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你再給我清楚地講一遍,是孟遙親口講的嗎,日本皇宮近衛軍要發動政變——”
對老蔣來說,聽到這個比東三省被佔領了還要驚人的消息,一時之間他竟然突然手足無措起來,時而咧咧嘴想大笑幾聲,時而卻又失神地沉思不已。
不,這絕不可能,日本人對天皇的效忠程度,那是世界上任何軍隊都無法比擬的。
“戴雨農,你不要假傳聖旨,打着孟遙的旗號來要我的手令。”
老蔣漸漸恢復了平靜,緩緩地坐到他的座椅上,突然一拍桌子,嘴裡陰森森地說道:
“他孟遙是很厲害,甚至連希特勒、斯大林都開始曲意奉承於他,而且不遠的將來,我敢斷言,美國的羅斯福也會開始以某種方式與他結交。但是,戴雨農同志,你要記住我一句話,這個世界上是不存在什麼神仙的,他孟遙更不是活神仙,什麼事情都能未卜先知。娘希匹,他以爲他是誰?”
一番話,也把戴笠給說的心中七上八下起來。不管怎麼說,在他回到南京後立刻啓動了對潛伏在日本皇宮中內線的激活,傳回來的所有消息中,卻沒有孟遙說的這個所謂政變的任何線索。
“那麼校長的意思,是——”
戴笠說着,決定還是將這個難纏的皮球踢給自己的校長,反正自己的這位校長總是喜歡自己帶球射門。
誰知,老蔣卻突然把臉一板,惱怒地瞪眼道:
“什麼意思,娘希匹,這還要我去教你嗎?孟遙那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而且牽涉到的人又是他的心肝寶貝,現在黨國面臨最爲難的時刻,你說你應該怎麼做。”
“明白了,校長。”
垂首退出來的戴笠,都坐進車裡好半天了,方纔愁容滿面地搖了搖頭,一動不動地對他的秘書哼哼了一句:
“馬上以特級密報告訴帶刀校尉,立刻做好一切準備,等待突擊營與他的聯絡。另外,通知江南區域所有情報站的那些老爺們,都給我睜大眼睛,要不惜一切代價,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我找到。”
同一天的一大早,杜月笙在七八個黑衣保鏢的護衛下,坐在他的那輛從美國定製的防彈福特車上,親自押着一輛被雨布蒙的嚴嚴實實的大卡車,浩浩蕩蕩地地開進了突擊營在崇明島上的營地。
“孟將軍,你要的我都給送來了。怎麼使用,你儘管招呼,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保證他們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杜月笙一看到迎出來的孟遙,頓時把他的胸脯拍得啪啪直響地炫耀起來。
孟遙笑了笑,豎起手指噓了一下,隨後示意將人全部帶進一幢獨立的營房,這才拱手道謝道:
“杜先生,辛苦辛苦,一會兒把人看一下,我再告訴你用還是不用。”
誰知,杜月笙卻一把拉住轉身欲走的孟遙,得意地又是朝着後面的大卡車一翹大拇指道:
“孟將軍,還有一撥人你不想現在就看看嗎?”。
看到孟遙露出疑惑的表情,杜月笙只好嗨地一聲,自己按耐不住地湊上前,附耳說道:
“你忘了孟將軍,這可是你交待了很多次的事情,我不知費了多大的周折,歷時大半年今天才算正式可以給你一個交待。你老人家是貴人多忘事,這也難怪。是與不是,你去看一下我這心裡也好落停呀。”
哦,是那毛家兩兄弟吧——
孟遙恍然大悟地拍拍額頭,急忙招手將馬路遙叫了過來:
“你馬上趕到紅星飯店,用最快的速度去將曾中生他們接過來,嗯,告訴他們,一個都不能少,凡是知道這個情況的都必須到場。”
說完,孟遙又看看高志遠:
“老高,這接下來你就辛苦一下,你去親自安排有關音像資料的比對和準備工作吧。”
看到孟遙手忙腳亂而又興奮異常的樣子,杜月笙突然疑惑地盯着孟遙問道:
