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黃昏了,西方的天際上,只是留下了一抹殘紅。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人從山頂上小心翼翼的向着山頂的邊緣走來,那是徐朗。
走到了這裡,徐朗不光發現所有人都在這裡休息,甚至他還看到了十多名僞軍!
由於白天的時候,他一直沒有到前面來,他搞不清楚這十多個僞軍是怎麼回事。
“他們是咱們抓到的俘虜嗎?”徐朗向身旁的一個區小隊戰士問道。
只是那個戰士擡頭瞅了一眼,見是他並沒有回答,反而垂下頭去接着整理他手中拿着一支步槍,那是一隻日式三八式步槍,應當是在戰鬥中繳獲的。
如果換做平時,徐朗問話戰士不回答,徐郎肯定要申斥的。
可是這回他反而覺得自己理虧,便沒有再問而是接着向前走去。
這個時候他就又看到了靠坐在大石頭旁的幾個區小隊的傷員。
之所以稱之爲傷員,那是他們或者是頭上,或者是胳膊上,或者身體其他的部位上都纏了破布,上面血跡斑斑,顯然在白天的戰鬥裡受傷了。
而他們還不是最重的,最重的是一個躺在石頭旁的傷員正低聲呻吟着。
“怎麼樣,傷的重嗎?”徐朗走向了那個重傷員很關切的問道。
只是那個正閉目呻吟的傷員睜開眼看到是他的時候,卻是把臉扭到了一邊,甚至人家咬緊了牙關,把那呻吟聲都停了!
到了這個時候,只要區小隊還活着的人都看着徐朗,可是沒有人搭理他。
於是徐朗就變得訕訕了起來。
既然戰士們都不理自己,那麼自己還是找王川和張隊長吧。
徐朗接着往前走,這個時候,他就聽到了有人低聲問道:“這個人是誰呀?”
徐朗並沒有扭頭去看,可是他根據那個人說話的位置,可以斷定問話的那個人一定是個僞軍。
他搞不明白,爲什麼這些個僞軍和區小隊的戰士會混的這麼熟,這些僞軍到底是哪來的,看樣子也不是俘虜啊!
只是那個僞軍問了話,卻依然沒有人回答他。
徐朗接着往前走,他感覺出了自己腳步的發虛,可是他更明白,其實是自己心裡發虛!
雖然區小隊的戰士沒有回答那個僞軍的問話,可是在他的內心裡卻是已經替區小隊的人做了回答。
人家僞軍問這個人是誰,那回答肯定是五個字“一個膽小鬼”!
徐朗又往前走,這回便走到了早晨上山時所經過的那條深溝。
深溝上橫着一塊長長的木板。
由於已是黃昏,那條本是五六米深的溝,現在看起來就顯得有些深不可測。
可是徐朗知道,現在所有的人儘管不和自己說話,可是都在看着他。
於是他咬着牙走上了那塊木板,最終還是走了過去,儘管在剩下最後兩步的時候,他加快了腳步。
過了這條溝,徐朗再擡起頭時便能看到那條狹長的山路了。
這個發現嚇了徐朗一大跳!
而更讓他心裡發慌的則是,他看到了,在那條山路上,竟然迭壓着着好多的人!不!迭壓着好多的屍體。
不管是中國人的還是日本人的,曾經的肯定都是活蹦亂跳的,而現在都在夕陽的餘暉當中變成了冰冷的屍體!
徐朗本能的就蹲了下來,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臟在砰砰的跳!
他又不笨,自己能夠看到山下了,那麼山下的日本鬼子肯定就能看到他了,人家再“叭勾”一槍把自己斃了!
至此,徐朗覺得自己真不應該上來!
可是理智還是告訴他,他必須得上來了,否則的話,天黑了,能不能商震和區小隊的人統一行動,萬一人家都突圍了,再把自己一個人留在山頂上,那可就是這世間最恐怖的事情了!
徐朗蹲在原地,接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把自己那變得劇烈的心跳平息了下來。
這裡既然已經能夠看到山下了,那麼這裡就是最前沿了。
就算徐朗打算往回走的時候,忽然聽到前方有低語聲。
不會是日本鬼子摸上來了吧?這個想法又把他自己嚇了一跳,可是隨即他醒悟過來,雖然聽不清人家說的是什麼,可那明明是中國人說話的動靜。
再次做了幾個深呼吸,徐朗哈着腰往前走去,而當他繞過一塊比他還要高的大石頭的時候,便看到了幾個人正趴在前面的大石頭砬子上。
那幾個人,徐朗全都認識,應當是商震、錢串兒、王川和張隊長。
徐朗不敢說話,他總覺得日本鬼子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便也只能靜靜的守在原地看着那幾個人。
或許他們是在商量怎麼突圍的事情吧?徐朗這麼想。
因爲事情明擺着呢,如果他們還在武家坡上堅守,那麼只能是死路一條,敵人只會越聚越多。
關於怎麼突圍,徐朗自然也是想過的。
他不認爲自己很笨,他能夠想明白,突圍很難!
南面只有一條山路,他們知道在山頂上守着,日軍肯定也會在山底下守着。
如果說他們從南面這條山路去突圍的話,只要槍聲一響,日軍把照明彈打起來,那麼他們將無所遁形!
可是要想從東西北任何一面突圍出去的話,那也只能從山頂上用繩子爬下去。
可是,就算是有這麼長的繩子,人就一定能夠到達山下嗎?傷員怎麼辦?難道任由剛纔自己所看到的那幾個傷員在這山頂上自生自滅,或者說等到日軍攻上來的時候,與日軍同歸於盡嗎?
自古華山一條路,武家坡也是如此。
就這樣的地形守在上面,那是優勢,可是當想要突圍的時候,優勢也就變成了劣勢。
徐朗心裡正想着呢,在前面商震突然動了,人家倒爬了回來,然後就從那大石砬上跳了下來。
就在商震落地起身擡頭之際,徐朗和商震的目光相遇了。
可是商震明明看到了他卻面無表情,就好像沒有看到他一樣,卻是一轉身繞過那大石砬子人就往前面去了!
看着商震的背影,原本覺得慚愧的徐朗心裡又多了一種情緒,那種情緒叫作羞惱!
也只是過了才一會兒,突然有槍聲“啪”這一下就響了起來!
就在這一聲槍響裡,徐朗先是覺得自己大腦一片空白,然後猛的就趴到了地上,由於他的太猛,臉差點蹌在地上!
而這個時候,槍聲便持續不斷的響了起來,既有日軍輕機槍的,也有三八式步槍發出的尖銳的聲音。
這是幹什麼?這是幹什麼?徐朗蒙了。
難道商震這個時候就想突圍嗎?不對呀,如果要是突圍的話,商震應該帶着區小隊的人一起下山纔對!
徐朗滿懷心事的胡思亂想着,他擡起頭時,就看到有子彈的紅線在那即將到來的暮色裡飛上了山頂,甚至還有子彈就打在了前面的大石頭砬子上發出“噹噹”的聲音!
徐朗再也剋制不住內心的恐懼,他終究是轉過身就那麼哈着腰,像一個做了虧心事的囚犯一般,往回返了。
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過了十多分鐘,商震他們幾個也從前面回來了,商震上震竟然還扛着一具日軍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