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夾着煙,吸了口,落下的車窗有涼風吹入,不久,就見林青跟着沈玉荷闖入視線,當他看到林青那道纖瘦的身形時,眉宇間的凌厲悄無聲息被抹去,嘴角也噙了抹淺淡的笑意。
沈玉荷坐上司機的車,心煩意亂的她打道回府,林青在臺階下送她離開,開遠後,林青才鬆口氣。她轉過身,沿着另一條路走出段距離,視線停頓片刻後四下找尋男人的影子。
一輛車從拐角處徐徐來開,這才進入林青的視線,輪胎慵懶地碾壓過路面,車身在她跟前穩穩一停,副駕駛的門隨着男人傾過身,爲她打開。
林青笑了聲,鑽入車內,隨手一關便將冷氣隔絕在外,說話時,林青往手掌心不住呵氣:“暖氣挺足的麼。”
男人笑而不語,伸手勾住她的肩將她拉近,沒等林青有所反應,他就側過身,在她臉頰使勁親了口,林青嚇了一跳,看清男人的眉目後眼角傾瀉chu笑意:“怎麼,心情這麼好?”
“好什麼,憑空多出個妹妹,也敢說是爸和別的女人的私生女。”
“不是假的嗎?”
男人將手裡的東西捲成個圈,照着她腦袋敲下:“那又如何,現在這世道,假的說着說着也就成了真。”
林青拿着那張紙一看:“李主任說,那根頭髮被換過了,可既然總要掉包這個單子,他們怎麼還多此一舉。”
“未必就是多此一舉。”男人眯起眸子,視線裡藏了把冷冽,他把林青摟近些,見她還盯着那張紙研究個不停,他手指攏了下她頰側的碎髮,“或者,對方是想借着這個契機,看看換了的頭髮的主人,和爸是不是也有些關係。”
“那會是誰?”
“不管是誰,按耐不住肯定會有動作。”
林青實在想不到,又覺得奇怪得很,她低頭看了遍單子上面的內容,就算這樣,那個人也是和慕永浩毫無相關的身份。
年後,公司聚餐,一行人下班後來到飯店,他們沒要包廂,就挑了個大廳十人臺的圓桌入座。
飯間聊得熱切,一個比能一個能侃,惹得席間每個人都笑得前俯後仰,包括林青自己在內,誰也沒注意到,她的手機在餐盤旁一個勁的震動。
吃過飯,已入深夜,不知誰又提議出去唱歌,林青出了飯店的門就開始推脫,她去提自己的車,可那些同事都是人精,誰也不肯輕易放人。
沒辦法,她剛要妥協,手機就像救命稻草似的響了,林青也顧不上看誰的來電,趕緊滑下接聽:“喂,你好。”
“是林青嗎?”
“是我。”聽到陌生聲音,林青蹙起眉尖,耳邊還有同事們吵鬧聲喋喋不休,她往旁邊挪開幾步,“你是哪位?”
那人報出個酒吧的名字:“現在過來一趟吧,你朋友喝大了。”
“我朋友?”
“是個女的,一個人在這兒喝悶酒,我也不認識,就聽她喝醉了不停喊你名字,還非拽着讓給你打電話。”那邊意識到林青有所懷疑,補充一句,“我就是路過的,你快點來吧。”
林青來不及多問,那邊就把電話掛斷了。
她拉住走在最後面的小周:“我先回去了。”
“誒,別走啊,不是
還要唱歌嗎?”
“有點事,老公讓我回家。”
小周擺出個瞭然於心的表情:“林姐,你生活真既和諧又幸福,好羨慕啊。”
林青取笑她幾句,道別後,去停車場提了車開向那個地址。
她不能不去看一眼,那個人的描述,讓她第一時間想到了路曉。
趕到7House,走近門口時就聽見裡面的喧鬧,適逢週五狂歡之夜,出來找樂消磨寂寞長夜的男女們成羣結隊。
林青推開門,擠過人羣找到吧檯的位置,老遠,就看到個男子正俯身和一個女人拉扯,他手邊是十來個喝空的酒杯,趴在臺上的女人醉得不省人事,嘴裡含糊不清嘟囔着什麼。
吧內燈光昏暗,迷離跳躍的光影追趕之間,林青才勉強能看清那道背影,她心口一沉,已認出不是路曉,卻還是提步上前,從長髮遮擋下辨認出那張臉:“許苑?”
她一驚,聯想到之前電話裡男子的說法,心裡有些疑惑不解,男子見狀,如釋重負般趕緊扯開拉着自己的手,跟林青交接下就掃興走開了。
林青拍了拍許苑的肩:“醒醒。”
許苑聽到她的聲音,果然瞬間清醒許多,撐起腦袋朝她摸個酒杯遞過去:“林青,你來了,陪我喝一杯。”
林青面無表情:“你現在要走嗎?要走的話,送你回去。”
“不走。”許苑兀自喝了杯,喊酒保繼續點酒。
“那好。”林青只說這倆字就沒有下文,她並不強求,來這裡,本意就不是爲了這個女人,她能做的,該做的,也就到此爲止了,想到這,她直接轉身走開。
許苑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嘴裡低喃出聲:“別走,我什麼都沒有了,你就不能原諒我嗎?放過我吧,求你了。”
林青拂開許苑的手,這話從何說起?酒吧內喧鬧不止,她不適應這裡難聞的味道:“你要求我什麼,就出去了再說。”
“你讓他放過我,好嗎?”許苑哀求出聲,“告訴他,我不敢再和你作對了。”
“誰?”