“孟將軍,你說的這些人是什麼人,他們和我找回來的那些小孩子們有關係嗎?”。
孟遙呵呵一笑,順勢牽起杜月笙的手,顯得十分親熱地說道:
“杜先生,可以說你是這些孩子的救命恩人,走,你可要在前面大步向前,讓孩子們都能看到你慈祥的一面。”
哈哈,杜月笙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不停地摩挲着他的腦瓜子,語氣中卻不由得平添了更多的親熱感和認同感:
“孟將軍,很多人都說我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看來只有你最理解我了。”
來到大卡車前,車尾的帆布已被揭開一角,一雙雙探究而又顯得十分膽怯的目光,不停地從車上射下來。
“小朋友們,別害怕,這裡是突擊營,到了這裡你們就算到家了。”
覃五柄可不知道誰是毛家兄弟,他們又代表什麼深層的含義,只是看到這些曾經像他一樣在老虎溝那個破山寨流離失所的苦孩子們,自然就從心底迸發出一股股難以遏制的感情,搶上前就大聲嚷嚷了起來。
貌似隨着突擊營的不斷壯大,像覃五柄一直貼身跟隨着孟遙的人,儘管表面只是一個警衛員而已,但無形中說出的話、辦出的事,有時可能比普通的一個團長、甚至師長還要管用。宰相府上一個看門的人,比一個縣令還威風。這其實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只要是一個政權,哪怕它再怎麼廉潔自律,但總要人去執行。只要是離不開人羣,這種現象就永遠也杜絕不了。
看到覃五柄一出手,而自己的營長卻是笑眯眯地站在一邊觀察着車上的孩子,負責接送的官兵當然也就更是奮勇爭先了,有的跳上車去,有的打開車擋板,有的則飛快地找來了下車用的活動扶梯,不一會兒功夫,所以的孩子們都走下車來,排成一溜兒望着孟遙。
很快,其中就有一些孩子認出了眼前的這位笑眯眯的將軍是誰,更有膽子大一些的一下子喊了出來:
“快看呀,這不是那個傳說中的孟將軍嗎?天啊,真是趕走了小鬼子的神秘將軍孟遙噯。”
“孟遙,哦,孟遙,我們可以有飯吃了——”
覃五柄裂開大嘴看了看孟遙,隨即笑着在離他最近的一個孩子頭上作勢拍道:
“小混蛋,叫將軍,我們營長的名字,是你們隨便可以叫的嗎?”。
其實這就是人類的天性,他們會根據環境和對象的變化,馬上就能在心中判斷出一個對自己最有利的假象局面,從而讓自己有意識地融入其中。
這些或是失去了雙親、或是與自己父母失散了多年的孩子們處乞討,風餐露宿,自然也就比那些溫室中的同齡孩子多了更多的人生況味與磨難,同時也就很自然地擁有了不同尋常的直覺和求生本能。突擊營的傳說,自然也就成了他們在苦海中飄零的一道最誘人的救命稻草。
不管怎麼說,突擊營良好的口碑,人人眼見爲實的恐怖實力,以及衆多對孟遙本人的美化文章,此刻都成了這些孩子心中自以爲伸手就能勾到的龍門。
所以,這就是人性,也是人心。
比如此刻同樣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的杜月笙,即使是他將他們解救出來,並且這一年來供他們吃,供他們穿,卻沒有激起一個孩子這樣突然油然而生的渴望和意願。
爲什麼呢,因爲笑容和笑容,其中的區別實在太大。
孩子雖然人小,但同樣長着一顆能分別真假的人心。
看到一張張熱切的面孔,兩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個不停的孩子,孟遙不知爲何,心裡突然也奇怪地砰砰亂跳了一陣。這一剎那,他似乎也看到自己兒時站在部隊大院,曾經也像這樣渴望地盯着每天來來往往的那些將軍們,夢想着有一天自己也像他們一樣。
現在自己夢想真的實現了,而這些孩子們呢,他們的夢想呢?
