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龍口縣城便關閉了城門。
不過區區三丈高的城牆自然是擋不住高慎行跟李牧,兩人甚至沒有藉助任何工具,僅憑手指摳住城磚縫隙,就不費吹灰之力爬上了城頭,又用同樣的方法從城頭翻到了城外,前後不到半個小時,兩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一路無話,等到高慎行、李牧趕回盤石寨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拂曉時分了
十九支隊第3第4大隊的士兵們早已起來,正在臨時闢出的操場上訓練,只不過,訓練場面卻有着天壤之別,第3大隊的六十多個土匪站沒站相、坐沒坐姿,跑起步來更一窩蜂毫無隊列可言,第4大隊的情形就好得多。
第4大隊的主體雖然是川軍潰兵,其訓練水平遠無法跟中央軍相比,但跟這些土匪相比那就強太多了。
高慎行找到徐十九,把進城經過原原本本說了。
徐十九聽了之後頓時間來了精神,正如高慎行所想的那樣,徐十九也敏銳地從中發現了奪取龍口縣城的可能性若真能拿下縣城,意義絕對非同小可,先不說控制一座縣城所能帶來的物資補充上的好處,就以影響力而言,十九支隊也勢必會名聲大噪。
徐十九倒不是說要博取什麼個人名聲,他是希望十九支隊打出名氣之後,能有更多的有志青年、尤其是失落在皖南的國軍潰兵前來投奔,有了這些有志青年、老兵的源源不斷的補充輸血,十九支隊纔有可能持續抗戰、越戰越強
“這麼說,這個牛四根還真有可能反水?”徐十九問道。
高慎行點了點頭,說道:“我覺得牛四根反水的可能性很大”
“既然這樣,那我就走一趟龍口縣,給足我們的誠意。”徐十九道。
“老徐,你還是別去吧?”魯建幫卻有不同意見,反對道,“萬一這要是小日本設下的圈套呢?你去了可不就是自投羅網?”
李雙槍也覺得徐十九不應該冒險。
皖南抗日救國軍第十九支隊的大旗是扯起來了,可無論是青龍寨、黑龍寨的土匪,還是一百多號川軍潰兵,甚至是原十九大隊的幾個老兵,全都是靠徐十九才鈕合在一起的,一旦徐十九不在了,這支部隊立刻就會解體。
所以,誰都可以冒險,唯獨徐十九不可以冒險。
徐十九卻有他的考量,牛四根明顯是一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角色,他們這邊如果不能夠給足誠意,他只怕是很難下定決心反水,而牛四根是否反水又決定着十九支隊能否成功奪取龍口縣城,此事哪怕只有一半的可能性,徐十九也願意去冒險一博。
“行了,你們別說了。”徐十九當機立斷,說,“我走之後,寨中事務由老魯負責。”
不等魯建幫、李雙槍表示反對,徐十九就起身吩咐黑瞎子:“老黑,你去把王一刀叫過來,你們倆還有老高、李牧跟我一起去縣城。”
魯建幫、李雙槍這纔不說話了,黑瞎子、王一刀、高慎行還有李牧可都是好手,高慎行跟李牧槍法過人,王一刀刀法如神,黑瞎子簡直就是黑金剛,一雙大鐵拳揮舞起來,等閒人七八個都近不了他身,有這四個人,徐十九想脫身應該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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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河灣鎮的小日本也有了收穫。
石原帶着特高課的人仔細排查了河源鎮通往外界的各個路口,結果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跡象,石原據此判斷,在鯉魚嘴被劫的那批藥品應該還沒有運走,應該還在那片山區,有了這樣的判斷,石原當即回到河源鎮向小寺報告。
也是巧了,石原剛回到河源鎮,便衣隊那邊也有了意外獲獲。
“太桑,太桑……”言無憂興匆匆地走進小寺的臨時指揮部,急聲道,“我剛剛打聽到了一個消息,鎮上有個老漢三天前在鯉魚嘴親眼目睹了國軍那批藥品被劫的全過程,劫取這批藥品的是附近蛤蟆尖上的田老七”
小寺霍然站起身來,沉聲問道:“消息,可靠?”
