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廣偉到底還是被學校給開除了,前面的縱火加上這次的夥同殺人兩項罪名和理由,這在四上的校史上也是比較罕見。也是因爲這個,本來默默無聞的高一學生,立時成了全校甚至於全市皆知的‘名人’。
‘四中這樣的重點學校除了培養人才棟樑,竟然也會出這種渣子’
‘多年都碾壓其他中學,一直高高在上,這回算是跌落神壇了’
‘盛名之下,其實難負。四中這些年已經越來越走回頭路’
‘能出這種壞學生的地方,真要考慮他們的教育水平了’
……
電臺、報紙、雜誌,撲天蓋地的言論襲涌而來,原本只是個人事件經過連串反應,把整座學校也牽涉其中。
就爲了這個,學校領導幾次被上級教委找去談話,人過中年的校長爲此裡子面子全都丟盡了,心情糟糕至極。全校師生都結實的體會了到他的這種心情,再三被拉到操場上開教育大會,簡直鬱悶的不要不要的了。
紀巖做爲當事人皆受害者,很慶幸的沒被這股風股到。
那天深夜處理完傷口,腳被包紮的都成了兩顆大肉棕,回到新家已經快天亮了。
不知道是因爲受到了驚嚇還是傷痛的原因,紀巖頭一回犯了懶病,躺在牀上怎麼都不願意起來,也是覺着累的慌,索性撥了電話給班主任鄭秋燕,簡單的說明了下自己眼下的狀況,請了一個星期的假
。
安廣偉是在第二天在家裡被抓的,當時他正守在他奶奶的牀前,老太太病的挺重,兩天沒進水米,眼見警察闖進屋子裡,報出了安廣偉的罪名,氣急攻心一口氣兒沒緩過來,直接就過去了。
紀巖再次見到安廣偉他整個人都不怎麼好,兩眼無神的蹲在看守所裡,一句話都不肯說,看守的叔叔說他已經三天都沒吃飯了,再這樣下去就得他掛水了。
老太太的死給他打擊很大,本來這次坑紀巖和簡勳,就是爲了弄錢給他奶奶治病養老,沒曾想這福沒讓她享着,反倒成了催命符。先前是放火,這回是夥同殺人,就算是從輕量刑的話,三年五年是跑不了的了。
他本該是有個不錯的將來,努力學習考上大學,畢業後找份安穩的工作,娶妻生子,孝順辛苦養大自己的奶奶。可這一切全都毀了,因爲他的一念之差,自卑和怨懟,無知和愚蠢,不僅害了他自己,也害死了最親的親人。
從看守所裡出來紀巖的心情很是沉重,安廣偉得到這樣的結果算是咎由自取,不應該有所同情。可是這樣的年紀——到底還是可惜了。
或許,從另一方面來說,他還年青,悔過還來得及。但願他在裡面受幾年的教育,出來以後能夠重新做人。
人在生病的時候總是最爲脆弱,紀巖連番從死神身邊兒擦身而過,也真是受驚嚇不小,這個時候她更願意在家人身邊,留在新樓裡連喝口水都得自己倒的滋味兒還真就不好受。
平時回去都坐着客車走,這回倒是奢侈了一回,現僱了輛出租。倒不是她不會過,主要是腳裹成了肉棕子,穿了個超大號的鞋子,走哪都被看也實在是嫌煩,直接打車回去來得省勁兒些。
從市區去到縣城中間有段高速公路,一般出租車爲了省點兒過路費,大多都走下面的土路。紀巖早就知道這個規矩,事先就說好了這個錢她來支付,馬都買了還差副鞍子嗎?
這要是平時走走也就算了,主要是這時候她的心情比較煩躁,要再走下面土路坑窪不平,上下這麼一顛簸就更煩了。
這本來是打算的挺好,哪知道走到半中央的時候,出租車司機突然接了個電話,說是有急事必須得走,錢也不要了,就這麼把紀巖扔在了半道兒上。
紀巖被迫卸下車,簡真氣的不行。這司機也真是夠缺德帶冒煙兒了,高速路上讓她怎麼辦,就是揮手打車也沒有敢拉她啊?更主要的還是她現在一傷殘人士,走幾步路都慢的跟蝸牛一樣,離着能有好幾公里的休息站就算天黑了也挪不到地方啊?
二傻子似的坐在護欄邊兒上,紀巖暗下里已經把那不靠譜的司機給罵的狗血噴頭,連氣帶鬱悶,覺着腦瓜仁兒都跟着疼了。
也就是她正犯愁的工夫,突然聽見一聲剎車響,聞聲擡起了頭,就見一輛半新不舊的黑桑停在跟前,車窗搖了下來,裡面探出顆腦袋來:“小巖,這是怎麼了,出來旅遊散心呢?”
