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中,殺伐的氣息似乎被隔在另一個世界,虞姬一步步走下城牆,彷彿在走向最美好的憧憬:“倘若時間能停留在此刻多好,不必憂心,不必患得患失,不必……”
輕細縹緲的聲音在冷寒空氣中轉眼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虞姬腳步不由自主的一頓,隨後嘴角勾起漂亮的笑容,加快了腳步。白芷跟隨在她身後,視線一直停留在她後背,目光中有嘆息,也有惆悵。她知道前面那個傾世佳人的煩惱,楚漢相爭已有四年,離塵埃落定之時不再遙遠。
倘若楚王敗,身爲楚王枕邊人,定當會受折辱,得不到好下場;倘若楚王勝,屆時中原一統,後宮三千,她縱然容顏絕色,但隨時間流逝,又怎比得上那些年輕貌美、如花年紀的可人兒。
城牆的不遠處,楚王項羽身着盔甲站在無人的街上,他堅毅冷酷的面容,隨着虞姬的一步步走近,漸漸軟和浮現笑容,眼中溫情四溢。白芷見到這一幕,深深望了眼,便識趣的垂下頭立在原地,隨後退避。
“卡!”
這個場景拍攝了將近八分鐘,中間沒有出現任何失誤,無論是羣演、配角,還是兩位主演,在細節、神態、走位,甚至情緒的醞釀上,都非常到位,甚至超常發揮。張導的死板臉上浮現微弱笑意,劇組所有人都被帶着心情一鬆。
“上帝!那憂愁的小模樣!”龔紫珊當即就用雙手拍拍臉頰,誇張的說道。
“做什麼呢!嗯!”張導剛好聽到這話,不由笑罵道:“平常ng的還不夠,好不容易一條就過,還嘚瑟了!”
張導詳裝喝罵的樣子惹得在場之人都忍俊不禁,這話若是放到小心眼點的人身上,沒準就會記恨上了。不過龔紫珊顯然不是,這幾個月的革命歲月,她豁得出去的性情,與張導的關係很是不錯。聽言,她眼珠子微微一轉,便斜着眼說道:“可不就是,張導,您自己都說了好不容易,我怕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啊!”
“就嘴皮子功夫厲害!”張導笑了笑,就招呼着劇務開始轉移陣地,進行下一場。
下一場,恰好是簡洺的戲份,還是苦逼的告白戲,這場戲是虞子期死前的回憶。
《楚河漢界》雖然是歷史大片,但其中難免摻雜了一些野史,比如虞姬與楚王大將虞子期的兄妹關係。簡洺如今飾演的白芷,雖爲婢女,但與虞家兄妹自幼一起長大,白芷與虞子期兩情相悅,但誰也沒有率先撕破這層窗戶紙,直到鴻溝和議前期。
這時,劉邦佔據秦國故地,張耳佔據趙國故地,韓信佔據齊國故地,韓王信佔據韓國故地,臧荼佔據燕國故地,楚王項羽只佔據了楚國、魏國部分地區。這樣的局面,比起當初楚王一人獨佔九郡之地時,實在差距甚大,更何況除臧荼外,其餘四方勢力都有着漢王劉邦的影子。
前有虎,不得不打,後勤保障又越來越困難,在這樣的情況下,楚王答應和談。和談並不代表就此安定,相反還可能意味着更大的陰謀,虞子期就是在這樣的時期,終於下定決心不再猶豫。
紛紛揚揚幾日的大雪在這天終於停止,只餘下時不時飄落的細碎雪花,因着天氣嚴寒,冰棱子一串串的掛在屋檐下。院子裡的桂花樹被積雪染上了一層白,格外襯景。白芷從虞姬屋內剛剛跨出,一眼便看到了在冰天雪地中負手而立的虞子期,他披着厚重的黑色大氅,俊美的容顏依舊,身形似乎消瘦了不少。
白芷眼神微微一閃,泛起波瀾的情緒深深內斂,她如往常那般走過去福了福身:“公子。”
“不必多禮。”虞子期閉了閉眼,似是下定決心般,一把抓過白芷露在外面已冰冷的雙手,包在自己掌心。看到她抿着嘴下意識的想要掙脫,虞子期不由咧嘴笑了笑:“這樣難道不好?”
“公子自重。”白芷低頭咬着下脣,眼中喜悅、掙扎、苦澀交織成複雜的情愫席捲全身,原本的精明伶俐這會兒只化作這麼一句乾巴巴的話。
“我不在乎身份貴賤。”彷彿看穿了對方內心的掙扎,虞子期眼神漸漸堅定,看向白芷的目光深情款款,彷彿以往壓抑了太久,如今瞬間爆發了出來:“如果你願意,等我歸來時,我便娶你爲正妻,此生只你一人。”
聽到最後一句話,白芷猛然擡起頭,一雙漆黑的眼眸亮得可怕,又夾雜着難以置信與微弱的期盼。她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口,只是眼眶泛起了紅,晶瑩的淚珠緩緩滑落。
“別哭。”虞子期伸手替他抹去眼角的淚痕,以往的大嗓門此時柔情的令人詫異:“我不需要你等我一世,如果回不來,就擇個好人家嫁了吧。”
原本默然而立的白芷,這會兒猛地搖頭,聲音哽咽:“公子就是這樣看輕我的,婢子會等公子回來,公子若回不來,婢子就去尋公子……”
虞子期眼中的溫柔更甚,他垂眼看着那一張一合的紅脣,彷彿受到蠱惑般,頭不由緩緩下垂。白芷察覺到他的動作,臉頰羞澀的泛紅,卻強迫自己站在原地,沒有躲避。
“卡!”幾乎是情不自禁,兩人的雙脣將觸碰到一起之時,一聲大喊瞬間驅散所有旖旎的氣氛。簡洺與面前那位飾演虞子期的演員瞬間回過神,隨即各自後退一步,詫異的往導演所在之地看去。
劇組的一部分人就在院子旁的廂房內,張導這會兒陰着臉從中走出,後面還跟着滿臉冷沉的秦彥佐。
簡洺不可置信的眨眨眼,差點沒把眼珠子登出來,這位大爺什麼時候來的?!
“吻戲換成擁抱,最後那部分重新來一遍。”
擁抱比不得吻戲效果好,張導冷聲說着,又隱晦的瞪了簡洺一眼,簡洺欲哭無淚,她知道這肯定是秦彥佐大爺的意思。
兩人稍微醞釀了一下情緒,很快進入狀態,將最後的吻戲換成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