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曉從椅子站起,同凌安南對視,想看出他的想法,可旋即又把視線挪開:“知道了。”
她答應地輕鬆自然,沒忘記他口味刁鑽,束起頭髮鑽進廚房專心忙碌,兩人如常吃了早餐,平日裡的樣式今天一概不少。
整個吃飯過程中,她果然沒提及具有致命影響的新聞。
各種揣測滿天滿地飄飛,只有她,還安然無恙般坐在餐桌前品嚐麥片。
“吃好了嗎?”路曉抽出紙巾擦拭嘴角,沒有接受凌安南遞去的手帕。
凌安南收回手,眉頭蹙得更緊,可他沒法辯解招架的心安理得。
新聞不僅曝出路曉介入一事,還拿出一個殺手鐗,追溯到他跟莫筱夕最初認識的時候,兩人就有的親密照,以及近期高調共同出席某場宴會的照片。
乍一看,兩人似乎都順應家族婚約,早就有聯姻意向。
也只有凌安南知道,所謂親密照不過是角度問題,而共赴盛宴,也是當時沒料到緊接着就鬧出這麼樁事。
路曉見他不回答,推開椅子站起身,凌安南視線隨着她移動。
一句話卡在嗓子眼死活開不了口,這不是他一貫作風,或許是路曉的鎮定自若太出乎他意料,又或許是他連自己都無法說服,更何況對她解釋。
難得的沉默掩埋了她原本打算說的話,心沉入谷底,留在嘴角的卻是一抹無力拉開的弧度。
凌安南根本沒食慾,盤裡食物幾乎沒動,路曉收拾碗筷,把他的盤子也一道收走,沒動過一口的精緻食物被毫無心軟地丟進垃圾桶。
她臉色沒有任何改變,轉過身,流動的溫水淌過掌心,握一把,只留下滿掌殘留水漬。
比起從前,這點疼痛根本算不上什麼。那時她都挺過來了,何況現在。
她吸口氣回過神,從記憶中拉回思緒,水槽裡疊摞的盤子很快冒起泡沫。他向來講究,但凡在家,她都按照他的標準習慣準備。
她洗碗的動作慢了些,看着泡沫漸漸破碎,指尖碰觸過去,迸裂地越發快。
擰開水龍頭,她把泡沫一點點沖走,手一抖,盤子啪地一聲掉在水槽內,邊緣處磕掉一塊。
路曉關掉水,雙手撐在池壁上身微曲,半掩的磨砂摺疊門將她大半個身子也掩去,只剩個背影。
“路曉。”凌安南始終注視廚房內她每個動作,看到她僵硬的胳膊後再也坐不住,走進廚房從身後抱住她,“別洗了。”
他說着從她手中搶走還未沖洗的盤子,油漬染在手上,乾脆兩隻手都按在她手背,同她雙臂相疊。
“要幫我洗嗎?”路曉被他包在胸膛裡,夾在男人和水池之間,握着她的手很用力,跟生怕被她下一秒給甩開似的。
凌安南被無厘頭問了句,不假思索:“好,洗。”
他連襯衣袖口都不挽起,那雙只在談判桌上肆無忌憚敲點桌沿的手,修長好看的手,撐起生意場上半壁江山的手,此時被當做洗碗工一般對待。
而手的主人絲毫不在意,一絲不苟地衝洗泡沫,沾了滿掌油膩也無所謂。
路曉仍被他抱得很緊,動彈不得,她輕拍男人手臂:“你這樣洗不乾淨,放開我。”
不就是沖水
嗎?
凌安南被糊弄住,以爲她要做示範,乖順退開身,一手滿是泡沫,一手拎着盤子,等路曉下一步動作。
路曉擡頭看他那雙略顯困惑卻愈發迷人的桃花眼,眼角掃到他浸溼的衣袖,他平日裡一天都要換掉兩套衣服,從不重樣,哪裡會像現在這般狼狽。
儘管有人說,越是這樣的男人越具魅力,這話不假,但她突然不願意看到他這個樣子。
本該高高在上的尊貴身份,在生意場呼風喚雨的男人,竟因爲她?
路曉腦子頓時混亂,心裡卻十分清楚,她把雙手沖洗乾淨後離開廚房,頭也不回:“洗完再追出來。”
這句話堵住了男人的嘴,他張了張口,愣是把話給憋回肚子裡,洗着碗琢磨怎麼把事情最快最好最沒有後顧之憂地解決。
路曉抱着沒喝完的麥片坐在沙發上,手機開機後同事的短信像洪水猛獸兇猛撲來,雖然媒體還沒聞着味找上門,查出她身份也只是時間問題。
她隨便打開一條,看完後索性直接清空了收件箱。
上百條都快爆炸了。
沒幾分鐘,林青的電話擠進她手機繁忙的線路,那邊顯然也是一早看到新聞。
路曉嘴裡咬着麥片,涼掉的並不好吃,她勉強嚥下去接通電話,搶在前面打個預防針:“我沒事。”
林青用頭髮絲都能猜到她會這麼說,鬼才相信:“你要沒事,就讓凌安南接下電話。”
“讓他接做什麼?”
