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成功了？
不但破壞了“凌冽”最合適的洗白計劃，還反手扣了“凌冽”一個罪名——爲了賭，賣了堂姐。
這，將是凌冽一輩子都洗不去的污點。
也是他終生都要贖的罪孽。
除非，他能夠把凌四丫找回來。
或者找證人證明，去年年底要銀子，他真的不是爲了賭，而是給先生送年禮。
小黑屋裡的執行人發現，原本還處於優勢的“凌冽”，只是讓陛下幾句話，就被逆轉成了劣勢。
厲害！
關鍵是，陛下並沒有動用任何系統給添加的技能。
她純粹就是靠着對人心的把控。
禍水看到執行人瞠目結舌的模樣，瞬間就得意起來。
它搖頭晃腦的來到執行人近前，笑嘻嘻的說道；“切，這算什麼？我敢打賭，那個誰，接下來我家陛下還會有更絕的操作！”
禍水的話，話音似乎還在空氣中流動，顧傾城那邊果然就有了新動靜。
“大哥！凌冽！三嬸說的，是不是真的？”
“你攛掇爺奶賣我姐，不是爲了你讀書，而是你跑去賭錢了？”
顧傾城忽然爆發了。
她雙目赤紅，瘋了一般，死死的盯着凌冽。
她那模樣十分的駭人。
控訴着控訴着，她的情緒就達到了一個閾值。
顧傾城彷彿野獸般的嘶吼着，“姐！你太冤枉了！你太委屈了！”
“爲什麼！凌冽，你到底爲什麼啊！”
“家裡拼盡一切供你讀書，爺奶、叔伯們那麼多的長輩，自己捨不得吃捨不得穿，從牙縫裡、指頭縫裡擠下錢，就爲了你能有朝一日出人頭地、光宗耀祖！”
“可你呢？居然去賭錢！賭錢啊！村子裡最沒用的無賴、混混，都知道那東西不能沾，你一個讀書人居然——”
“嗚嗚，可笑我爹孃還想着，都是爲了凌家，哪怕是賣掉自己的親骨肉，也是爲了凌家好！”
“賣了一個女兒、又賣一個女兒，沒有供出讀書人，卻供出了一個賭鬼！”
“更可笑的是我，我剛纔還想着只要能讓哥哥們好好讀書，就算賣了我，我也願意。”
“因爲我知道，現在家裡困難，只能這樣。以後哥哥們讀出來了，家裡寬裕了，自然能再把我和姐姐贖回來！”
顧傾城肆意的宣泄着。
她那模樣，看着又是可憐、又是可怕。
如果按照後世的說法，現在的“凌五丫”是信仰崩塌，開始懷疑一切、否定一切，繼而崩潰、發瘋。
而看在周圍人的眼裡，則是孝順懂事的孩子，以爲自己是爲家族犧牲，沒想到卻被糟蹋、被辜負。
就是凌父、凌母兩個被PUA到失去自我的老實頭，此刻也有些受刺激——
是啊，我們二房又是賣閨女，又是當牛做馬，到底圖什麼？
就爲供養出一個賭錢的敗家子？
這樣的賭鬼，自己都要想方設法的弄賭資，將來還能反哺家裡、照顧他們這些叔叔嬸嬸？
凌老頭和凌老太被好大孫賭錢的事實驚到了，根本不顧上“控場”。
或者，他們自己此刻也有種“信仰崩塌”的絕望與茫然。
還是凌三嬸，見顧傾城這模樣不對，怕以後會影響到自己兒子讀書，她趕忙站出來表態：
“五丫，別哭了！你放心，你有兩個哥哥呢。”
“冽哥兒不學好，梧哥兒卻是個好孩子。”
“他不珍惜讀書的機會，我們梧哥兒定會珍惜。”
凌三嬸說着說着，又覺得這個好機會。
家裡供了凌冽四五年，卻供出了一個賭鬼。
凌冽辜負了家裡的期望與器重，那就不配繼續讀書。
可凌家已經想要靠着讀書改換門庭，那自家梧哥兒的機會不就來了？
以前，凌三嬸只敢來一個讓兒子讀書的機會。
是作爲凌家的第二選擇。
可現在嗎，凌冽自己作死，凌三嬸覺得，自己兒子完全可以取代凌冽。
“爹！娘！你們自己也看到了，不是我們胡鬧，而是凌冽不爭氣！”
“他揮霍了家裡的錢，辜負了家裡人的期望，家裡就不能繼續縱容他。”
“呵呵，說句不好聽的，興許人家冽哥兒就是喜歡賭錢，不喜歡讀書呢。”
“沒關係，他不稀罕，我們梧哥兒稀罕！”
“爹！娘！以後就讓我們梧哥兒去書院吧。”
還什麼去私塾？
憑什麼？