僅僅不過數秒鐘,孟遙忽然在心裡下了一個決心,不管這其中有沒有他要尋找的那對毛家兄弟,這些孩子們,只要他們願意留下來,他一定要將他們都一個不少地留在自己身邊,不再讓他們餓飯和流浪,並且要專門爲他們辦一所學校,也吸收更多無家可歸的孩子進來,將來一個個地把他們培養成突擊營的另一隻不可忽視的力量而重整旗鼓。
孟遙也許根本沒有想到,他此刻不經意做出的一個小小的決定,竟然無意中爲他帶來了一支終生都不曾背叛於他的鐵軍,從而在未來突擊營的數次歷史危機中,爲他多次化險爲夷。
這支忠誠不移的鐵軍,就是後來被史學家命名的“孟家軍”,雖然從序列上它仍屬於突擊營,但很多人更願意將它定義爲孟遙後來的鐵血近衛軍團。
呵呵,如果你是中國人,家國天下,有這樣一份情節總不爲過吧。
“覃五柄,不要嚇唬孩”
孟遙一面出聲阻止着覃五柄其實是高興壞了的使壞,一面揮手向孩子們招招手示意。不過,他很快就發現這很不管用,也很不適宜。因爲,他這些多數是在後世用來打招呼的手勢,民國的孩子可不懂。
不過,一圈看下來之後,孟遙卻是十分的滿意了。
這個老杜,不管是不是因爲他的面子,至少已讓這些看上去還是面黃肌瘦的孩子們,臉上已經顯出了不少紅潤。而且從每個人鮮亮的衣裝上也看得出來,杜月笙爲此還是花了不少金錢和心思的。這很不容易。
“杜先生,你爲這件事花了不少心血,肯定也少不了各方用度。這裡有一張一萬美元的匯豐本票,權當是我的一點感謝之情,請你收下。”
說完,孟遙接過張海鷹遞上來的支票,將它交到杜月笙面前。
“孟將軍,你這不是在打我杜月笙的臉嗎?”。
杜月笙一張臉頓時漲得像豬肝一樣血紅血紅,連連甩着手叫着,險些就要拂袖而去。
“杜先生,你聽我說——”
孟遙這一次似乎很堅決,上前抓住杜月笙的手,不由分說地將支票塞進了他的手中:
“你們不是有句話嗎,叫橋歸橋路歸路,塵土歸塵土,這件事咱們也一碼歸一碼。因爲這批孩子我看着有眼緣,所以今天我也就明言了,我相信緣分,這批孩子看上去好像與我很有緣,我已經決定全部都收養了。你看,如果這筆錢你不收,那我的這羣孩子們又怎麼看我呢?”
杜月笙一聽,猛然點點頭,隨即爽快地接過支票將他就手揣進了懷裡:
“我收下總可以了吧,但我也有言在先,孟將軍,你一下子有了這麼多義子,怎麼也得挑選一個日子慶賀慶賀吧。到那時,我要做什麼,你可就不能再攔着我啦。”
呵呵,這言外之意十分明確,那就是你今天送出去的,我明天再加倍奉還,這你總沒話說了吧。
送走了杜月笙,在專職接送班的引領下,這羣看上去還多少有些拘謹的孩子很快進入到窗明几亮的一間大會議室中,裡面的陳設和佈置的暖融融的氣氛,一下子讓他們露出了些許的笑容。
這時,曾中生、徐以新、廖業祺等曾經在不同時期紅區根據地待過的紅軍高級將領,也陸續走了進來,並且無一例外地驚訝不已的開始打量着屋裡的孩子。
不過,唯一有些無所適從的羅世文,圍着孩子們看了兩眼,便有些尷尬地揹着手退了出來。
“孟將軍,你還有其他工作嗎,這認人的事情,我老羅看來是沒有發言權的呀。”
哦對了,這個羅世文一直都在川藏地區活動,並且一直都沒有離開過他一手開創的根據地,自然也就對毛家兄弟毫無瓜葛了。
孟遙揉揉鼻子,隨手端過杯子說道:“羅將軍,那也沒有關係,你就喝茶,抽菸,做監工。”
羅世文搖搖頭,兩眼在房間裡四處巡視着,隨即一把抄起桌上的筆墨道:
“監工是什麼,那就是地主老財呀,我怎麼可能去做那些剝削階級哩。這樣吧,我就當賬房先生好了,給他們寫寫畫畫,順便造個花名冊。”
孟遙不禁呵呵一笑。
老**就是老**呀,走到哪裡都不改本色,而且眼裡都是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