後面的故事白君文當時已經看得有點懵逼了,大概是搞出了一個四維空間的外星人之類的梗,然後扯了一堆很玄乎的科學原理,最後所有人都死了,然後鏡頭一轉所有人都活了,然後是各種形而上的具有象徵意義和隱喻意義的臺詞,結局是一個被其他導演引用過很多次的老畫面:一個陀螺無休止的旋轉着,牆壁上的掛鐘則靜止在某個時間點上一動不動。
這片子曾經看得白君文以爲自己智商出了問題,然後李思穎就專門抽了三個小時的時間給他科普這片子的各種細節和暗示,說到最後白君文異常驚詫的發現自己居然聽懂了,再然後他發現這片子如果按照李思穎的方式來理解的話居然還他媽的挺嚴密,於是他就自己又跑去看了一遍,然後找到了更多讓自己懵逼的細節,他繼續去找李思穎解讀,李思穎表示自己也很懵逼,於是他們又結伴去看了一遍——貢獻了三次電影票的白君文在那一刻忽然就明白了這種奇怪的小衆電影爲什麼會有這麼高的票房……
總而言之,何塞文絕對是個怪胎,你可以攻擊他拍的東西不好看,票房不夠高,但是你必須承認,他拍的東西是你一輩子都拍不出來的——這種人會受到奧斯卡評委們的青睞簡直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老頭兒生活中也相當特立獨行,本來白君文以爲《鋼琴人生》劇組算是來的人最少的了,結果沒想到何塞文是自己一個人來的,老頭兒一個人孤零零的佔據了主辦方預先安排的八個座位,那叫一個高冷而孤獨。
“所以說,《水中的阿芙羅狄》、《暴風雨》、《精靈之舞》和《羅馬尼亞狂想曲》都是白君文先生您的原創作品嗎?”老頭兒的問題其實是有些得罪人的,但他看着白君文的眼神有熱切還有期待,很認真的道:“請務必要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謝謝。”
白君文早已修煉得銅皮鐵骨,臉一點都不紅的點頭道:“當然……難道您曾經從其他任何地方看到過這四首曲子嗎?”
“哦,哦,那麼我要說,您真的是個天才!”李思穎注意到,五十多歲的國際大導演在稱呼白君文的時候用了尊稱,隨後老頭兒就道:“實不相瞞,我在看了您的《鋼琴人生》之後忽然有個靈感,我想拍一部歌舞片。”
白君文瞪大了眼睛:“您要拍歌舞片?是《舞動青春》那種歌舞片嗎?”
“不不不,那種片子有什麼意思?歌舞片也可以死人啊!如果一個人跳舞的時候,跳着跳着,忽然,怦的一聲,腦袋炸開,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老頭兒興致勃勃的道:“我現在還沒想清楚,腦袋炸開之後的鮮血究竟應該怎麼呈現比較有意思呢?要不要在前面放一面大鏡子,然後鏡子上被噴出一個很有意思的圖案……”
白君文閉着嘴不說話了。
“其實我主要是想營造一種強烈的氣氛衝突……載歌載舞的歡樂氣氛,忽然轉變成詭異恐懼的陰森氣氛,然後,我還需要填充一些劇情進來,比如歌舞的動作其實一個‘開關’,一旦啓動,就可以造成爆炸之類的……哎,總之我還沒想明白,我需要一些旋律,可是我自己寫不出這種旋律,白君文先生,白君文先生?白君文先生?您還在聽嗎?”
白君文腦袋已經很疼了,他覺得自己大概又要陷入連續三次觀看《極光》時候那種邏輯混亂的糟糕狀態中,於是他趕緊用力甩了甩頭,道:“您現在就別劇透了,等您的電影拍出來我一定會去看的,我和思穎姐都是您的影迷……對不對思穎姐?”
何塞文卻理所當然的搖了搖頭:“不是啊……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嗎……我現在就是想正式邀請你擔當我的電影配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