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一片死寂,過了良久,姑蘇三聖驀然長嘆道:“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活百歲,咱們……老啦!”形容蕭瑟以極,灌了一杯酒,吟道:“寄心酒琴何時休,一覺方醒唯夢留,慚笑少年身孱弱,未見豪氣衝斗牛!罷罷罷!聊以來日做綠葉,奉上殘軀襯紅花,他年史冊美名留,莫到百歲空煩憂!”
“軒轅,好!好氣魄!”琉璃沙啞着聲音讚道,姑蘇三聖哈哈大笑:“我只道這一生便如此過下去,了無生機……林朗,你很不錯!老夫當年得享姑蘇三聖之名,後又自名‘紅塵愚者’,可笑啊可笑,豈不知入得紅塵,方能大智若愚,隱世北地,這‘紅塵’二字,貽笑大方,貽笑大方啊!我便入上這一遭紅塵,豈不痛快?”
林朗未曾料到,自己這番商戰藍圖,上升到兵戰霸業之時,卻讓這位隱世獨立的前輩高人幡然大徹大悟。
當晚衆人歃血爲盟,飲酒策劃,直到凌晨這才散去。
第二日,林戰天便召集朝臣,告知全力着手爲商一事,林朗也當即着手釀酒工作,蒸釀之法釀酒極快,蒼瀾大陸的酒徒具香味,但過濾不純,導致酒色渾濁,並不具賞心悅目之能,且口味極爲不佳,林朗特意在這道工序上下了一番功夫,將方法教授給母親手下的幾名極爲可信之人,這才轉戰造皁一事,畢竟這釀酒之法在林朗前世或許不算什麼,但在這一世,可稱得上商業機密。
接連數日,林朗不眠不歇,全力督造心中能想得到的消耗品,待得第三日,第一批肥皂已然制好,林朗衝到作坊,果然,一角整整齊齊碼着一批肥皂,當即讓母親親自試驗了一塊,雖不及前世肥皂那般去污神效,但也功效顯著。
隨後林朗特意研製的豬毛牙刷、拖把、以及收購皁角所制的洗髮水,每樣自家均先嚐試一番,倒也難爲林家作坊中的能工巧匠們,林朗只是稍加描述,便給他們制了出來,當然,不明其中就裡,林朗依舊是總中樞。
第四日早上,第一批酒已然制好,林朗特意請來軒轅戩品嚐,軒轅戩嘗過之後,大讚林朗乃是妖孽,言道酒水色香味俱全,然相較於林朗十數年窖藏的酒來說,少了一股淳勁,不過饒是如此,在整個滄瀾大陸,足可稱得上絕世佳釀!
段舒婷揣了一包裹的小酒壺,自去推廣不提。沈飛揚多年來大理林家家裡家務事務,人際廣泛,林朗更是招來苗崑崙、師如龍二人,全力發動朗月幫爲自己新成的產品做推廣,短短數日時間,林朗的產品已盡數爲京城人所知,當即暢銷全京城,消息不脛而走,整個踏雲國八大郡,一些自以爲稍有些家產之人,紛紛搶購,趨之若鶩。
林朗極爲巧妙的運用了一把人的心理戰,那便是有意無意的攀比!衆多產品中,酒路暢銷最廣,林朗這一批酒,可以說讓蒼瀾大陸的百姓知道了什麼纔是真正的美酒。其餘林朗前世所知的消耗品,極爲廣大婦女所喜愛,短短半月時間,林家商鋪各處分號已然供不應求,當然,白花花的銀子也是大把大把的流入囊中。
再過得半月有餘,林朗策劃許久的《武林風雲月刊》第一次亮相蒼瀾大陸,這種以文字記錄武林大事的形式,一刊發便廣受武林同道的喜愛,果然如林朗所料,薄薄幾頁的月刊,起初每本只能買一兩銀子,然後越來越多的人知道後,林朗立即吩咐漲價,從五兩漲至十兩。到後來更是漲至二十兩依舊有人瘋狂購買。更甚者一些尋常百姓人家,也購買來看。
一月時間,單單武林風雲月刊,便得了五十萬兩的收入,除去印製人力費用,淨收入達三十萬兩白銀。
朗月幫的作用第一次凸顯出來,那便是尋找信息,尋找武林八卦。第二月,林朗將上月收入分作三份,十萬兩拓展林家分佈商戶網絡,十萬兩盡數交予爺爺林戰天以及林如海之手,剩餘十萬兩多數用以朗月幫的擴增,同時在踏雲國其他郡城建立消息網絡。
然林朗也有一事憂慮,那便是自己所能調度的高手太少,《武林風雲月刊》需要的消息網絡是一回事,但也需要一些武林好手,方能探聽得更進一步的消息。但此事卻是萬分急不得,也只能做長遠計劃了。
自三年前皇后寢宮貼滿血掌印之後,整個踏雲皇宮爲之惶惶不可終日了許久,三年過去了,皇宮一直安然無恙,人們也都淡忘了那夜的滿眼血色。
這日李聰斜臥在書房龍椅之上,堂下一名保龍衛正在稟報林家之事,李聰聽聞大爲寬慰,暗道:“就怕林戰天咽不下折扣惡氣,如今看來,林家確然是想要在商海打出另一片天地來。”
心情愉悅之下,重賞那位保龍衛首領,那人叩謝離去,李聰望了眼身後的屏風,立馬端坐而起,隨後屏風後面轉出一人,正是上次那一身籠罩在黑色中人,李聰趕忙起身,道:“林戰天看來無足爲慮了,我早說了,林戰天絕無覬覦之心,唉,我踏雲折了這位老將……”
話音尚未畢,那黑衣人冷笑道:“林戰天活着,終究是一根眼中刺,主人的懲罰即將到來,你好自爲之!”
