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的世界多了, 學的東西自然也就跟着多了。
這百鳥朝鳳曲是陸拾遺在另一個小千世界意外從一個隱士手中學來的。
那隱士嚮往梅妻鶴子的生活,對大音一道也頗有天賦,創造了不少流芳百世的好曲譜,可謂大家。
陸拾遺因緣巧合與她有了來往, 並且意外得到了她的喜愛,從她手中學到了不少讓人拍案叫絕的曲譜。
其中, 最讓人爲之動容的就是這一首百鳥朝鳳曲。
陸拾遺知道原主與她的兒女們芥蒂已深,即便他們依然對原主充滿着孺慕之情,但依然會因爲種種原因而裹足不前。
所幸,她來得時間還算不錯,幾個孩子對她這具身體的原主雖然頗有怨懟,但本心還是希望能夠和她好好相處, 並且得到她的喜愛的。
是以, 早在陸拾遺獲悉今夕是何年以後, 她就打定主意要拿這一曲百鳥朝鳳成功吸引住應景漓的注意。
事實上,應景漓還真的被陸拾遺的這一手妙彈給驚呆了。
大旻朝的音樂大家不少, 但是像陸拾遺這種連鳥兒都能引下來的……別說是鳳毛麟角, 簡直就是萬中無一般的讓人歎爲觀止。
應景漓小小年紀, 但也有了姑娘家的攀比心,在父母疼愛上不如人的她一直希望在一干小姐妹中間能有一手拿得出手的絕技, 如今見了陸拾遺的本事,怎麼可能不心旌神搖?
更別提,她原本就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要在自己的母妃這裡多賴上一段時間。
因爲陸拾遺的要求, 已經十一歲的應景漓第一次坐在了母妃的雙膝上。
應景漓十分的想哭,但是顧念着陸拾遺會因此而對她不喜,是以,很努力的強迫自己忍耐,只是這奪眶而出的眼淚又豈是她一個小姑娘能夠控制得住的。
很快,這些晶瑩剔透的宛若斷線珍珠一樣的熱淚就撲簌簌的落在了琴桌上的這張古琴上。
陸拾遺彷彿沒有覺察到她的眼淚一般,一邊繼續撥弄琴絃,一邊用清清冷冷的嗓音給她講述着學習古琴的基礎知識。
原本擔憂陸拾遺會對因爲她的落淚而對她產生不喜的應景漓也逐漸把心裡的那點惶惑和驚怕掩藏,她漸漸收了淚,專心致志地跟着自己母妃學了起來。
大概學了半個時辰左右的功夫,應景漓的肚子咕嚕嚕的叫了起來。
雖然一直不被父母看重,但是還真沒餓過肚子的應景漓臉上彷彿充了血一樣的僵坐在了陸拾遺的膝蓋上,整個人都恨不得鑽到地洞裡去。
陸拾遺依然好似沒有覺察到她的難堪一般,換來那小丫鬟帶應景漓去洗漱,然後一起享用遲來的早膳。
在小丫鬟的幫助下梳好了頭髮又洗漱完畢的應景漓臉上表情頗有幾分拘謹的來到了陸拾遺的面前。
此刻,琴桌已經被小丫鬟的母親撤了下去,換了張黃花梨的膳桌上來。
在膳桌上已經擺滿了熱氣騰騰的早膳。
應景漓用眼角餘光悄然掃過,發現那上面的早膳絕大部分竟然都是自己愛吃的,一時間,喉嚨就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般,眼眶也酸脹的厲害。
壓根就不知道這是服侍她母妃的嬤嬤前幾日纔打探來的應景漓掩飾性地對陸拾遺行了個禮,坐在了她對面。
母女倆一起用餐。
已經學了好幾年規矩,但是一直不怎麼上心的應景漓看着母妃優雅至極又渾若天成的用餐動作以後,下意識地也跟着學了起來。
