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先生早就注意到前面的火光了。他小聲的對我們兩個說:“千萬不要鬧出太大的動靜,不然的話,我也救不了你們。”
我指着火光說道:“裡面的,是不是人?”
呂先生沉默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說道:“我覺得是。”緊接着,他又加了一句:“在這種地方,人比鬼要可怕。”
雖然不知道他這個說法的依據是什麼。但是我聽了之後,心裡面居然很贊同。大概是因爲,能住在這種地方,而且把厲鬼白頭翁收爲手下的人,都不是什麼簡單人物吧。
我們三個人幾乎趴在了地上,一點點的向前面蹭。
忽然,一聲怒吼從最深處傳了出來。這聲音嘹亮、雄渾,在礦道里面不斷地迴響,原聲和回聲疊加在一起,像是海浪一樣,一下下的向我們拍過來。
我趴在地上,感覺耳朵一陣陣的生疼。到後來,心臟也開始隨着這聲音劇烈的亂跳。
我難受的要命,感覺胸腔裡有一團濁氣,不吐不快,我張大了嘴巴,從地上爬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有一隻手抵在了我的胸口上。我感覺胸腔裡面的氣息完全被這隻手壓住了。我難受的要命,拼命地張嘴,可是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我低了低頭,看見呂先生盤着腿坐在地上。他的神情極爲嚴峻,兩隻手分別抵在我和薛倩的身上。
而我和薛倩,像是兩條被從水裡撈出來的魚一樣,一直張大着嘴,痛苦的一張一合。
過了十幾秒鐘,那陣吼聲終於漸漸地平息了。而我心中的濁氣,也慢慢地消減下去了。
我忽然感覺全身無力,軟軟的趴在地上。
薛倩小聲地問:“呂先生,剛纔的吼聲,怎麼回事?”
呂先生說道:“那吼聲,絕對是人發出來的,而且這個人的道術很厲害。比我要厲害很多。”
我頓時愣住了:“道術,難道呆在裡面的是道士不成?”
呂先生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他說道:“我們先過去看看吧。”
我們三個人又向前爬了一段,發現前面的礦洞似乎坍塌過一次。不過,坍塌後的礦洞很有多巨大的石塊,正好把我們的身形隱藏住了。
我們藏在一塊巨石後面,開始偷眼向裡面望去。
我看見地上放着幾盞油燈。把裡面照的影影幢幢的。很快,我看到了白頭翁,和坐在他面前的異人。
白頭翁跪趴在地上。而異人端坐在一塊巨石上面。他們兩個一高一低,像是善男信女在拜神一樣。
我看了看異人的相貌。不由得大爲詫異。異人是一個光頭,但是又不像是僧人。他面貌兇惡,給人的感覺戾氣很重。
他的臉有些扁平,眼睛鼻子倒像是貼上去的一樣。
我盯着他看了一會,忽然發現他的樣貌有些面熟,似乎在哪見過似得。
我對薛倩說道:“老薛,你看這個人,面熟嗎?”
薛倩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說道:“你不認識他嗎?”
我大驚:“我怎麼會認識他?”
薛倩指了指自己的後腰:“這人的模樣,和我背後的鐘馗一模一樣。”
我恍然大悟,嘴裡不住的嘟囔着:“不錯,不錯,他就是鍾馗。”
我小聲的對呂先生說:“這個凶神咱們惹不起,人家是鍾馗,一擡手就能把人撕了,咱們還是趕快走吧。”
薛倩也連連點頭,看樣子很是贊同我的說法。
然而,呂先生卻不肯動身。他疑惑的說道:“鍾馗?怎麼可能。傳說中的鬼神,真的存在不成?”
我指着鍾馗說道:“他就坐在那裡了,還有什麼可懷疑的?”
呂先生仍然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如果真的是凶神,會住在這種地方嗎?會需要白頭翁四處收集精魄嗎?我覺得這小子八成是裝神弄鬼。”
我們剛剛說到這裡。就聽見鍾馗低沉的說道:“你來我這裡,也快十年了吧?”
