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察在包廂外的走廊中放慢腳步走着，好等格羅。
走廊中是一排十多個等待吩咐的漂亮女孩，應該是華爾找來的，都略顯緊張的貼着牆邊站着。看着李察，想要禮貌的微笑，表情卻是有些僵硬。
李察並不在意，繼續慢走，片刻包廂內有聲音傳出，應該是格羅被測試完畢。就聽到華爾宣佈結果道：“無天賦……嗯，不，應該是低等極下天賦，其實和也沒有天賦也沒有太大區別。格羅王子對吧，很抱歉，你也不合格，離開吧。”
“額……”
“噠噠噠”，腳步聲響起，包廂門打開，格羅走了出來，李察停住步子等了幾秒，格羅跟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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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格羅臉上的表情好像有些沒有回神，不斷的重複道：“我有天賦，我有天賦，我竟然是有天賦的！”
“嗯，的確有天賦，我聽到了。”李察點頭，不忘提醒道，“但，是低等極下天賦。雖然我不太清楚那個華爾、白石高塔怎麼劃分天賦等級，不過卻也能猜出來，所謂的低等極下天賦應該只是比沒有天賦好上那麼一絲吧。”
“那又怎樣？”格羅不在意，“即便這樣，我也是有天賦！話說，我還一度以爲，我一點天賦都沒有呢，現在那個華爾告訴我，我是有天賦的，這就夠了。低也沒關係啊，只要有天賦，我就能靠努力來成爲巫師。只要我比別人更努力，一定會成功的。”
“你確定？”
“當然確定。”格羅口氣非常肯定，“別人努力冥想兩個小時，我就冥想四個小時。別人冥想四個小時，我就冥想八個小時。別人冥想八個小時，我就冥想十六個小時！我就不信，趕不上他們。”
“努力論麼。”李察自言自語。
“什麼？”
“努力論啊，只要努力就能改變一切的理論。”李察出聲道，“某種意義上倒是沒錯，不過卻不代表在任何情況下都試用。”
“我不信。”
“呵，我來問你，你說別人冥想八個小時，你天賦低，可以冥想十六個小時來補償。那要是別人同樣努力，也冥想十六個小時呢？難道你能不吃不喝、不休不眠的冥想一天一夜？”
“我……”
“即便你能這樣，有時候，你會發現，可能你冥想一天一夜的效果，都比上別人冥想一個小時。”
“我……”
“有時候，努力並不能解決所有事。努力是一件好事，但卻也有它的限制，必須認清楚這一點才行。”李察淡淡的道，“在很多時候，並不是說，努力就一定成功。
一個人付出多少努力，並不值得誇耀。什麼徹夜不眠，什麼在嚴冬酷暑不休息等等，如果這樣就能成功，那麼最應該成功的是在礦場的礦工們，和被剝奪人身自由的奴隸們。
你可以努力，但不要沉迷於努力，更不要被自己的努力所感動。你要做的，是更清晰的認識所遭遇的一切，弄清楚怎麼做纔是對的。如果努力的方向不對，那麼努力的越多，就離着成功越遠。”
“……”
“你知道麼，曾經有一個叫做愛迪生的人，說過：‘天才是百分之一的靈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很對啊。”格羅眼睛亮了亮，接着眉頭皺了皺，這句話和他的想的差不多，但和李察的觀點不同，格羅有點不明白，李察爲什麼要這麼說。
下一刻，就聽李察道：“問題是，這句話並不完整，還有後半句。愛迪生說；‘天才是百分之一的靈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那百分之一的靈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都要重要’。”
格羅撓撓頭：“額……”
格羅有點不太想服輸，想了想道：“這個叫做愛迪生的傢伙，說的意思是，靈感、或者天賦，比努力更重要對吧？但即便如此，即便我現在沒有什麼天賦，我覺得也是可以去努力改變的，我就不信我永遠會這樣，永遠沒有天賦。
我相信，通過努力，是會獲得天賦的。到時候，按照這個叫做愛迪生人說的話，我會絕對成功。”
“好吧。”李察出聲，接着道：“但你知道麼，剛纔那個叫愛迪生的人，其實沒有說後半句話。他只說了前半句，至於後半句是一個叫做辛迪·邁爾斯（Cindi·Myers）女作家說的。然後好事者，把兩句話湊到了一塊。”
“……”
長時間的沉默。
格羅嘴張大，瞪大看着一臉平靜的李察，嘴張合好半天，愣是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這是釣魚吧？不，這不是釣魚，這是炸魚！
