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擡頭，還能看到季沉神色認真的打量着自己，那種溫柔和懂得，都是那麼的難得。
一家人，享受着仿若最後一刻纔有的溫情。
樂喬前所未有的珍惜着這一刻。
手機震動了一下，季沉看了一眼短信，和文欣兒道：“媽，我們先把孩子們帶出去吧，醫生要進來檢查了。”
“之前不是已經檢查了嗎？”
“還要檢查一次，媽，別說了，我們先出去。”季沉抱着兩個孩子，文欣兒抱了一個，一起出去了。
樂喬整個過程都沒有說話。
因爲季沉已經和她說過，陸煜寒今天上午會到軍區醫院，爲她的手術。
他們全都出去，應該是陸煜寒來了。
果不其然，沒多久，容容就推着陸煜寒進來了。
陸煜寒坐着一個特製的輪椅，他的手和腿都骨折了，身上還有多處擦傷，俊逸的臉龐也包紮着，樂喬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狼狽的陸煜寒。
輪椅停在樂喬的牀邊，容容出去之後，陸煜寒主動開口道：“怎麼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是不是太久沒看到，真的把我當做陌生人了。”
雖然早已經說好，以後是陌路人，可兩人到底是一起長大的，怎麼可能一點情分都沒了？
無論曾經發生了什麼，在此時面對死亡之際，樂喬什麼也不想了，只想好好珍惜自己活着的最後時光。
她扯了扯嘴角，擡頭看了一眼自己上方掛着的一些藥瓶，還有各種各樣的儀器，聳聳肩，無奈道：“不是把你當做陌生人，而是覺得……剛剛自己還覺得你狼狽，可再看看自己，想想自己的情況，我發現我比你還要狼狽。”
“不是這樣的，樂喬。”陸煜寒深深望着樂喬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以爲你是最狼狽的，其實你沒有，這只是一個最正常不過的手術，每一個手術都會有危險，就連正常的孕婦生孩子，也會有危險，不是嗎？還記得你上次生下你們家三胞胎的時候麼，當時你也一樣面對死亡，可你還是挺過來了。”
樂喬搖搖頭，道：“不，這不一樣，陸煜寒，我的情況我自己清楚，醫生說的都好聽，也怕我想多，但我知道，我腦袋裡的血塊已經在壓迫我的神經了，我以前從來都沒有感覺到，可第一次發作的時候，那種痛……比死還要難受。這兩天我看到季沉努力裝作沒事的表情，但每一次背對着我的時候，眼角都會溢出難過和絕望，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捨不得離開他，離開我們的孩子！”
只有當着陸煜寒的時候，樂喬才敢說這樣的話。
可她並不知道，此時的季沉，在隔壁聽着他放在桌上的手機裡的聲音。
俊顏，因爲極度的心疼和難過，變得些微的扭曲起來。
樂喬見陸煜寒不說話，繼續道：“我知道季沉已經請你來參與我的治療和手術了，其實真的沒有這個必要，我不會上手術檯的！”
陸煜寒，等的就是樂喬的這個決定。
他蹙起眉頭，一字一句道：“樂喬，你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我記得以前你的數學是最好的，現在我來和你做個計算題。”
“嗯？”
“我在國外的時候，平均每天都會遇到兩起你這樣的症狀，我平均一個星期會做兩臺這樣的手術，成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八。現在的醫學已經越來越成熟了，我回到江州之後，同樣見過不少你這種情況，當初給你做手術的時候我就考慮到這一點，之後也建議你去做了不少的檢查，你腦袋裡的血塊是在一年前才慢慢形成的，時間還不是很長，發現的也早。如果再晚一點發現的話，我也會說無能爲力的話，或者是隻有試一試的話，但是現在……”
他定定看着樂喬，“你是很有希望的。百分之七十的成功率，樂喬，難道你真的要這麼一直拖延下去嗎？你要知道，手術越早，你康復的機率就越大。你現在害怕，怕自己進了手術室之後，遇到那百分之三十的死亡率，可是你想過沒有，你即便是不去手術，你也不會有太多的時間，血塊已經開始壓迫你的大腦神經，我不是嚇你，可能你還有一年的時間，或者是一個月，甚至是一個星期……最壞的可能，血塊可能在下一秒，就會徹底壓迫你的血管，別說是你想陪着孩子們久一點的時間，你可能連再看他們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陸煜寒的話，不是危言聳聽。
儘管樂喬聽着這話的時候，渾身的細胞都在顫抖，害怕和恐懼充斥了她的內心。
她吞了吞口水，低聲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如果不動手術的話，連你也說不準我還能活多久，是嗎？”
“最好的結果，也就是一年，還要看這個血塊的形狀和它變大的速度。”
樂喬看着陸煜寒嚴肅的神色，相信他專業的判斷，她道：“陸煜寒，你告訴我，如果我去手術的話，我有多少活下來的機率，我不要聽你和那些醫生說一樣的話，我要聽的是實話！”
她如此嚴肅的問陸煜寒這個問題，季沉真的很擔心陸煜寒會把之前和自己說的那番話告訴她，如果是那樣的話，喬喬就更加不願意接受手術了。
陸煜寒沉吟片刻，堅決道：“如果是之前的話，你只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但我可以參與到你的手術中，雖然我已經拿不起手術刀，我的自身狀況也不是很好，可我有經驗，我也瞭解你的病況和根源，我在手術室裡，能夠幫助那些專家做出一些符合你的情況的判斷。如此下來，最少也有百分之七十五的可能。”
見樂喬呆滯，他故作輕鬆，道：“樂喬，雖然我已經不再是第一醫院的腦科專家，不再是陸醫生了，可你要相信我，我纔是最瞭解你病情的人，我參與進你的手術中，至少也能給你提高百分之五的機率。”
“你真的沒有騙我？”
眸色一頓，陸煜寒道：“當真沒有騙你！”
樂喬沉默了。
她還在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