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千匹戰馬,在平原上縱橫飛馳,如同壓城的黑雲。
在他們的前方,四五名打光了彈藥的戰士直面着這轟隆隆而來的馬羣,顯得是那麼的渺小。
在騎兵驚濤駭浪般巨大的衝擊攻勢面前,他們在忍不住的發抖。
他們不怕死,可沒有人能真的不怕死。
“別害怕!”
帶隊的班長厲聲尖叫道:“小鬼子猖狂不了多久的,只要團長他們逃出去了,一定會爲我們報仇的,小鬼子想滅亡我們,就是在做夢——我們中國人,是殺不完的!”
“不錯,團長一定會爲我們報仇的,小鬼子殺我們一個,團長他一定會殺小鬼子一百個,爲我們報仇……”
其餘幾名士兵顫聲跟着大喊,給自己安慰,給自己不得不面對死亡的勇氣。
“上刺刀!”
班長厲吼道:“讓小鬼子看看,我們川軍獨立團加強營的勇氣和驕傲!”
“上刺刀!”
幾名戰士跟着尖叫,在槍管上上上了刺刀,狠狠指向前方,那黑雲一般席捲而來的日軍騎兵,厲聲狂吼:“殺呀……”
“弟兄們,跟我衝——殺!”
班長也是放聲狂吼,挺着刺刀如同猛虎般的撲了上去。
然後,他們便像是斷線的紙鳶一般,被高速飛馳的戰馬給撞的飛了出去,在空中撒下了大片的血水,狠狠的砸落在地。
無數的馬蹄轟隆隆的在這片土地上踏過,呼嘯遠去。
地上,只剩下了一片狼藉的莊稼草末的碎片,幾名戰士的屍體,在這一片狼藉中,像是綻放的紅花般豔麗。
面對這一切,這些日軍騎兵沒有絲毫得意和復仇的快感,反而是一陣陣的煩躁。
不僅僅是因爲這些人,明知不敵卻義無反顧展現出來的那強大的精神力量,更因爲他們知道,估計走不了多遠,就又會面臨這些支那人的伏擊,會有人在偷襲中死去。
爲了掩護路遠逃走,這些士兵有着無與倫比的決心,死亡的恐懼,絕對無法打垮他們!
呯呯呯!
突兀的槍聲,在不遠處響起,好幾名日軍應聲落馬,整個騎兵隊伍瞬間大亂,尖叫怒罵聲連成一片!
對再次到來的偷襲,他們早有準備,可看着身邊的人慘叫落馬的樣子,卻依舊讓他們膽戰心驚。
因爲,誰都不知道在下一次伏擊中,死去的會不會是自己!
“這羣該死的支那豬,可惡!”
小野氣的睚眥欲裂,厲聲咆哮道:“都別亂,保持陣型,留下兩個班的士兵清繳他們,大部隊跟我衝過去,繼續追擊……”
他很清楚,這些士兵的出現,就是想一次又一次的打亂他們的陣型,吸引他們去將這些小股部隊剿滅浪費他們的時間。
現在,他決定不管這些偷襲的小股支那軍,寧可付出一定的傷亡也要徑直向前追擊!
小野的望遠鏡裡,已經能夠隱隱看到十幾裡開外路遠等人狂奔的身影,嘴角泛起了猙獰的冷笑。
只要能追上路遠,將之幹掉,犧牲幾個幾十個士兵,對他來說,完全是值得的!
前方,路遠所率領的隊伍,已經減少了太多,已經不足百人了。
每個人的眼圈都紅紅的,後方響起的每一次的槍聲,對他們來說就像是刀子捅進了他們的心裡一般,錐心的疼。
“該死的,小鬼子騎兵根本沒停下!”
毛英臉色難看的咆哮道,讓那些士兵去送死,已經讓他心痛到了極點,可現在日軍根本不上當,那麼那些士兵,就將死的毫無價值!
聽到這話,所有人的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
要是留下小股隊伍不能阻擋住日軍的追擊,那麼這裡的所有人,都將在劫難逃——十幾裡的距離,日軍的騎兵不要一個小時,就一定能追上他們!
“大狗熊,咱們分頭走!”
毛英厲聲道:“你和團長帶着鄧政委和傻大個躲起來,我帶弟兄們將小鬼子的騎兵引開……”
“你帶團長他們走,我帶弟兄們引開鬼子!”
大狗熊慘烈的笑着揮舞着斷臂道:“那麼多弟兄都死了,我這個廢人還活着幹什麼?”
“這是命令,我命令你,帶團長他們離開!”毛英瞪着血紅的雙眼咆哮道。
“你算老幾啊?還命令我!”
大狗熊一把甩開毛英冷笑道:“川軍獨立團成立番號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給你面子你就是營長,不給你面子你什麼都不是——你問問弟兄們,他們是願意跟着我,還是願意跟着你?”
毛英氣的直哆嗦,他當然知道,要是讓這些士兵們選,他們一定會願意跟着大狗熊。
可他氣的不是這個,他氣的是自己拼了命的將活命的機會留給對方,對方卻絲毫不領情。
“都給我閉嘴!”
路遠冷哼道:“你們讓我走就走,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纔是團長!”
“我也不走,大不了跟小鬼子拼了!”鄧政委提着槍一字一頓的到,牙齒咬的格格直響像是在咬着誰的骨頭。
“首長不走,我也不走!”
裘千羽拎着鐵棍臉色猙獰的道:“我的腿不行了,可我還有手,老子掐也能掐死幾個鬼子!”
“團長!”
毛英急的直跺腳道:“你就聽我一回吧,要是你們再不走,大家都得死在這兒,到時候,那麼多大額弟兄,白死了呀……”
說到最後,豆大的淚珠咕嚕嚕的從他的眼眶裡滾落。
“我說不走,可不是要等死!”
路遠舉着望遠鏡向後方看了看,咬牙切齒的道:“這幫小鬼子追的這麼急,簡直像是趕着去投胎啊——要是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他們可能還真以爲有了四條腿,就能在這平原上當大爺了!”
衆人的眼神齊齊亮了起來,這被追了半個上午,死了那麼多人,大家都憋屈到了極點,都拼命的想要出一口惡氣。
“大狗熊,帶着鄧政委和千羽走,將機關炮和輕機槍,還有剩下的地雷全部留下,毛英帶三十個人,跟我一起!”路遠道。
“逃兵,你幹嘛叫我走啊?從上海,咱們一起殺過來的,難道我還沒這姓毛的靠得住?”
聽到這命令,大狗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表情,受傷的像是剛剛被母親親手拋棄的可憐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