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中,溫體仁退下以後,王承恩伺候崇禎皇帝睡下,已經是半夜的光景。
可是,這位皇帝面前的紅人卻沒有半點睡覺的意思,整個人精力異常充沛,臉色陰沉的往外走去,一路直奔曹化淳的居所。
“砰砰砰。”幾乎是不經任何阻攔,直接敲開了曹化淳的大門。
王承恩原屬曹化淳名下,算是曹化淳的心腹,這些年他緊隨御前,地位水漲船高,自然不像以前那般在曹化淳面前低三下四。
但是,王承恩對於自己這個早先的主人,心中還存着一些敬重。
“哎呦,王公公。”曹化淳身穿睡衣開門,看到王承恩也是大吃一驚,不過僅僅一瞬間,他的臉上就恢復了笑意。
王承恩是御前最得力最討喜的太監,這半夜突然跑過來,莫非是出了什麼大事不成?
“曹公。”王承恩拉長了腔調,一臉憂慮的道:“莫要在拿在下開玩笑了,曹公面前,下官可不敢當。”
“快請進。”將王承恩請入房間坐下,親自給他倒了一杯水。
王承恩喝着茶,皺了皺眉頭,道:“曹公,這還沒到冬天呢,怎麼炭盆都燒上了,您老人家的那個毛病。。。”
“唉。”曹化淳搖了搖頭,道:“咱家最近感到身心憔悴,看來是該隱退的時候了,身子不行了,我打算熬過今年冬天,等明年開春就跟陛下辭行,也該告老歸田嘍。”
“曹公這是哪裡話?”王承恩還想往下說,卻被曹化淳伸手示意打斷。
“江流石不轉,人物哪能長久,再怎麼希望天長地久,也總有心力衰退的那一天,等我走後,這內宮外朝的攤子就全交給你了,王公要多辛苦。”
王承恩也不在謙虛。拱手道:“還請曹公教我。”
曹化淳喝了兩口差,眼睛微微一眯,沉默良久,道:“現在國家飄搖。帝心憔悴,承恩你要莫忘君恩。”
“不敢。”王承恩低頭言道。
“可知老魏爲何而倒?”曹化淳眼中精光閃現,笑眯眯的看着王承恩。
王承恩冷哼一聲,道:“魏忠賢老狗,陷害先帝在先。構陷陛下在後,這種人不倒,恐怕天也看不下去吧。”
曹化淳搖搖頭,道:“你呀,唉。要記住,壞事人人都可以做,但是要看做後有沒有好處,倘若是對陛下對我大明江山有益,哪怕手染血腥身披污臭之名,咱家無悔矣。若是於國於君都沒有好處。哪怕是一千一萬件好事,咱家不爲。”
王承恩瞳孔一縮,拱手道:“屬下受教。”
“嗯。”曹化淳又給王承恩續了茶,道:“承恩夜半找咱家,應該有大事吧?”
“曹公慧眼如炬。”王承恩站起來,走進曹化淳,二人抵首低語,將今日晚間溫體仁上奏崇禎皇帝的事情說了一遍。
“竟有此事?”曹化淳一驚。
“千真萬確,屬下知道曹公與朱常淵交情匪淺,故來相告。”王承恩一揖。
曹化淳皮笑肉不笑。
王承恩雖然感念自己曾經的提拔。卻也不至於會深更半夜來找自己說這個事,說到底,這貨也是爲了自己。
曹化淳即將告老還鄉,這事宮裡宮外都知道。而一旦曹告老還鄉,王承恩無疑便是下一任司禮秉筆太監。
這個不是問題的關鍵,關鍵是明代的司禮秉筆太監有批紅的權利,這和內閣在一定程度上是矛盾對立的。
溫體仁是內閣首輔,深的崇禎皇帝信任,此人便是日後王承恩掌權最大的障礙。既然曹化淳要走。何不在他走之前藉藉東風,燒一把火。
若是能將內閣首輔溫體仁燒的全身着火最好,若是僅僅燒到了他的衣衫,也不要緊。因爲自己雖然沒有得到直接利益,對手的損失便是自己最大的利益。
曹化淳洞若觀火,聽完王承恩的話自然看得通透,不過假裝不知,道:“朱常淵此人身具奇才,於國於君皆是良將利器。溫閣部幾次三番相害與他,他皆不知情。”
“正是。”王承恩道。
“可是,要想單憑朱常淵的力量將這把火燒到溫體仁的身上,他還沒有這個能力。”曹化淳看了王承恩幾秒鐘,繼續道:“多謝你的消息,但你說的那些事都沒有真憑實據,陛下不會定朱常淵的罪。”
曹化淳雖然是閹宦,也知道朱常淵名震華夏影響很大,不像當年的圓嘟嘟,人還沒死已經被人民拋棄了,所以當年崇禎政治袁崇煥的時候,幾乎沒有碰到反對的聲音。
但是朱常淵不同,他軍功在身,上至高階將領,下到黎民百姓,不少人都是他的粉絲,如果貿然定罪,要出亂子的。
“如此,在下也放心了。”
從曹化淳這邊沒能達到自己的目的,王承恩心中自然是有些低落,道:“曹公休息,屬下告退,深夜叨擾還請贖罪。”
曹化淳看他要走,思索再三終於嘆了一口氣,道:“你呀你,過來,坐下。”將王承恩一把按在椅子上,道:“看在你平時忠君爲國的份上,咱家就再幫你一次。”
“多謝曹公。”王承恩已然顧不得自己心中的那些小九九被人家完全看穿的事,對着曹化淳就是深深一揖。
曹化淳道:“想要打壓一下溫體仁的氣焰,有一個你要去拜訪一下。或許他真能幫你的忙也說不定呢?”
