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上,山子表情凝重,埋頭耷腦回到家中。
二十五年前,時值金秋季節,一位年僅十七歲的媳婦上山撿柴。
不巧就在這時,撿柴的媳婦突然臨產,多虧另一位媳婦及時跑回家,喊接生婆上山助產,才生下一個不足三斤重的毛小子。
當天晚上,男人讓媳婦給兒子起個名,媳婦說,孩子是從黃狼山上生下來的,叫山子正合適。
山子傳承了媽媽的容顏和姿貌,是村裡首屈一指的帥小夥。
在媽媽的意識裡,山子是個不可教治的壞小子,這小子跟他爹不一樣,性格倔得像頭牛,除了媽媽,沒有人能讓他順服認輸。
偶爾有一次,山子又跟夥伴們扯皮擡槓,媽媽看不慣,罵他一句犟眼子,久而久之,犟眼子居然叫遍河涯村。
雖說山子天生一根犟牛筋,但在村裡頗得人緣,無論男孩女孩,大都願意接近他,不僅是玉梅,就連地主王一才的二小姐都喜歡找他玩。
闊別數載,家中的面貌依然沒有改變,除父母變老、妹妹和弟弟長高長大,一切還是老樣子。
“犟眼子,你還有臉回來,爹媽都沒死,用不着你奔喪。”
一腳踏進門檻,媽媽眼淚簌簌地罵。
面對媽媽的淚水和斥罵,山子的心緒忽然間回到五年前——
那是山子給地主王一才做長工的第三個月,也是農曆盛夏季節,那年山子正好二十歲。
這天晚上,黑壓壓的烏雲佈滿天空,狂風宛若龍吟虎嘯刮個不停。
黑暗中,金葉悄悄拍敲看牛房的門。
金葉與山子小兩歲,時年二十三歲,論輩分,山子與金葉叫二姑。
巧合的是,山子與金葉同月同日,同在金秋十月來到人世間。
又因爲金葉生性潑辣,言語犀銳,人稱外號小刺蝟。
在河涯村,金葉和玉梅是大家公認的兩枝花,前者素有沉魚落雁之容,後者生就閉花羞月之貌。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天意,正當金葉和山子龍騰魚躍之時,天空中突然電閃雷鳴,狂風席捲大雨鋪天蓋地。
一陣狂歡過後,風聲好似越來越緊,雷聲好似越來越大,金葉像一隻受驚的羊羔,怯生生蜷縮在山子的懷抱裡。
不知不覺中,金葉和山子就這麼相互擁抱,甜甜進入夢鄉。
或許命運使然,正當金葉暢然酣睡,母親高燒不退,已成昏迷狀態。
爲給妻子治病,王一才手提馬燈,來看牛房喊山子請大夫,一把推開房門,卻被眼前的情景氣昏了頭——
金葉正在山子的牀上穿褲子。
好不容易回過神,王一才掄圓巴掌,狠揍山子一個耳光:“畜生,王八蛋,金葉是你二姑呀。”
金葉急忙擋在山子跟前,一邊哭一邊央求:“爹,您不要打山子,是我自願找他的,要打就打金葉吧。”
話音剛落,王一才又一個耳光抽過去,金葉口鼻出血,撲通倒在地下。
山子憤然蹲下身子,將金葉扶擁在懷抱裡。
王一才見狀,滿腔怒氣快把肚皮鼓一道大口子,通通跺着腳罵:“孽種、雜碎,快給我滾,滾。”
頂風冒雨回到家門口,山子煢煢孑立,內心的滋味說不清是慚恥還是痛恨,欲哭無淚,欲喊不能。
突然一道閃電撕破蒼穹,緊跟一聲雷鳴震耳欲聾。
山子禁不住打個寒戰,一咬牙朝村外大踏步走去。
此時只有天知道,山子這一去不是三天兩日,也不是一年半載,在杳無音訊的時空裡,悄然度過近六個春秋冬夏。
也正是這一去,命運改變了山子的人生軌跡,金葉的命運也從這兒轉個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