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木善信似乎比巖井英一更難對付,他剛剛和巖井英一、凌風進門之後,看到吳周水那種驚愕恐慌的表情,就知道他們之間有某種關係。
回想起那天在亨利咖啡館時的情景,鈴木善信還沒聰明到懷疑凌風是替他去接頭,而是認爲真正與吳周水接頭的人,其實就是凌風。
雖然在審訊室,那個出現在亨利咖啡館附近的,頭戴禮帽,身穿長袍的人看到吳周水出現後,便咬舌自盡了,但誰能肯定他就是接頭人?
或者,誰又能保證他當時不是和凌風一塊到咖啡廳接頭,卻在外面把風的人?
因此,巖井英一開口詢問,吳周水慌里慌張地搪塞過去後,鈴木善信並未多嘴,而是等他們離開後,纔回到病房,單獨審訊吳周水。
吳周水明白,既然鈴木善信去而往返,一定有十足的把握,否則絕對不會如此冒失。
“鈴木太君,我......真的以爲你們是來處決我的。”吳周水一邊解釋着,一邊盡力想着對策。
鈴木善信掏出手槍,“咔嚓”一下拉開槍栓,用槍口指着吳周水的額頭:“如果你不說實話,我現在真的要送你去見閻王!”
“我......鈴木太君,你要這麼逼我,我真的無話可說。”
“哼,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真正與你接頭的,並不是在審訊室自盡的那個人,而是凌風,對嗎?”
吳周水滿腹委屈地搖頭道:“鈴木太君,剛纔你也聽到了,巖井太君說他是軍統的,而我是中統的,我......我們不是一個系統的呀,怎麼可能與他接頭呢?就像你們總領館特高課的特工,可能與憲兵隊特高課或者你們軍部特高課的特工接頭嗎?”
鈴木善信一怔,覺得他說的有一定道理,而且在中國潛伏多年,他也瞭解,雖然中統和軍統同時國民政府的情報系統,但卻矛盾重重,並且暗自較勁,別說他們是跨系統,就是同屬一個系統而不是一條線上的話,也不可能接頭。
因爲吳周水已經打入僞上海大道政府,與他接頭的通常都是單線上司,這也就是爲什麼那人咬舌自盡後,吳周水坦言自己並不知道中統其他情報,鬼子也沒有任何懷疑。
“哼,”鈴木善信冷笑道:“如果你真的害怕我們處決你,首先你的目光應該盯着巖井先生,因爲他可以決定你的生死。同樣,你也會看着我,因爲你的案子是我負責的。但你卻目不轉睛地盯着凌風,一個陌生人會讓你感到如此恐懼嗎?”
在不得不佩服鈴木善信觀察力細緻入微的同時,吳周水也對自己剛纔的失態懊惱不已。說起來自己還是潛伏多年的老牌特工,過去是爲了對付特科,現在是對付鬼子,卻比不了總領館特高課一個小小的特務隊長。
不過他並不清楚,在回到上海之前,鈴木善信一直就是潛伏在中國軍隊後方的間諜。多年的潛伏,使得他特別善於察言觀色,尤其是對中國人的分析和了解,幾乎勝過許多普普通通的中國人。
吳周水忽然發現,如果不爆一點猛料的話,很難在鈴木善信面前自圓其說。
“鈴木太君,我......我......”
“哼,啞口無言了?”鈴木善信把槍插回槍套,得意洋洋地說道:“讓你死還算是痛快的,我可以重新把你請回審訊室,當然,如果你願意回憲兵隊的話也可以。”
吳周水臉色慘白地說道:“可......可我要是說了實話,你......一定也不會放過我的。”
鈴木善信說道:“我可以對天皇陛下起誓,只要你實話實說,我不禁不會爲難你,甚至不會讓你與他當面對質。”
“我......我怕的不是他,而是你......和巖井太君,我.......我......”
既然已經打開了缺口,鈴木善信並不着急,他在病牀旁的一把木質椅子上坐下,翹起二郎腿說道:“別急,想好了再說,千萬不要再有什麼遺漏,否則,我對天皇陛下的誓言,並不適用於你。”
吳周水眼珠一轉,心想:既然是在演戲,那麼戲就要演的和真的一樣。
他掀開被子下牀,突然“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鈴木善信不屑地一笑:“說吧,不要裝模作樣的了。”
吳周水哭喪臉說道:“其實這事不僅和巖井太君有關,也和你關,我......”
鈴木有點不耐煩了,但還是耐着性子問道:“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嗎?你已經表現出了絕世的悽慘,就算是天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看到你這副樣子,也不忍心殺了你,但卻感到有點煩。懂嗎,很煩!”
吳周水看到開場鑼已經敲足,到了該是主角登場的時候了,只見他耷拉個腦袋,雙眼看着地下,似乎不敢與鈴木善信的目光對視。
“我奉命在警察局便衣隊潛伏,因爲方便進入日僑區,所以就暗中盯上了皇軍的高級將領,其中就有巖井先生。”
“接着說。”
“那是你剛來上海不久,同時被送到派遣軍總醫院來治療,我卻看到巖井先生......”
“怎麼了?”
“他......他經常在你家過夜。”
翹着二郎腿的鈴木善信一聽,差點從椅子上仰面跌倒,他“嘩啦”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伸手揪住吳周水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拽起來。
“巴嘎!”
吳周水嚇得渾身直哆嗦,趕緊閉嘴。
妒火中燒,怒火攻心的鈴木善信清楚,吳周水絕對不敢胡說八道,一想到巖井英一趴在自己妻子身上那副貪婪的樣子,他周身的血管都要爆裂。
不過轉而他又冷靜下來。
就算巖井英一與自己的妻子有什麼,與凌風又有什麼關係呢?鈴木善信忽然覺得吳周水是在轉移視線,企圖把自己引向歧途。
他鬆開抓住吳周水衣領的手,勉強地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吳周水說道:“沒事,接着說。”
善於察言觀色的吳周水,看到鈴木善信被激怒,暗自得意起來,可看到他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又能讓自己的情緒恢復平靜,不得不暗自佩服。
心想:如果換成自己,聽到上司侵犯自己的妻子,恐怕早就暴跳如雷了。
“在我被捕的前兩天晚上,我又在貴府門口看到了巖井太君的轎車。”吳周水說道:“所以我準備放過牆頭,看看能不能趁他們.......那個的時候,找到一點自己想要的東西,結果發現在二樓的窗戶外,早已有個人影守在那裡。”
“凌風?”
吳周水點頭道:“就是他。他一回頭,我看清了他的臉,於是扭頭就跑,他則在後面奮力追趕我。之後我躲進了一條弄堂,他則從我頭頂飛過......剛纔我看到他進來後,以爲認出了我,準備殺我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