“我真的沒想到,他這麼在意你。”
林青越發不解,反覆追問一句:“你說的是誰?”
她只隱隱覺得,許苑口中的人不會是慕離。
許苑卻不說話了,喝得太大,整個人失去了意識,她站起身,不受控地半個身子都倒向林青,兩條胳膊也搭在了林青肩上。
酒味撲面而來,嗆鼻不止,沒辦法,林青扶着她舉步維艱走出酒吧。
一出門,許苑就衝到一顆樹旁,扶着樹幹大口嘔吐。
林青走到路邊,攔了輛出租在旁等着,她朝司機指了指樹旁的許苑,說出地址後走向自己的車。
林青拉開車門徑自跨進去,她將車倒出停車線,一擡頭,就見許苑失魂落魄地倚着樹幹,身子逐漸往下滑。
林青不想理會,沒把醉倒的她丟在路邊,已經是最好的結果,林青收回視線,調轉車頭。
一道光打在許苑面部,刺眼燈光令她眯起雙眼,她伸手擋了下,看到林青的車,站起身撲了上去。
林青一腳踩下剎車:“你發什麼酒瘋?”
“我有話要說。”
那也要看她想不想聽,林青合上車窗,卻見許苑快速繞過車頭,打開了副駕駛的門,一屁股坐了進來。
這會兒的許苑形象全無,林青趕也趕不走,剛纔攔下的出租等得不耐煩,早就走了。林青伸手拍打許苑的面頰:“別睡,清醒點。”
許苑腦袋動了下:“我錯了,從一開始就不該傷害你,可你知道,那幾年,我也不好過。”
林青盯着她緊閉的雙眼,也看不出是真醉還是裝瘋:“現在說這些,有用嗎?”
許苑搖了搖頭,在林青車上真發了會兒酒瘋,她又哭又笑的,鬧騰了好一陣,實在累得不行了才腦袋一歪,靠在窗邊睡着了。
林青喊了幾聲許苑的名字,毫無反應,她看眼內後視鏡,這個人還是她認識的許苑麼?她轉過頭,窗外夜色正濃,想了想,還是把許苑送回了公館。
許黎心正在客廳接待客人,聽到傭人打開門,那邊一聲驚呼:“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許黎心聞聲轉頭,嘴角的笑容驀地僵硬:“怎麼喝成這樣?”
她起身,尷尬朝沙發內的朋友道個歉,快步走上前,詢問的話還未說出口,目光就落在了林青的身上。
“她和你在一起?”
“她一個人在酒吧買醉,我只是正好遇到。”
林青站在門外,鬆開許苑後說明兩句便要離開,許黎心把許苑推進傭人懷裡,幾個傭人攙扶着走進去,許黎心在後面喊住了林青。
“你和她究竟說了什麼,她現在天天沒個人樣。”
藉着燈光,林青這纔看清許黎心的臉:“沒說什麼。”
許黎心根本不信,但也沒在這事上糾纏:“告訴沈玉荷,我女兒的身份,她不認也得認。”
“這話,您和我媽親自講吧。”林青回頭看她眼,該說她真的無藥可救麼?林青沒再開口,直接開車離開。
她很晚到家,站在玄關解開鞋帶,疲憊灑了滿身,連開燈的力氣也沒有。
摸着黑,林青穿進拖鞋裡走了幾步,客廳的燈驟然明亮。眼前並不能習慣陡然而至的光明,視線內有些模糊不清,林青眯起眼,由於開的是壁燈,她很快適應柔和的光線。
男人還維持着開燈的動作,順勢斜倚向牆壁,他打量着林青,只見她滿身疲憊歸來。
“怎麼了?”他神色一緊,提步走了上去。
林青搖了搖頭:“遇到個瘋子。”
看着小臉苦逼的,真以爲半路被打劫了,男人扳着她原地轉了圈,查看有沒有傷到,林青被他的嚴肅逗笑。
這一聲轉移了男人的注意,才發現她渾身沾滿酒氣,一聞,就是幾種烈酒摻在一起。
男人眉頭緊蹙:“到底遇到哪個瘋子,不是公司聚餐麼?他們逼你喝酒了?”
“不是公司的人,是許苑。”林青放下包,坐進沙發內,一下下捶着痠疼的小腿,她看慕離表情不對,“偶遇的,她喝多了,順路送她回去。”
“以後,這種事不用管。”男人往她身旁一坐,洗完澡清爽四溢,襯得她更加像個泥坑裡滾了圈的。
林青想起許苑的話,百思不得其解:“你說,她回國後是不是被人威脅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