雖然不知道釣魚、炸魚的意思，但這一刻，格羅內心的感覺卻是差不多了。
不知道爲什麼，格羅腦海中突然閃過曾經在邊境森林狩獵那次，碰到的一頭野豬，格羅莫名的覺得那頭野豬很可憐。
不，他應該比野豬更可憐。不不不，什麼野豬不野豬的，怎麼都是亂七八糟的念頭，他……難道已經傻了嗎……
“你現在明白了吧？”李察問。
“我明白嗎？”格羅恐慌的出聲，吞吞口水問，“我……應該明白什麼？”
說出話的同時，格羅覺得，他可能真的傻了。
雖然從很久之前，他就意識到，跟在李察身邊，會讓他覺得和像傻瓜一樣，但現在，已經不是像傻瓜了，而是完完全全就是傻瓜了。
他到底應該明白什麼啊？他已經完全糊塗了好不好！
李察出聲，淡淡的道：“我想和你說的就是，想讓你明白的是，努力並不是最重要的，比努力更重要的是……”
李察指了指自己的頭：“比努力更重要的是聰明、理智、分辨真相、弄清楚什麼應該去做什麼不應該去做、不被一些虛假的東西迷惑。簡單來說，比努力更重要的是……智慧。”
格羅：“……”
格羅突然有想哭的衝動，原來是智慧麼。好吧，他現在明白了，是智慧。也明白了，他沒有智慧，但還沒有徹底傻掉，至少還能聽到人話。
但是……至於麼，他就是想努力一下，他就是想奮鬥一下，結果就被這麼狠很的打擊一番，打擊到懷疑智商。
這……這有點殘酷了吧？
打擊就打擊吧，還轉折着來，還釣魚着來。給點希望後給點絕望，然後再給點希望給點絕望，一直到最後，才一棍子打死。能不能直接把話說明白了啊，能不能給個痛快啊，他一個王子不要面子啊？
“嗯？”格羅突然想到了什麼，扭頭看向李察，“等會，你說我天賦低，努力沒有用，不要感動自己，要聰明點，要智慧。但是有一件事，你還根本沒有和我解釋呢。”
“嗯？”
“你的天賦！”格羅睜大眼睛出聲道，“剛纔的測試，華爾可是說你沒有天賦的，那你怎麼能釋放法術？如果你沒有天賦都能釋放法術，那我這個有天賦的又有什麼不可能？”
“這個啊，其實解釋很簡單。”李察出聲道，“那就是……”
格羅聽完，眼睛瞬間瞪圓：“真的？”
“不然呢？”
“那……”格羅還想問什麼，李察卻是已經走了出去，格羅連忙跟上。
這一刻格羅突然想道：要什麼面子！面子能吃嗎，還是想辦法討好尊敬又智慧的李察閣下吧。
……
旅店外面，李察和格羅走了出去，準備返回。
此時外面街道上，有不少之前出來的貴族年輕人站着。他們每看到有新的人出來，都會湊上去問一句。雖然他們都是因爲天賦不足不淘汰的，卻也很好奇別人的情況。
慢慢的他們發現，別人的情況，比起他們也沒有好到哪裡去。迄今爲止，不要說合格的人了，就是“低等偏下天賦”都只有三個而已，其餘的都是“沒有天賦”。
惟一一個“有天賦，合格”的，是前不久走出來的安東尼·麥斯，此時正被所有人圍成一團，受着恭維和讚歎。
人羣中的安東尼表情忍不住的露出幾分得色來，想象着未來的“美好巫師生活”，嘴角不受控制的翹起。但接着又恢復平靜，努力不太“小人得志”，用一種強行淡定的表情出聲：“其實我也沒有想到會這樣，真的是意外。其實，我還真的有點害怕登船去大陸，聽說大陸上的好多東西，都和我們這裡不一樣。但……華爾閣下都讓我登船了，我覺得還是去比較好。你們覺得呢？”
“對對對。”一羣人附和，倒是忽略掉了走出來的李察和格羅。
李察和格羅掃了衆人一眼，也沒想理睬，邁步就向着馬車走去。不過圍在人羣中的安東尼卻是眼尖的看到了格羅，連忙打招呼。
“格羅王子！格羅王子，你出來了！你在華爾閣下那裡測試的天賦怎麼樣？”安東尼帶着圍在他周圍的人，快步走到格羅旁邊，臉上帶着幾分恭敬問道。
格羅懶得撒謊，出聲道：“低等極下天賦。”
“低等極下？這是什麼等級？”安東尼眼睛眨了眨，“難道是比低等偏下還要低一點，那王子殿下你豈不是……”對方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格羅冷哼一聲：“對，我就是不合格，怎麼樣？你有什麼想和我說的不成？……”
“沒有沒有，我哪敢，我只是替王子殿下惋惜而已。王子殿下你走好，王子殿下你慢走。”安東尼出聲道，態度已經有了不小的變化，談不出嘲諷，那樣太過白癡了，卻也沒有了太多恭敬，只是維繫着基本的禮貌而已。
格羅懶得和對方計較這些，在和李察談話後，已經有了一個堅定的心念：只要討好李察閣下，未來就有無限可能。至於天賦這種東西，哼，算什麼，能吃嗎？智慧纔是最重要的啊，而現在的他的智慧，就是明白到底要討好誰。
格羅輕哼一聲，和李察走到街道上停着的馬車旁，乘着馬車離開了。
留在原地的人面面相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