“誰?”王承恩迫不及待的問道。
曹化淳微微一笑,道:“當然是溫閣部的死對頭,八年前的禮部左侍郎,現在正在刑部大獄的那位。”
“你是說?”王承恩恍然大悟。
“此人當年被周延儒與溫體仁聯合坑了一把,不但從此入閣無望,甚至仕途斷絕,要說這個世界上誰有溫體仁貪贓枉法的證據,也就他了。”
曹化淳說完,嘿然一笑。
“可此人,當年可是東林黨領袖。。。”
“那又如何,現在你是用他來燒溫體仁,又不是讓他復出入閣。”
“屬下明白”
王承恩走後,曹化淳又不顧寒冷,拿起朱常淵送給他的紅色女士手錶湊在眼前瞅瞅,說了一聲:“十點了。”又磨磨唧唧的穿上衣服,出了門。
曹化淳出門,自然是爲了給朱常淵報信。
這種事確實不適合由手下太監代爲通傳,也只有委屈自己親自跑一趟了。
所以,朱常淵剛剛送走張嫣不久,曹化淳就來敲門了。
將這老傢伙請進客廳,看他冷的直打哆嗦,問道:“曹公可是傷了風寒?”
曹化淳搖了搖頭,下面同他一起來的小太監說道:“曹公身體有恙,受不得風寒。”
朱常淵一驚,道:“那曹公深夜冒寒來到在下府上,真是,真是令下官不勝感激啊,下官無以爲報。”
“咳咳。”曹化淳咳嗦了兩下,擺了擺手道:“無礙,咱家的身子就是有些怕冷,倒沒有別的毛病。”左右看了看,問道:“常淵家中可以炭火盆,拿來一個燒暖屋子。”
朱常淵苦苦一笑,道:“真是對不起曹公,新居所尚未過冬,這些東西還沒準備過。”讓破虜將燒茶的爐子從外間挪到大廳中,就放在曹化淳的身邊。
曹化淳邊烤火邊搓手,一會身子暖和了不少,朝自己身邊帶來的三個小太監說道:“你們先出去,我與朱大人談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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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太監躬身退出,將門合嚴。
朱常淵對破虜使了個眼色,破虜便出門,一方面也不偷聽,另一方便看着那些太監不讓他們胡亂跑。
“常淵你禍事近了,還不知道麼?”
曹化淳當頭棒喝。
朱常淵一呆,暗道尼瑪,老子泡個皇后,前後還不到半個小時,就特麼有人來抓我了,這皇后娘娘果然夠絕情。
心中yy,口中卻死活不能承認,訕訕一笑道:“下官一向清正廉明,從來不敢幹違法的事,莫不是有小人說了在下的壞話被公公聽到了。”
曹化淳道:“這可不是個小人,是個大人呢。”
當下將王承恩告訴他的全部一股腦說給了朱常淵。
朱常淵這才鬆了一口氣,暗道:原來不是張嫣,是溫體仁這狗日的要整老子,這個當還要立牌坊的傢伙,老子什麼時候得罪他了?
但是想想也有些釋然了,人家說的那些事,好像都是事實。
“平臺詔對,平臺詔對”朱常淵喃喃自語的重複了兩下,突然問曹化淳,“曹公可知陛下因何招在下進宮平臺詔對。”
按道理來說,別說他這區區六品主事,即便是五品四品,比如薛廉謙這貨,也不可能有資格去平臺詔對。
那可都是一二品最低三品大員去與皇帝談論國事的地方。
“聖心難測啊。”曹化淳說了一句,又道:“後日上午平臺詔對,咱家能幫你的有限,只能給你提前通個氣,常淵你好好準備一下吧。”
當下,朱常淵向曹化淳問了幾個關於平臺詔對的問題,曹化淳一一作答。
二人又聊了幾句,就聽破虜過來報告:“將軍,門外有人求見,自稱是徽州的商人,說與將軍乃是舊識。”
徽州商人,還舊識?
舊識個屁,大概是顧昌祚這孫子將老子給賣了,這商人八成是來找自己經營百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