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嘆了一口氣,爲老陳的悲慘命運生出了一絲哀傷的情緒。他再燃上一支菸,在煙霧中,暫時忘卻血腥氣味的沖刷。
一根菸燃盡,天佑基本上已經確定老陳是死於自己的精神力量。
因爲在黑暗中,他什麼都不可能看到,看到的,只能是自己想象中的情景。天佑的心裡微微地顫抖了下,對這個案件產生了一點退縮之意。
他不害怕跟任何有形的東西作對,哪怕對方是多麼兇殘、無情,他自信都可以應付得來,但若對手是一個無形無體卻又無處不在的精神能量的話,那麼他就不直該如何應對,就像是一個拳擊手,對着對手,哪怕只是一個沙袋,他可以不斷地調整自己的出拳方式、速度及方向,給予對方打擊。
但若是面對着空氣,那麼他就不知道該如何出手了。更爲重要的是,天佑並無法在心底確認自己真的是純淨無暇,無所畏懼。喜怒哀懼愛惡欲,所謂七情,人皆有之,只是有所分重罷了。
天佑將精神轉到其他6個警察的死亡上。
小張的死亡最讓他警惕,他是在執行任務時,被一個已經被制服的吸毒者突然拿起砍刀砍下腦袋。他覺得,如果那一個吸毒者所言的有人在他耳邊說“殺了他,你會很痛快”不是推脫責任之詞的話,那麼只能說明這一個聲音要麼是他吸毒後精神恍惚出現的幻覺,要麼是有外來的精神能量在對他短暫性的催眠,而這個精神能量有可能是來自於與殺死老陳的同一股力量,也有可能是小張自己潛意識中下導的指令。
如果是前者,那麼將是可怕的威脅,證明那股精神能量可以自由地移動空間;如果是後者,那麼小張又爲何會下達“殺死自己”的指令呢?是否就是有人在他的潛意識中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
定時炸彈?天佑對這個詞產生了興趣。
第三個警察是在追趕罪犯時因爲緊急剎車,被拋出車外,爲一輛SUV所碾碎腦袋。
第四個警察是在刷牙時,被地板滑倒,牙刷穿透喉嚨而身亡。
第五個警察是被同事用一把誤裝了子彈的“空槍”所打爆腦袋。
第六、七個坐大巴時與前面裝鋼筋的貨車相撞,腦袋被鋼筋插成了血葫蘆。是否他們的死亡,不管是意外還是突發,都與大腦中的定時炸彈有關?
天佑越想越亂,這樣的結論實在與他平時的思維大相徑庭:“難道已經有外在力量在左右着我的思維?”天佑大吃一驚:“如果是,那它是準備引導我往真相方向探尋呢,還是讓我遠離事實?”
想到這裡,天佑決定不再用腦子來破案,而要改成用腿。
他收好資料,起來將資料放進文件櫃裡,在他即將關上櫃子的一瞬間,他突然感覺到脊樑一陣涼意,好象身後有無數雙的目光在冷幽幽地盯着自己。
他猛地轉過身去,資料室裡空空如也,只有日光燈在依然盡職地散發出慘白的光芒。天佑一寸空間一寸空間地掃描過去,漸漸地,他發現眼前的景象全都變了,整個屋子裡密密麻麻地佈滿了眼睛,藏在桌子背後,藏在日光燈裡,藏在天花板上,這些眼睛全都如死魚一般地翻白,冷冷地盯視着他,但似乎又根本沒有將焦點落在他身上,彷彿他就是一個透明人。
麻意在天佑的身體裡擴散開來。
天佑用力地搖了下頭,所有的眼睛幻象全都不見了。他舉起袖子,緩緩地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轉過身去,瞥見櫃子裡的關於502兇殺案的文件卷冊,心頭一震,慌亂地再轉過身去,身後仍是一片的空寂,只有日光燈幽幽的冷光。
他飛快地合上櫃子,極力讓自己鎮定地走出資料室,但冷汗卻控制不住地滲透了出來,將襯衣打溼。
出了資料室,天佑發現,已經到了晚上七點,大部分同事都走了,僅剩下一些值夜班的警察在。他們看到天佑額頭密密的汗珠,眼神中都閃過驚懼之色。
天佑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跟其他同事道了一聲別,拖着疲憊的身體出了警局。
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他感覺身體回溫了點。他暗想起資料室裡的那些眼睛,心中猶然繚繞着一絲的恐懼。
他想起之前“看見”的那些眼睛,總覺得它們注視的,並不是他,而是他身後的那些502兇殺案的卷宗,而他,絲毫不能阻擋這些眼睛的獵取,或者說,在這些眼睛的眼中,他天佑根本就不足掛齒。