都是凌家的孫子，愛賭錢的凌冽去縣裡的書院，他們家愛讀書又聰明的梧哥兒卻只能委屈的在村裡跟着老秀才？
凌三嬸死死捏着凌冽的把柄，寸步都不肯讓。
凌老頭、凌老頭終於反應過來，他們不安的發現，自己的好大孫犯了衆怒。
三房也就罷了，總是上躥下跳，從來都不安分。
可就連最老實、最聽話的二房，這會兒都——
“行了！別吵了！”
凌老頭衝着凌老太使了個眼色。凌老太瞬間領悟，她擺出潑婦的嘴臉，一邊喊着，一邊揮舞雙手，將人牙子、圍觀的人等全都趕出去。
家醜不可外揚！
就算家裡有大事，也要關上門來自家人討論。
在凌家村，凌老太的潑辣之名可比凌冽的狀元郎綽號響亮多了。
她這一開始動作，都不用直接撒潑，就能讓衆人嘩啦啦的往外退。
惹她幹什麼？
這就是一個沒皮沒臉的老潑婦。
惹了她，她能坐在你家門口問候你十八代祖宗和所有的親屬。
罵出來的話，三天三夜都不帶重樣的。
撒潑打滾、哭天搶地……真的，就是村子裡的潑婦都招架不住。
畢竟潑婦也有級別，而凌老太就是最頂級的！
不多時，院子裡就被清空，只剩下了凌家人。
這個時間裡，凌老頭和凌老太也都將所有的事情都梳理清楚。
“跪下！”
來到堂屋，凌老頭大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也沒有指名道姓，只是重重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凌冽乖覺，雖然覺得“晦氣”，卻還是一聲不吭的跪在了衆人面前。
“冽哥兒，知道錯了嗎？”
凌老頭雖然失望，但到底是自己寵了多年，且寄予了多年希望的長孫。
不到最後關頭，偏心的長輩是絕不會認爲自己孩子有問題。
犯了錯？
改了不就好了？
就算不該，只要嘴上說得好聽，他們也能原諒。
當然，凌冽不是原主，他自然不會來陽奉陰違這一套。
他雖然扼腕於“出師不利”，卻也沒有怨恨別人。
比如一直叫囂、吵鬧的凌三嬸。
沒辦法，誰讓這都是原主的錯？
賭錢？
不好讀書？
這都是原主做過的，是事實。
執行人要做的是洗白，而不是顛倒是非。
錯了，就要認！
捱打要立正！
凌冽重重的叩頭，無比羞愧的說道：“爺爺，是我錯了！”
認錯歸認錯，凌冽還是沒有忘了自己的任務。
他再次強調：“我不該賭錢！就算是爲了掙錢也不行！”“賭錢本就不是正道，沾了就是家破人亡！”
“我是凌家的長孫，揹負着全家的希望，我要做的是好好讀書，考科舉、當大官！”
“爺爺、奶，爹、娘……”
認了錯、順便辯解兩句，然後就是表態、下決心。
凌冽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目光一一在凌家衆人身上掠過。
他萬分誠摯，“我錯了，我不會因爲第一次賭錢贏了錢就沉迷其中。”
“我以後再也不會賭了，我會好好讀書！”
見到凌冽如此態度，冷着臉的凌老頭總算和緩了表情。
知道錯，願意改就好！
不過——
凌老頭瞥了眼一臉不忿的凌三嬸，以及還紅着眼睛的“凌五丫”。
他輕咳一聲，再次給凌老太使了個眼色。
做了幾十年的夫妻，老兩口之間絕對有默契。
凌老太立刻就明白了，她擺霸道當家人的嘴臉，完全沒有跟兒女商量的意思，就直接做了決定。
“好了！冽哥兒既然已經認錯了，也說了以後絕不賭錢，這件事就過去了！”
“以後誰都不能提——”
如果是以前，凌三嬸還真就被嚇住了。
但，今天不一樣，她有理！
當然，凌三嬸精明，就算佔着理，也不會胡亂鬧騰。
她很會抓重點：“娘，我們梧哥兒呢？”
凌三嬸想好了，只要婆婆說什麼不許梧哥兒讀書，她就直接開鬧！
凌老太瞪了凌三嬸一眼，這個攪家精，真是不消停。
只是這次到底冽哥兒理虧，凌老太也不好太偏心。
再者，凌冽賭錢的事兒，也確實讓老兩口有些震驚、失望。