她本就是個天資聰穎的小姑娘,又跟着宮裡的嬤嬤學過一陣,很快,她的用餐動作也瞧着頗有章法起來。
寒蟬院的膳食都是服侍陸拾遺的那位姓周的媽媽一手操持的,她的手藝很不錯,即便是以應景漓的挑嘴也用了不少。
期間,應景漓很想給自己的母妃夾點她覺得非常不錯的食物或舀上一碗羹湯,可是她不敢,她怕自己唐突的舉動惹來自己母妃的不喜,這麼猶猶豫豫了好長一段時間,等到她終於下定決心,想要鼓起勇氣冒一回險的時候,早膳已經吃完了。
早膳用畢,母女倆個漱了口淨了手,又坐在樹蔭下學起了琴。
爲了能夠讓自己母妃不至於覺得自己太過愚笨爛泥扶不上牆,應景漓可謂是使出了幼時吃·奶的力氣,全神貫注的不行。
母女倆個一直學到了日上中天,周媽媽過來提醒該用午膳了,才戀戀不捨的讓小丫鬟,也就是周媽媽的女兒小翠把古琴和琴桌收走。
小翠雖然年紀尚小,但是卻有着一把很大的力氣,平日裡對陸拾遺也是尊敬有加,陸拾遺還沒附體前的這具軀殼的原主也對她十分的滿意。
在用午餐的時候,應景漓特意又觀察了一下膳桌上的菜色,然後毫不意外的發現又在上面找到了好幾盤自己愛不釋口的珍饈。
特別是其中一盤江米釀鴨子更是讓她吃得停不下嘴。
大概是因爲早上很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設的緣故,在中午用午膳的時候,應景漓強忍住心裡的忐忑和期待,親自爲陸拾遺舀了一小碗蝦仁豆腐羹。
陸拾遺臉色變都沒變一下的就接過那碗女兒親自舀來的孝敬吃了。
眼見着她翹着尾指,慢條斯理一口一口吃完的應景漓又有些想哭了。
爲了避免自己在母妃心裡留下一個愛哭鬼的印象,應景漓連忙也給自己舀了一碗,然後佯作出一副美味異常的模樣低下了頭。
用完午膳以後,生活頗有規律的陸拾遺站起來在小院裡不急不緩的散起了步。
寒蟬院雖然地處偏遠,但是院落卻非常的大,想要一口氣的沿着院子繞上一圈,最起碼的,也要半盞茶的功夫。
慢悠悠的散了一會兒步,覺得通體舒暢以後,周媽媽和小翠就緊趕慢趕地擡了張黃花梨的躺椅送到了樹蔭下,陸拾遺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在應景漓充滿好奇的注視下,悠悠閒閒的躺了上去,慢慢地闔上了一雙彷彿鑲嵌了幾顆冷星的眸子。
周媽媽輕手輕腳地往陸拾遺的身上的蓋了一條薄薄的毯子,小翠拿了張四方小杌來坐在陸拾遺旁邊,輕輕用美人錘給陸拾遺捶起了腿。
一直目不轉睛看着她們施爲的應景漓咬了咬下脣,輕手輕腳地來到來到黃花梨躺椅邊,用肖似應承銳的那雙眼睛狠狠地剜了小翠幾眼,要多霸道就有多霸道的逼迫着她把美人錘和四方杌讓給了自己,然後才依樣畫葫蘆地輕輕給陸拾遺捶起了腿。
對這位小郡主的過往兇名也算是有所瞭解的小翠膽戰心驚的給了,然後在自己母親的暗示下,悄悄離開了院子,去後面的廚房洗碗去了。
大概是捶腿的力道不同,陸拾遺懶洋洋地睜開了眼睛。
應景漓頓時整個人都僵住了,一顆小心臟更是猛然提到了嗓子眼。
生怕自己被趕走的她囁嚅了兩句,纔想要爲自己說點什麼,渾身都透着一股慵懶氣息的陸拾遺又滿臉不以爲意的緩緩閉上了眼睛。
眼瞅着陸拾遺緩緩闔上雙目的應景漓難掩心中的雀躍之情。
這是默許了吧。
這應該是默許了吧!
