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城外,鑼鼓喧天,人聲鼎沸。
整個龍門城,被包圍已經有一個多月了。
老百姓最擔心的兵禍,並沒有發生。
他們想象中的,賊兵肆虐,猶如蝗蟲過境,燒殺搶掠,所過之處,化爲一片焦土,全都沒有發生。
出乎意料地,那些乞死軍,軍紀嚴明,對老百姓出奇地友善。
他們真正做到了,秋毫無犯。
上萬乞死軍,氣勢洶洶地殺過來,他們卻沒有一個人,主動進入老百姓的家中,去拿哪怕一支針,一根線。
這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在老百姓的印象中,別說是乞死軍這樣的賊軍,就算是官軍。
他們所過之處,也是民不聊生,百姓流離失所。
官軍雖然不至於燒殺搶掠,但是看到百姓家裡有金銀財寶,他們也不會手軟,該拿就拿。
如果誰家的閨女,長的漂亮,被某些官軍看中了,那就真的倒黴了。
那些官軍二話不說,直接上來搶人,綁了就去營中成親。
那戶人家的家長,若是識趣,忍氣吞聲也就罷了,若敢有半句廢話,少不了一頓毒打。
毒打之後,還不算完,還要再狠狠地敲詐一筆。
你家嫁女兒,就這麼白嫁了?怎麼說也該來一筆,豐厚的嫁妝吧!
敢說不給,呵呵,官軍老爺們會讓你見識見識,一擁而上,搶個精光的場面。
總之一句話,當兵的百姓眼中,不啻於洪水猛獸。
所以,乞死軍剛出現的時候,城郊的百姓們,一個個彷彿末日來臨,驚走奔逃,連家中的財物都顧不得了。
誰知道,乞死軍竟然秋毫無犯。
他們路過一座座村莊,竟然主動避嫌,並不進入村莊之中。
起初,老百姓們不敢相信。
村中有老秀才,搖頭晃腦地說了一通道理。
什麼,天下烏鴉一般黑!
什麼,先禮後兵!
……
說的什麼,大夥兒也不太懂,總之就是一句話。
那些賊兵,不安好心,現在不出手,估計在憋什麼大招。一出手則已,一出手則石破天驚,自己這些可憐的百姓,恐怕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沒有來得及逃走的百姓,腸子都快悔青了。
當時,自己就應該讓爹媽,再給自己多生兩條腿,這樣自己就能像其他人一樣,跑出去投奔官軍了。
就這樣,那些沒來得及逃走的百姓,在村中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命運的宣判。
到了第二、三天,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原本逃出去的百姓,紛紛返回來了。
雖然人回來了,但是很多人,都是躺在棺木中,被人擡回來的。
那一幕,讓人震驚。
一眼看不到頭的人羣,都是披麻帶孝,哭哭啼啼,悽悽慘慘地,往村裡走。
悽慘的哀樂,響徹整個天際!
物傷其類,藏在村中的百姓,看到了這一幕,忍不住紛紛從家中出來,嚎啕大哭。
大吳莊,吳水根從家中出來,看着這悽慘的一幕,不由地虎目含淚,一股怒氣,直衝天靈蓋。
他怒目圓瞪,目眥欲裂,看着一眼望不到頭的棺材,怒吼道。
“這是誰幹的,是不是該死的乞死軍叛?!媽蛋,這些殺人如麻的惡賊,視我等性命如草芥,我和他們拼了!”
吳水根體魄健壯,乃是這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壯小夥。
他此刻發怒,就像是一頭小牛犢子,操起扁擔,要出去找乞死軍拼命。
“水根,住口,別亂說話!”
突然,一箇中年男子衝上前來,一伸手,就攔下了吳水根。
“給我滾開……”
被人攔下,吳水根正要發怒,可是當他看清楚來人的相貌,頓時“咦”了一聲,又驚又喜的道。
“三叔,三叔你回來了!”
“水根哥!”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只見從吳老三身後,走出了一個五歲的小女孩。
小女孩長的楚楚可憐,正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吳水根。
吳水根看到小女孩,頓時大喜,“妞妞,你也回來了,太好了!”
說着,吳水根扔掉扁擔,上前抱住了妞妞,寵溺地在對方鼻子上點了點。
平時他這樣逗弄小女孩,小女孩總會“咯咯”嬌笑,撒下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
但是今天,小女孩卻是小嘴一扁,開始哇哇大哭。
小女孩的哭聲稚嫩,讓人心疼。
吳水根頓時急了,他連聲安慰小女孩,“妞妞,你怎麼了,別哭,別哭,有什麼事情,我幫你……”
小女兒泣不成聲,嗚咽地道:“水根哥,母親和兄長,他們、他們都被壞人殺死了!”
“什麼?”
吳水根聞言,只感覺被一道晴天霹靂轟中,一股熱血直衝腦門,他的眼珠子瞬間變得通紅,充斥着怒氣。
“乞死軍!”
吳水根咬牙切齒,惡狠狠地,“我要殺了你們這些惡賊!”
說着,吳水根放下小女兒,重新撿起地上的扁擔,惡狠狠地向外衝去。
“水根,水根,別衝動,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吳老三見狀不妙,連忙上前,想要阻止吳水根。
然而此刻,吳水根一心想着復仇,根本聽不進去別的。
吳老三伸手來抓他的胳膊,吳水根惡狠狠地一甩手。
吳水根體魄健壯,力量極大,吳老三隻是一個平庸的中年人,再加上兒子和婆娘都被殺了,他悲傷過度,現在全憑一口虛火撐着。
吳老三被吳水根一甩,“哎呦”一聲,整個人被甩飛出去。
此時,站在人羣中,負責打招魂幡的兩人,看到這一幕,他們將招魂幡往地上一插,飛撲而來。
其中一人,撲向了吳老三。
那人的身手極好,後發先至,一伸手,在吳老三倒地之前,將其攙扶了起來。
另外一人,身形一動,猶如猛虎下山,氣勢狂霸。
他狠狠地撲出,向着吳水根撲去。
吳水根感覺有人襲擊他,此刻哪還管得了那麼許多,一擡手,將手中的扁擔掄圓了,向着來人的方向,狠狠地抽去。
呼!
扁擔凌厲破空,帶着恐怖的力道。
這一下,若是被抽實了,只怕會筋斷骨折,悽慘無比。
按理說,撲來那人,應該要暫避鋒芒!
但是,那人卻是不按常理出牌,不閃不避,直愣愣地衝了過來。
當扁擔,就要抽到他身上的那一瞬間,那人伸出手,一圈一帶。
也不見他如何動作,扁擔上的力道,便被全部化解了。
那人欺身而進,來到吳水根身邊,施展了一個擒拿手,握住了吳水根的手腕。
吳水根只感覺手腕一麻,竟然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氣,手中的扁擔也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