他們心裡也有着隱隱的擔心：大孫子不會真的靠不住吧？
偏心是偏心，他們想要光宗耀祖也是真的。
凌梧也是親孫子。
如果他能比大孫子更強些，對於凌家，對於他們老兩口也是好事兒！
“讀書！梧哥兒也去讀！”
凌老太暗自慶幸，幸好冽哥兒賭錢賭贏了。
刨去參加詩會的錢，還能有十五兩剩餘。
這些錢，省一省，也能讓梧哥兒讀幾年書。
“在哪兒讀？”
凌三嬸先是高興，接着就是一臉算計。
她現在可是握有把柄的人，不會只滿足於讓兒子讀書。
她要爲兒子爭取最大的利益。
讀書算什麼？
她要讓兒子代替凌冽，能夠贏得凌家絕大多數的資源支持！
凌老太眉毛都要立起來了。
她沒想到，三兒媳婦居然是這麼一個“得寸進尺”的人。
已經讓她兒子讀書了，她居然還不滿足？
咋？
也想去縣裡？
哼，就是冽哥兒，也是先跟着村子裡的老秀才讀了兩年。
老秀才說他是塊讀書的料，家裡才咬牙把他送去了縣裡。
梧哥兒上來就要去縣裡？
憑什麼？
凌三嬸卻表示，“冽哥兒？呵呵，他在縣裡，書沒讀出來，倒是學會賭錢了！”
賭錢這件事，就是凌冽一輩子的污點。
凌三嬸可以隨時拿出來說事兒。
“娘，您別瞪我。冽哥兒賭錢，還把四丫都賠上了，可不是我逼得！”
“都是凌家的孫子，冽哥兒要是真爭氣，我也就不說什麼了。”
“偏偏他——”
凌老頭見三兒媳婦又想“翻舊賬”，眼底閃過不滿。
他又咳嗽了兩聲。
得到信號的凌老太便立刻發作：“老三家的！我剛纔說了，這件事過去了！不許再提！”
真當握有把柄就是免死金牌？
她是婆婆，天然就對兒媳婦有壓制。
要不是看在梧哥兒的面子上，凌老太早就大巴掌抽到老三媳婦臉上了。
“……娘！您偏心！”
凌三嬸這次爲了兒子，算是豁出去了。
婆婆黑臉，她也壯着膽子當沒看到。
凌老太：……
堂屋裡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緊張。
一場婆媳大戰，哦不，是分家危機即將爆發。
顧傾城見時機差不多了，便站了出來：“奶！嬸兒！我有個想法——”
今天“凌五丫”的表現真的很出彩。
懂事的孫女，明事理的侄女兒，心疼姐姐的妹妹……
不管心裡怎麼想，凌老太和凌三嬸都要高看凌五丫兩眼。
“什麼想法？”
凌三嬸比老太太更積極，她有種預感，五丫頭的提議，一定是偏着自己的。
就算沒有偏向，應該也不會讓凌冽好過。
凌三嬸可沒忘了，剛纔五丫頭那一聲聲的“姐”，聽着就瘮人啊。
她敢打賭，五丫頭是恨上凌冽那臭小子了！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更不用說，凌五丫是最先提出讓梧哥兒去讀書的人。
凌三嬸還是記得這份人情的。
“三嬸兒，您說得沒錯，都是凌家的孫子，都是兩家未來的希望。”
“索性就讓凌冽和二哥都去私塾讀書，爲期三個月，誰表現好，就讓誰去縣裡！”
顧傾城說出了一個絕對“公平”的辦法。
凌冽：……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雖然是執行人，但執行人不是萬能的。
考科舉這種事兒，也是靠天分、靠運氣的。
這本書雖然是農家科舉文，但重點是人渣洗白。
就文中的設定來說，男主的讀書天分也是不如配角堂弟，也就是凌梧的。
凌冽穿來後，就想過了，一定會找時機讓凌梧去讀書。
因爲凌梧一定能夠考中，將來就能成爲自己的助力。
凌冽呢，如果不拿着他跟凌梧對比，他也是偏上的水準。
可凌梧是屬於科舉大佬啊，都不用開掛，人家本身就是掛。
小黑屋裡的執行人：……果然夠絕。
這是幾乎要把“凌冽”讀書的希望直接按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