這樣想着的應景漓忍不住在嘴角漾出兩個小而深的梨渦,越加高高高興興。認認真真的給自己母妃捶起了腿。
小憩過後,陸拾遺進了書房畫畫。
從來沒有小憩習慣的應景漓眼巴巴地壯着膽子也跟着她進了書房。
陸拾遺看了她一眼,然後在她很有幾分緊張的表情中,翻出一本專門用來描紅的字帖推到了應景漓的面前。
平日裡,一看到這些就頭痛的應景漓忍不住彎了彎眼睛,乖乖地在距離陸拾遺不遠的地方坐下來,描起了紅。
對現在的她而言,只要能夠待在母妃身邊,不論讓她做什麼她都心甘情願。
不過,即便應景漓打從心底的想要在自己母妃面前做個乖孩子,但是她內裡的本質還是跳脫無比的。
時間久了,自然就有些坐不住,但是怕被母妃趕走的她還是很努力的定下心來,一鼓作氣地繼續和眼前的字帖‘搏鬥’。
只是,習字最重要的就是沉心,儘管應景漓已經很努力做到最好,但是她寫出來的字依然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不僅如此,她還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弄得特別的髒。
這無疑讓她感到滿心難過。
此時已經暗地裡把身上的衣物看作是母妃親自爲她縫製的應景漓無聲的抽了抽鼻子,一雙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變得有些發紅溼潤起來。
此時,陸拾遺也畫完了畫,擡腳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眼見着她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應景漓不受控制的屏住了呼息。
她很怕母妃會在看了她寫的字以後,就這麼大發雷霆的把她趕走。
雖然她從來就沒有和母妃相處過,但也知道對方不僅是京城公認的第一美人,還是京城公認的第一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自己作爲她的女兒,除了容貌上面還拿得出手以外,其他的……實在是隻會讓她感到丟臉……甚至……厭惡。
這樣一想的應景漓險些沒再次落下淚來。
她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懊悔自己的不學無術。
如果早知道母妃會在她十一歲的時候放她進寒蟬院,她無論如何都會努力上進,做一個讓母妃感到驕傲的好女兒的!
心亂如麻的應景漓抿着嘴脣眼見着自己母妃定定地望了她寫的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字兒半晌,親自用毛筆沾了沾硯臺裡的墨汁兒,塞進她手心裡,又幫她矯正了一下握筆的姿勢,這纔在一張潔白的宣紙上寫下了一個筆酣墨飽的永字。
寫完以後,她用一種很是平靜的但是卻無端給人巨大壓力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應景漓,無聲地催促她。
應景漓被她看得額頭都忍不住冒出汗水來。
不過她到底勉強定了定神,在陸拾遺的注目下,順着剛纔陸拾遺帶給她的那點感悟,也寫了個永字出來。
“教你書法的女先生沒給你說過永字八法的口訣嗎?”陸拾遺神情平靜地問應景漓。
應景漓眨巴了兩下眼睛,努力開動腦筋,半晌才吶吶道:“應該是教過的……只是……只是我沒有仔細去聽……”
“既然這樣,我就再教你一遍。”在應景漓頗有幾分無地自容的神色間,陸拾遺眼神格外平靜的又給應景漓從頭到尾的講解了一遍何謂永字八法。
應景漓豎着耳朵很認真的聽,然後又在陸拾遺的指點下寫了個永字。
這次瞧着總算是好看點了。
陸拾遺點了點頭,也沒想着讓她一口氣吃成個胖子,重又抽了二十張宣紙擱在應景漓的手邊,“寫完再出來。”
說完,她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書房。
眼見着她離開的應景漓條件反射想追,但是想到她剛纔的吩咐,還是強逼着自己定下心來,專心致志地重新投入到練字之中。
在應景漓專心練字的時候,早已經習慣她作息的周媽媽和小翠捧來了熱水讓她清洗雙手,又捧出了早已經備好的點心給她果腹。
應景漓一直耐着性子寫完了那二十張宣紙,看着它們一一晾乾了以後,才把它們摞在旁邊的一個小木匣子裡親自捧了來到那棵大石榴樹下,滿心忐忑的給陸拾遺檢查。
此刻的陸拾遺正重新躺回了那張黃花梨的躺椅下看書,見應景漓過來的她一邊接過匣子,翻看她今下午的努力成果,一邊示意周媽媽帶着應景漓去好好打理一下自己。
周媽媽會意的帶走了依依不捨的應景漓。
正兒八經的沐浴了一回以後,應景漓看着周媽媽重新捧過來的嶄新衣物,嘴脣無聲翕動了兩下,到底把自己心裡的那個疑問給輕聲道了出來,“這些……是我母妃給我做的嗎?”