李聰大吃一驚,趕忙抓住那人衣袖,顫聲道:“林戰天顯然是志在商海,主人爲何……爲何還要懲罰於我?”
那人嘆了口氣,輕輕推開李聰,柔聲道:“你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的便是放了林戰天,違逆了主人心思,不止你,這次,怕是我……唉!”不再言語,拂袖離開。
李聰呆坐在龍椅上,一代君主,此時竟像是小孩子一般,無助絕望,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便是懲罰究竟是什麼?
林戰天真的一心只在商海嗎?這兩月來,林戰天東奔西走,四處‘說法’,他武功本就極爲了得,深知林府一定被人監視,每次出了林府,喬裝迂迴,劍走偏鋒,總能輕而易舉的甩開尾巴,兩月來,結成統一戰線的朝臣、兵將實是多不勝數。只待契機一到,振臂而呼。
林如海通過各種手段,終於進入大軍內部,曾經的天下兵馬大元帥,號召力不可謂不凡,北至韓野郡,南至北邙山山麓,東至潛龍江猛追灣,西至潛龍江源頭,他晝伏夜出,使盡手段,打入軍中,聯絡舊部,兩月來,東西南北四處大軍,早已有大半靜候林家起事。
當父子二人託着疲憊之身回到林府,便得到一個消息,昨夜皇宮除卻李聰寢宮,上至皇后,下至嬪妃才人,再下至太監宮女,不分男女老幼,盡數被屠殺個乾乾淨淨。李聰膝下子嗣,一半被殺!然奇怪的是皇宮如此殺戮,保龍衛竟然毫無動靜,李聰也不震怒,林家探子回報,李聰呆立在大殿之上,只是說了一句話:“原來上次也是你們!”
林戰天聽聞後沉默不語,良久這才嘆道:“李聰背後之人,這是在殺雞儆猴,嘿嘿,若我所料不差,過幾日,李聰便要再次對我林家動手啦!”
雖偌大一座皇宮,但作爲萬衆焦點所在,哪怕是一枚針尖落在地上,第二日也會爲人所知,更何況如此一番驚悚的屠戮,第二日百官上朝,聯名錶奏,要李聰徹查此事、踏雲皇室關乎踏雲顏面,必要徹查云云然李聰隻字不語,末了只道了聲:“朕之家事,朕自會處理!”便草草罷了早朝。
羣臣議論紛紛,雖嘴上不言,但心中盡皆大罵李聰窩囊,妻兒爲人屠殺,他尚能如此,皆嘆踏雲危矣!
早被林戰天收買拉攏之人,則暗歎:“林公爺縱不起事,我踏雲也難長久,如此林老公爺倒是正義之師了!”心下均在期盼着林戰天振臂而呼的那一刻。
血掌屠皇城,百姓怨聲載道,雖李聰治國無能,百姓這幾年日益不好過,然皇城,作爲百姓的信仰之地,遭此大難,皇帝卻不吭聲,大大的失了民心,更有愛國志士聯名上奏,卻被百官層層壓了下去。
然而此刻卻在偷笑。
林朗藉此爲噱頭,第一期的《踏雲月刊》刊發,當真是銷量如潮,財源滾滾,林朗並不是冷血,也不是不義,他尚有深意。他是要激起踏雲國更多不再軍。也不再政百姓的雄心。果然《踏雲月刊》發行後幾日,各地草莽羣起,結成壯皇之師,要求皇帝李聰徹查此事,手刃兇徒。雖然其中代表,卻均是林戰天、林如海父子收攏之人……
而此時,皇宮諾大的朝堂之上,空無一人,寂靜無聲,突然殿後轉出一人,怔怔的望着龍椅,正是李聰,過不得片刻,又轉出一人,那人嘆了口氣,卻是那黑衣人,只是黑衣人此時左臂空空如也。
李聰擡起無助的雙眼,低聲道:“等主人一統大陸之後,我還能做踏雲的國主嗎?”
那人笑道:“當然,主人說一便是一,他只是不想動刀兵,壞了踏雲國的國運!不然,以你踏雲的兵力,能有何作爲?”
李聰點了點頭,悵然道:“但願如此吧!你也被斬去了一支手臂,唉,倒是我對不起你的很了!”言畢,回望了一眼金碧輝煌的龍騎,轉入殿後。
黑衣人摩挲着龍椅,突然輕聲道:“你真的很聰明,踏雲國果然內亂已起,只是,你太過無情,我這隻手臂,遲早是要拿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