這聲音模糊不清,好像是一個剛剛學會說話的嬰兒發出來的。他的嗓音很粗,聽起來格外的恐怖。
白頭翁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說:“有十年了。”
鍾馗端坐在巨石上,動也不動。過了一會,他又說道:“當初你來這裡,一心求死。我不僅成全了你,而且教了你報仇的法門,也算是對你不薄了吧?”
白頭翁看起來很緊張,一個勁的點頭稱是。
而我藏在巨石後面,漸漸地明白了。
初中的時候,礦上還沒有完全停工。不過已經有傳聞說這個地方不吉利了。國家封了幾個礦洞,只剩下爲數不多的地方,苟延殘喘的運轉着。
白頭翁在生日宴會上被我們羞辱了一番。一時間想不開,就來這裡自殺。然後恰好遇見了鍾馗。
想到這裡,我無聲的嘆了口氣。我曾經無數次的想過,白頭翁是怎麼死的。可是我始終沒想到,他居然是死在了礦上。
他選擇來鬧鬼的礦井自殺,估計就打定了主意,想要變成厲鬼,找我們報仇了。
而礦上正爲鬧鬼的事焦頭爛額,忽然出現了一個死孩子,肯定認爲是厲鬼鬧得,自然是大爲頭痛,然後想辦法將白頭翁的死因壓了下來。
我思緒紛飛,唏噓不已。這時候,聽見鍾馗又說道:“既然我待你不薄,爲什麼你不肯將這女娃子的精魄交給我呢?”
我一聽這話,知道他指的估計是周雨了。
白頭翁趴在地上,哆嗦了一會,終於說道:“因爲,因爲我喜歡她,想和她在一塊。”
鍾馗冷笑一聲:“當年你可不是這麼說的。當初我問你,恨天下人嗎?你說恨。我又問你,我教你一身功夫,你願意殺天下人嗎?你說願意。可是今天,你怎麼又反悔了?”
白頭翁戰戰兢兢地說:“除了她,其餘的人都可以。”
鍾馗說道:“你帶回來的精魄不夠,不足以讓我衝破封印。你必須把她交出來。不然的話,我只好取走你的。你死或者她死,你自己選一樣吧。”
我聽的心中一陣竊喜:封印?鍾馗被封着?那就好辦多了。
這時候,我聽見白頭翁想了想,說道:“你……你還是取走我的精魄吧。”
鍾馗哈哈大笑:“想不到你還是個癡情種。剛纔,我只是試探你一番罷了。你起來吧。”
白頭翁戰戰兢兢地站起來。然後問道:“那麼,我們兩個,是不是沒事了?”
鍾馗說道:“不錯,你們兩個沒事了。你們的魂魄,我可以不動。”
白頭翁面帶喜色,不過,很快又變成了疑惑:“不動我們兩個的精魄?那麼,你怎麼衝破封印?”
鍾馗笑道:“趙莽的精魄很特別,有他一個,也就可以了。”
我聽了這話,頓時心裡發毛。雖然不知道我的精魄特別在什麼地方,不過,有人惦記着要殺了我,實在不是好事。
白頭翁緊張的說道:“可是昨天我帶回來的精魄是假的。我被趙莽那小子給騙了。”
鍾馗嘿嘿笑了一聲,說道:“不要緊。我有一位老朋友,已經把他帶過來了。現在我只要取出他的精魄就可以了。”
我腦袋嗡的一聲,心想:“這下可壞了。他知道我來了?而且聽他的意思,我們這裡有內奸?”
我握緊了大刀,看了看呂先生。
呂先生緊張的搖搖頭,小聲地說道:“不是我。”隨後,他面色驚恐的看了看薛倩。
我一回頭,看了薛倩一眼,我看見他臉色大變,充滿了兇戾之氣,和礦洞裡面的鐘馗,有八九分相似。
我心裡咯噔一下:完了,鍾馗的老朋友不是呂先生,是薛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