周媽媽一邊熟門熟路的給應景漓按揉着痠軟發漲的手腕,一邊面不改色地用很是恭敬地口吻說道:“回郡主的話,確實是這樣沒錯。”
應景漓聽了這話,眼眶又忍不住有些發紅。
不願意在一個奴婢面前失了主子面子的應景漓抿了抿因爲水蒸氣而泛着漂亮桃粉色的菱形小嘴脣,把自己的右手從周媽媽的手裡抽了出來,悶聲道:“我自己洗就好了,你去外面服侍我母妃吧。”
待得周媽媽離開以後,應景漓的眼淚頓時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一樣,再一次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
原來她的母妃並不像她曾所以爲的那樣討厭她……
原來在她的母妃心裡也是有她這個女兒存在的……
滿腔的激動情緒怎麼也沒辦法宣泄出去的應景漓乾脆身子一沉,直接把自己埋進撒了花瓣的巨大澡桶裡,歇斯底里的就這麼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應景漓在洗澡間裡磨蹭了大半個時辰,徹底收攏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從裡面走出來。
誰知,在她出來的時候,正巧看到自己的母妃已經着周媽媽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膳等在外面了。
雖然她並沒有如別人的母親一樣對自己說上一兩句體己話,但是隻要看着對方這樣一副耐心等她用膳的模樣,應景漓又覺得自己有些想要哭鼻子的衝動了。
作爲皇伯伯最寵愛的小郡主,應景漓除了因爲顧慮着自己的父王,會勉強逼迫着自己在秦佩蓉面前矮下身體以外,平日裡都是驕傲無比的。
她向來不喜落淚,總覺得那是弱者纔有的象徵。
可是自從得到母妃的允許,並且幸運的來到母妃的院落以後,她就彷彿被一個淚娃娃附身了一般,眼窩子淺的真的是淚水說來就來,弄得她自己都有些手足無措了。
因爲已經有了中午用午膳時的經驗,應景漓雖然心中仍有些許顧慮和忐忑,但還是壯着膽子又幫着陸拾遺舀了幾回羹湯,夾了幾回她卻覺得非常滿意的菜餚。
對於她的這一番示好,陸拾遺雖然沒有表現出歡喜的模樣,但是也沒有拒絕,等到豐盛的晚膳結束以後,應景漓一邊看着周媽媽母女拾掇膳桌上的殘羹冷炙,一邊鼓起勇氣目不轉睛地用充滿着祈求的眼神望着陸拾遺道:“母妃,我……我很喜歡和您學彈琴也很喜歡和您學寫字……我……我能不能……能不能再在您的院子裡待上一段時間……我……我保證不會吵到您的……”
“這裡也是你的家,你想呆多久都行。”面對應景漓充滿着忐忑意味的懇求,陸拾遺用很是平靜的語氣回答道。
不知道什麼時候後背已經被汗水濡溼的應景漓沒想到居然會在自家母妃的嘴裡聽到這樣一番話來,她歡喜極了,也激動極了。
她很想循着自己本心的就這麼撲進母妃的懷裡,如同別的姑娘家一樣好好的撒一會嬌,但是她不敢,她怕惹母妃生氣。
她只能勉強按捺住自己心裡不斷翻騰而出的歡悅泡泡,眉眼彎彎地衝着自家母妃俏生生地福了一禮,穩穩地說了句:“女兒多謝母妃收留。”
自從應景漓跟着陸拾遺進了寒蟬院,應景瀾和應景沛就在自己的院子裡默默的等着他們那走了狗屎運的妹妹被母妃給趕出來!
他們等啊等,等啊等,足足等了一天一夜,都沒有等到寒蟬院有半點開門的跡象。
聖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
應景漓和應景沛雖然不知道應景漓究竟是因爲什麼原因沒有被他們的母妃趕出來,但是,他們卻決計不會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應景漓得了母妃的青眼,從此盡享母妃的疼愛,將他們排斥在外。
不過,因爲諸多顧慮,他們並不敢輕舉妄動。
既不願讓母妃對他們產生不滿,也不願因爲他們過激的舉動而招來父王責罰的他們只能逼迫自己苦苦忍耐。
不管怎麼說,他們也是母妃的孩子,既然母妃願意接受眼睛與父王簡直如出一轍的應景漓,那麼自然也會接受與父王長得頗爲相似的他們。
只要他們再耐心等待一段時間!
他們默默的在心裡這麼說服着自己。
尤其是應景瀾。
他雖然不清楚這一世到底是因爲什麼原因,母妃出現了這麼大的變化,他唯一知道的是,這幸運白得的一世他絕不要再像從前那樣的被母妃排斥在外!
還一排斥,就是一輩子。
等待的滋味遠比他們所以爲的要煎熬的太多。
以前大家都沒有盼頭,等多久都無所謂。
可如今,他們的妹妹應景漓已經光明正大的住進了母妃的地盤,眼下還不知道過着怎樣舒坦幸福的日子……
只要這麼一想,應景瀾和應景沛就按捺不住滿腔的豔羨和嫉妒之情!