這樣的糟亂感覺,在天佑的警察生涯中,從未出現過。
他隱隱地有一絲後悔,不該爲好奇心所驅動,來查這一個案件。但心中同時又有一股不服氣的聲音在涌動着:“我會找到你的,幕後兇手。”天佑在心頭暗暗發誓道。
他在街上隨便找了一家小飯館,解決了晚餐,回到家中,開始計劃下一步的行動。他略微思索了下,決定從劉陽、陳雪家人和白領公寓604室房客的身份入手,尋找線索。
劉陽在此案中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他是此案中唯一見證了整個過程並且可能還存活的人,所以只要找到他,許多的疑點也都迎刃而解。
所以天佑權衡了下,決定下一步全力尋找劉陽的下落。
對於尋找劉陽,有兩條線索,一是他兩年前曾出現在漫步花園中,這說明他極有可能仍在廣州,而且就在漫步花園附近;二是他跟趙海旭的妹妹趙晶瑩在一起,那麼找到了趙晶瑩,無疑也就可以順藤摸瓜找到劉陽。
想到此,天佑的精神頓時振奮了起來。
臨睡的時候,天佑特意將所有的門窗都檢查了一遍,確認都關閉了,才安心地**安歇。平生他第一次失眠,他認知到,自己之前是將502兇案想得太簡單了,或說過於高估自己的能力,造成現在孤軍奮戰的局面,而且前方有無盡的兇險在迎接着自己。
他開始有點懷念以前深圳一大羣的兄弟陪着自己,一起辦案查案,尋找真兇的日子。現在,天佑只能祈禱着可以儘快找到劉陽,並且最後面對的,不要是“鬼魂”之類的虛無物。
那是否劉陽可能就是策劃這一系列兇案的兇手呢?
天佑心頭一動,翻身坐了起來,打開臺燈,細細地想了起來。
顯然,劉陽是有這個嫌疑的,首先,白領公寓604一案,他就絕對難於逃脫干係;另外,他是第一個找到陳雪屍體的人,儘管老陳的報告中寫說,他是在夢遊的狀態下做到的,但若他之前沒有經歷過,又怎麼知道屍體是藏在音箱裡?
這是連老陳等七個警察搜查了半天都沒有察覺的地方,他一個凡夫俗子,又如何可以透視到呢?天佑突然想到下午自己的推論,劉陽當初進入604室時,極有可能是處於夢遊的狀態。
那麼他是否也有可能在夢遊的狀態下殺死陳雪,並分屍藏進音箱裡呢?還有啊,宋小穎的人頭藏在他的天花板上,證明宋小穎的死肯定也與他有着關聯,不排斥也是他殺死的可能性。
當然了,他有可能仍是在夢遊的狀態下,因爲老陳的報告中寫到,他與劉陽同住505室時,劉陽凌晨時突然爬起,開門出去,拿了把菜刀準備殺他。
這足以證明劉陽有夢中殺人的習慣,如果這一切真是他乾的話,那麼就簡單了許多,只需要查到他殺人的動機即可。
雖然暫時手頭上並沒有這方面的資料,但根據天佑目前的整理,基本上可以斷定陳雪、宋小穎以及604房客、老陳之間的死存在着一定的關係,只要找到它們中的連接點,就可能綱張目舉,整個案情水落石出。
天佑開始逐個推敲陳雪等人的死亡中是否存在漏洞,可以讓自己予以突破。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頓時整個人如同掉進冰窖,瞬間驚呆:在漫步花園502室死亡的那人,是否真的就是陳雪?
按照驗屍報告,當初是通過DNA化驗,通過對比覈對,證實死者就是陳雪。可是陳雪最初登記的DNA樣本是從哪裡來的呢?
因爲按照中國目前的國情,雖然在逐步建立個人檔案,包括DNA記錄,但那畢竟只是起始階段,普通人是根本不會有DNA樣本的。
有沒有可能,那一個DNA記錄根本就是假的?也就是說,陳雪依然存活在世間?
天佑爲自己的想法驚得大腦一片空白。
許久,他起**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地全部喝光,心才稍微安定了一點。他想了想,打電話給正在值班的同事劉威,讓他幫忙查證一下陳雪的DNA記錄的來源及採樣時間。
劉威雖然不情願,但還是不好拒絕天佑的請求,大概十分鐘後,他給天佑打來電話,告訴他說,檔案記錄上,只標註了DNA的化驗結果,但卻沒有任何其他的說明,甚至連登記的時間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