“證明你們真的沒事。”
路曉朝廚房看一眼,男人正對付盤子,一個個擺在廚櫃裡,動作並不熟練,她想笑,心口卻有點疼,聲音極力保持平靜:“你大概猜不到他在做什麼,總之現在是沒辦法跟你說話。”
電話那頭,林青掌心的手機正在公放,她聞言不解,蹙起眉尖看向身旁男人,做出她什麼意思的口型。
慕離和她一起坐在沙發內,對面牆上大屏幕還在報道這條新聞,他挑起眉,搖頭表示不懂。
抱着小碗來湊熱鬧的某隻傢伙爬上男人的腿,舉起手躍躍欲試,張開的嘴被男人一口蛋羹塞進去:“吃飯。”
慕離聲音不大,連林青都沒聽清。
林青這會兒也沒工夫搭理父子倆的小戰場,挪開注意力:“路曉,你好久沒回家看看了吧。”
她說得含蓄,話裡意思,不過是想問路曉要不要出去避風頭。
被媒體在後面追趕的滋味可不好受,你動動手指都能被說出個天。
“有幾年了。”路曉明白林青用意,但她不打算逃避,況且,她同家裡早就斷了聯繫,這麼多年漂泊A市也沒人找過她。
那個家不需要她,她也不會低頭。
“再怎麼說家裡肯定也想見到你,不然趁這個機會回去,就當散散心好了。”
“他們不會這麼想的,林青,以前我跟你說過吧,我是被趕出家門的。”路曉說得雲淡風輕,“所以,現在更不可能因爲受到傷害就有回去的念頭。”
“對了,有件事恐怕我得告訴你,你有個準備。”林青盯着被靜音的電視播出的畫面,她頭一回不爽高清畫質,否則不會驀地想起那件事。
屏幕上,今
早最新流入媒體鏡頭的畫面裡,不是是否巧合,給莫筱夕腕部來了個特寫,那款情侶手錶扣在了她的手腕。
路曉若再不知情,誰都不能保證會不會落入莫筱夕圈套。纔多久就被擺了一道,這回是連凌安南都算計進去了。
路曉仔細聽着林青描述,表情沒多大變化。
凌安南方纔離開廚房,別的沒聽清,那句受到傷害卻是聽得一清二楚。他回臥室換件襯衣,再走到客廳時路曉已經掛了電話。
“跟誰訴苦呢?”他自然坐在她旁邊伸手去摟,路曉放下手機,似是沒有推拒的意思。
“林青。”她面色如常,說話時沒有看他。
凌安南這才稍微鬆口氣,至少還願意搭理。他正色,面露嚴肅:“這事我會好好處理。”
“怎麼處理?”路曉把剩下的小半杯燕麥放在茶几上,側開的身子恰好脫離男人貼着腰線的掌心。
凌安南潭底稍沉,又貼上去摟得更緊,怎麼着都行,他就見不得她有推開他的意圖。哪怕是他理虧,也要把她這種心思扼殺的萌芽中。
必須徹底剷除。
路曉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想着他口中的辦法無非是威逼利誘封住媒體的口,可一次兩次就算了,還能回回都用這個法子?
他們之間亟待解決的也不是這些媒體的圍追堵截,根源還在那個不可能被漠視的未婚妻身上。
路曉見他一時沉默,去收拾下準備上班,剛要推開門被凌安南拉住,男人把她強行拉回客廳扔在沙發裡。
“膽子大到天上,這種時候你還敢出去?”
“怎麼不敢。”
“別去了,今天請假。”凌安南掏出手機,才意識到已經屏蔽掉所有能聯絡到他的方式,從昨晚開始手機就處於關機狀態,他露出猶豫,手機在掌心轉動一圈後又改口,“不,這周都請假,就在家呆着。”
公關已經照他意思處理,晚些時候也得把公司的事交代下去,這幾天誰都別想來煩他,只有路曉不離開他的視線,他才能真正安下心。
“不可能。”路曉揚聲,直接回絕,竟是口吻堅定無比,“你是想讓我藏在這裡,繼續當第三者是嗎?”
這句話的鋒利,是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脫口而出的話無法撤回。
“什麼第三者。”凌安南眉峰隆起,點支菸,濾嘴剛碰到薄脣就被按進菸灰缸掐滅,他搭起條腿不免煩躁,“別人抽風也就罷了,怎麼你也這麼作踐自己,以後別再說這種話。”
“我只是說出事實。”路曉看着煙消失在空氣中,如同抓不住的雲霧。
似乎還有什麼,也是無論如何伸出手也無法抓住。
她的目光跟隨着漸漸散去的煙霧有些渙散,男人的聲音把她拉回:“事實?”他沉着嗓音重複幾遍,完全看不出哪裡是事實,只當是路曉氣話,“我知道你難受,你放心,這一次,不出三天,莫筱夕這個人這輩子都不會再跟我扯上關係。”
男人的桃花眼裡折射出一種涔人的陰寒,路曉恰好同他視線交錯,沒有捕捉到。
她不做出迴應,凌安南扼住她手腕,陡然低沉的嗓音透着股無法言明的苦楚和謹慎試探:“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