他們本來就不是什麼善茬,在硬逼着自己又勉強忍耐了十數天以後,他們到底按捺不住了。
偷偷摸摸地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潛進了寒蟬院。
許是一起在母妃的肚腹裡待了十個月的緣故,這對小兄弟雖然沒有約好一起去寒蟬院的時間,但是他們卻如同早已經商量好了一般在同一個晚上出現在了寒蟬院的院門口。
相比起對學什麼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應景漓而言,應景瀾和應景沛作爲男孩子明顯要有韌性一些——最起碼的,在武學一道上,他們並不比同齡人弱上幾分。
之所以會如此,除了因爲他們的父王敬王是整個大旻朝都赫赫有名的戰神,天生基因好以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在上書房讀書的他們,太容易受欺負了。
爹不疼娘不愛的他們要是不自己強大起來,自有被動挨打的份兒。
對他們疼愛有加的皇伯伯在其他事情上或許會伸出援手襄助他們一二,但是熊孩子們自己內部的矛盾他卻罕有過問的時候。
畢竟,當今聖上也是靠着自己的能耐在一衆龍子鳳孫中殺出來才坐穩了這大旻皇帝的寶座,應景瀾和應景沛作爲他最疼愛的侄子,哪怕不像他和他的幼弟一樣勇猛,至少也應該有保護自己的能耐。
對他們這樣人家的子嗣後輩而言,最忌諱的就是在受了欺負以後,鬼哭狼嚎的叫家長搬救兵,真要這樣做的話,別說是小夥伴們看不起,就是長輩們知曉了也只會怒其不爭的覺得他們沒用,而不是自掉身價的去給他們張目助威。
敬王與敬王妃之間的恩怨和對兒女的冷漠這些年來在大旻京城廣爲流傳,應景瀾三兄妹作爲他們的兒女自從懂事以後,就沒少受那些流言蜚語的困擾,爲了讓那些長舌之人閉上嘴,他們更是絞盡腦汁的做了不少努力,也沒少勤練武藝,用拳頭痛揍那些胡亂編排他們的混蛋,因此,即便敬王府戒備森嚴,依然被熟悉地形的他們成功摸到了寒蟬院外。
一母同胎所帶來的特殊感應讓他們在第一時間認出了彼此的身份。
兄弟倆僵持了一陣以後,作爲長兄的應景瀾皺着眉頭道:“你在外面把風,我去裡面勘探一下情形,如果順利的話,我就偷了鑰匙尋機把你也給放進來如何?”
“誰又知道你進去以後你會不會當真把我給放進去。”應景沛板着一張與應景瀾酷似的俊美面孔,一臉譏誚的說道。
他與這個兄長在上書房雖然因爲勢單力薄的緣故,沒少配合着坑那些因爲皇伯父對他們的寵愛,而對他們使盡各種惡劣手段的王八蛋,但是他們之間的關係也着實稱不上好。
除了因爲兩人相似的容貌以外,還因爲他們誰都不願意服誰。
他不喜應景瀾的陰沉冷漠,應景瀾也不喜他在女兒家面前故意做出來的口花花模樣。
“如果我進去以後沒有把你放進來,你可以大聲嚷嚷,引起母妃的注意,”應景瀾不假思索地拋出自己的籌碼,“你知道我寧肯自己死,也不願意惹來母妃對我的一絲不喜的!”
應景沛被應景瀾說服了。
將心比心,因爲他也和應景瀾一樣,完全沒辦法接受母妃對自己有零星半點的不滿和厭惡。
“既然這樣,我送你上去。”應景沛想都沒想的屈起膝蓋,十指交叉,將應景瀾送上了寒蟬院的牆頭。
半柱香的功夫不到,應景瀾已經在裡面拉開了門閂,輕手輕腳地把應景沛給放了進來。
應景沛眼底閃過一抹狠辣之色:“那小丫頭住哪?”
應景瀾拋給應景沛一個‘英雄所見略同’的眼神,衝着院子裡的某個方向,不動聲色地揚了揚下巴。
隨後,兩人就如同兩隻矯健的靈猴一樣,猛然躥入了應景漓所在的房間。
與之同時,正房主臥裡聽到動靜的陸拾遺衝着坐在牀榻邊沿上的應承銳勾出了一抹充滿愉悅意味的弧度,“看樣子,這兩個孩子的耐心比我們原本所預料的,還要少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