散心你個頭啊?紀巖看見來人眼睛一亮,也顧不得吐槽,扶着旁邊的圍欄站起身:“七哥,你可真是大救星啊。”小心踩着那又超大號男鞋,一點點往前挪。
“……真是看不下去了。”吳七嫌棄她太慢,直接下車開了車門,上去就來了個攔腰公主抱,把人塞了進去。
紀巖雖然有些小驚訝,不過想到這裡高速上,多待一秒鐘都多一分危險,倒也能理解他的作法,除了身體僵住外,並沒太反對。
吳七叫她自己繫好安全帶,小跑着回了駕駛座上,把車重新又開了起來。
“小巖,怎麼回事兒啊剛纔?”
紀巖鬱悶道:“讓人給卸貨了唄,以後打車堅決不走高速了
。”這要是底道早攔着車了。
吳七忍不住笑道:“再讓你打車,這回知道厲害了吧?以後再想回去就跟七哥說一聲,送你回去也花不了多少時間。你看看你那腳,都包成了木乃伊了,都這樣兒了還不老實呆着?”
“就是受傷了纔不想一個人呆着,回家了至少還有個人幫着倒個水什麼的,要不然什麼都得自己來。”紀巖承認這時候她比較的脆弱。
吳七轉了個彎,眼鏡後的目光閃了閃,隨即輕笑的道:“所以才說要你找個男朋友,身邊有個人照顧自己多好?偏就不聽,非得一個人住,多孤單哪?”
“七哥還說我呢,你還不是一樣?我聽林姐說,那位曼姐也追了你好長時間了,你怎麼就不動心呢?”
吳七沉默了幾秒鐘,道:“小巖,要對一個人動心,有時候很簡單,有時候卻也很難。曼姐她是很好,可我卻不喜歡。”
“哦。”紀巖不再說下去,兩人現下里的關係也只能說到這裡,再深下去也不大合適了。
“對了,你那腳怎麼樣了,要不要緊?”四中出了個壞學生的事報紙接連報道了好幾期,吳七之前就去看過紀巖,知道那腳是踩玻璃碴子扎傷的,當天的情形也都聽她說了。
“沒什麼事了,就是還得換兩次藥,回鎮上醫院就可以。”這次的傷可是比當初臉上讓曼姐刀片劃那條子重多了,爲了能夠清醒那是實打實的踩,那天小護士清理傷口的時候還說,這腳心都給扎爛糊兒了,還不當回事兒,弄不好再化了膿,那這腳可真就不能要了。
哪怕說的再嚴重,紀岩心裡有數,疼是要疼幾天,發火化膿是不會,喝了兩次靈泉水腫已經消了不少,好的速度已經是很快了。
“我會在家住幾天,到時候拉你去醫院換藥。”
“哦,不用,七哥你肯定有事要忙,我自己叫個車就行。”
“沒什麼可忙的,回來就是爲了那地的事。”吳七語速很慢,一直看着前方,連餘光都沒偏半點,當是在聊家常一樣的悠哉:“前些天你們家租地,我媽她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你可能也知道了,別往心裡去。老太太歲數大了,總是做些糊塗事。等你回去了跟紀叔紀嬸說,讓他們別太在意了?”
“怎麼會呢,我爸我媽不會在意這個的,農村人都靠着地吃飯,慎重些還是對的。”紀巖完全是顧左右而言他,吳老太太要她寫保證書這事兒說出來真的是太過尷尬,也實在是不好張這個口。
吳七笑了笑,道:“小巖,你不用替我打圓場,我媽什麼樣的人我還能不清楚嗎?你跟七哥說話,儘可以敞開了來,我還不是那是非不分的人。”
紀巖故作誇張的鬆了口氣:“七哥你要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主要是覺着那是你媽,說多了總歸不太好。那件事既然你都清楚,我也不用再重提了,實話說當時我們家人確實挺生氣的,我們倆個的事早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吳大娘真的不用這麼放不下。不過,這說來說去也是七哥你,要是找點兒定下來,也省得我再跟着受牽連。”
老吳太太把問題全算在了紀巖頭上,覺着都是她豁豁着七兒子不找對象結婚。
如果今天不是吳七主動提起來,紀巖也不會說這個。可既然都提了,那還是挑明瞭說爲好。
“七哥,要不就依了吳大娘的心意,我給她寫份兒保證書,你看這樣是不是就能解了她的疑心病?”
吳七打了方向盤來了急轉彎兒,鏡後的雙眼微微眯起,那一瞬間盡是寒意,緩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的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那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