“可靠,絕對可靠”言無憂喘息着道,“我敢拿腦袋擔保”
言無憂還真沒有說大話,這次無意中發現國軍藥品被劫的老漢是他的遠房表舅,雖說關係已經挺遠,但逢年過節的兩家也還在往來,言家兄弟投靠小日本成爲遠近一霸後,這位表舅去言家鎮就更加勤了,就騙誰也不會騙他。
“喲西。”小寺板着的臉終於綻開了笑容,又問道,“田老七,又是什麼樣的人?”
“大哥,太君在問,田老七是個什麼樣的人?”言無憂回過頭,拿眼睛看向他大哥言三拳,要說對龍口縣各股土匪武裝的瞭解,還真沒人能比得上言三拳,因爲早年間,言家是經營大車行的,言三拳經常跟着他的父親、叔叔去到省城或者長江對岸的安慶販貨。
在販貨途中,免不了要經過各個險要路口,也免不了要跟各路土匪豪強打交道。
一來二去,言家跟各路土匪也就混得熟了,鑑於言家在龍口縣的勢力,各路土匪大多也會給幾分面子。
“田老七?這傢伙就是個瘋子”言三拳臉上露出一絲古怪,接着說,“據說這傢伙早年間曾經是孫大帥的部下,北伐時期,好像吃過北伐軍也就是國軍的大虧,據說連褲襠裡那話兒也讓人割了,所以對國軍仇恨無比,往年保安團不去剿他,他都會時不時到縣城鬧點動靜出來,在龍口,此人絕對算一號人物。”
聽完言無憂的轉譯,小寺連連點頭道:“喲西,既然這田老七跟國軍有深仇大恨,那麼言桑,有沒有可能讓他,替皇軍效力?”
這個小寺雖然來自野戰師團,卻也不是死腦筋,知道收編土匪的好處。
事實上,小日本的基層軍官大多受過高等教育,雖然兇殘,卻都有很強的應變能力。
聽完言無憂的轉譯,言三拳卻連連搖頭,說道:“太桑,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田老七這傢伙就是一頭惡狼,養不熟的,真要收編了他,早晚會惹出亂子來。”
言三拳倒也沒瞎說,也不是擔心田老七投靠了小日本之後,會威脅他言家的地位,而是真的不看好收編田老七,因爲田老七這樣的積年悍匪散漫慣了,根本就受不得人管束,而在日本人手下當差就得忍,田老七肯定於不了這差事
言無憂跟小寺一說,小寺聽了後卻不怎麼相信。
小寺有着很強的判斷力,並不是個任人擺佈的角色,他雖然不瞭解田老七,也無從判斷言三拳所說是對還是錯,但有一點他很清楚,那就是言三拳絕不希望看到有一個人物,能夠對言家的地位構成威脅,所以,小寺更願意相信這是言三拳在危言悚聽。
所以,不管怎麼樣,小寺都想嘗試一下,看看能否收編蛤蟆寨土匪。
不過言三拳已經是這態度,再讓言三拳去跟田老七交涉顯然不合適,所以只能另外找一個人過來,小寺想到了牛四根,只是派牛四根去也有些冒險,因爲牛四根民國時期是龍口縣巡警隊長,跟各路土匪可說是死對頭。
當視線掃到石田時,小寺忽然心頭微動。
如果派石田當說客,這足夠表明皇軍的誠意了吧?
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個田老七既然跟國軍有着深仇大恨,無論如何都是要爭取一下的,只是,石田語言不通,讓言無憂跟着上山去當翻譯顯然不想,所以,還得給石田另一個日語翻譯。
毫沒來由的,小寺眼前便跳出了一張美豔不可方物的嬌靨來。
想到這小寺再按捺不住,跟石田說:“石田桑,我們去一趟李家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