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打同登?”
吳團長抓緊時間召集了各營營長召開了一次作戰會議,各營營長一聽說要打同登就不由愣住了。
“團長!”其中一名幹部站起身來爲難的說道:“戰士們都已經有一天一夜沒有休息了,而且一直都在趕路,這時候讓他們上戰場打仗,只怕有困難啊!”
“是啊團長!”其它幹部也紛紛附和道:“這一路上的行軍戰士們都是撐着的,我們一直都在跟戰士們說,‘再堅持一會兒,到了同登就安全了!’,可是現在同登是到了,反而要讓他們去打仗!這……我們都說不出口……”
“團長!咱們就不能繞過去嗎?咱們本來就沒有打仗的經驗,在這種情況下打仗不適合啊!有些戰士爲了減輕負重,連子彈都偷偷的丟在路上了!”
“什麼?有人丟子彈?”聞言我不由皺了皺眉頭:“不是下了不許丟彈藥的命令了嗎?”
“人都快累死了,誰還顧得上那麼多!”幹部們有些尷尬的說道。
“不管怎麼樣,這場仗是一定要打的!而且越快越好!”我對幹部們說道:“同志們,你們想想,我們友軍的部隊很有可能就在同登的另一邊,祖國離我們只有一步之遙,只要我們能衝過去就意味着勝利,就意味着回到祖國。有些同志認爲我們該繞過同登的敵人,但如果迷路了呢?如果越來越多的越軍趕上來了呢?我認爲我們現在沒有其它的選擇,就是直截了當的衝過去!衝得過去就是生,衝不過去就是死!”
見戰士們個個都沉默不語,我頓了下又接着說道:“也許有些同志因爲戰士們過度疲勞或是沒有戰鬥經驗而不敢打這一仗,但我要說的是……如果每一名戰士都清楚的認識到一點,一旦我們衝不過去就將永遠的留在異國他鄉,甚至就會死在這裡,你們覺得他們還打不了這一仗嗎?”
“也對!”幹部聽着就小聲議論着:“古時候人家項羽都有破釜沉舟呢!咱們爲什麼不行?”
“咱們說什麼也不會留在這等死,打就打吧!”
“關於彈藥不足的問題……”我看了看吳團長,就建議道:“我們並不需要那麼多部隊參戰,我手上的部隊再加上兩個營就足夠了,我們可以把彈藥集中起來給參戰部隊使用!”
“沒問題!”吳團長點頭說道:“這件事就交給我去辦,至於帶領部隊進攻……”
吳團長看着我說道:“這件事非同小可,也許直接關係到我軍部隊的生死存亡。所以崔營長……我也就不跟你客氣了,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聽着吳團長的話,各營營長也紛紛點頭表示同意。雖說我在他們面前沒怎麼表現,但之前我將手下的部隊分配到各部隊去傳授戰鬥經驗,這一來二去的難免就會說到我,所以我的名氣在608團還是挺響的,這纔不到幾天就沒幾個不認識我了。
不過我還是將目光轉向了樑副師長,因爲我知道有說話權的不只是吳團長一個。
樑副師長沒好氣的笑道:“你看我幹嘛?這事不讓你來還有誰能幹得了?難道還讓我這個老頭子上?”
“哄!”的一聲,幹部們都被樑副師長的話給逗樂了,原本緊張的氣氛霎時就有所緩和。
“那好!”我也不推託,當即就應承了下來,指着地圖說道:“同登這個地方我和我的部隊曾經在這裡跟越鬼子戰鬥過,而且也在這裡呆過幾天,所以對這地方比較熟。我們的目標是在這裡……”
我指着地圖上的平頂山說道:“這座山叫平頂山,曾經是越軍的極爲重要的堡壘——鬼屯炮臺,不過已經被我們給拿下並炸成廢墟了,它的下面就是火車站,也就是我們回去的路……”
“火車站?”吳團長不由疑惑的問了聲:“爲什麼一定要從火車站走呢?看這地形,火車站就在鬼屯炮臺的火力控制之下,走公路不是更安全?”
“我們要面對的不只是越軍,還有我軍工兵部隊埋下的地雷!”我回答道:“工兵部隊爲了阻止越軍追趕,一路在後頭埋下了許多地雷,而且公路也很有可能已經被炸斷,所以走公路不一定安全!然而鐵路就好得多了,一是鐵路大多建在路基厚實的山腳下,不管怎麼炸也就是多一個坑而已。我回來的時候特意觀察了下,也許是因爲鐵路中間有枕木埋起地雷十分不方便,所以工兵部隊在鐵路上只是簡單的爆破……”
“哦!”吳團長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我們的任務是這樣的!”我指着地圖說道:“我和我的部隊及二營分爲左中右三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過同登,如遇抵抗必須用最快的速度將敵人消滅,以保證後續部隊順利前進。這支部隊的任務是突破敵人的防線,並沿途佔領制高點掩護後續部隊前進,特別是要佔領平頂山控制火車站。主力部隊以三營、團指揮部、一營的序列沿着我們開闢的路線一路撤至火車站並沿鐵軌往北撤退!”
吳團長認真地看着地圖等着下文,但好一會兒也沒見我接着往下說,不由疑惑的擡頭問了聲:“沒了?這就這樣了?”
“就這樣了!”我點了點頭。
“這……這怎麼行!”吳團長很快就明白了什麼,騰的一下就站起身來反對道:“這不就是讓你們和二營的部隊掩護我們逃跑嗎?主力部隊什麼任務都沒有,就只有撤退!這……這像什麼話?”
“崔營長!”樑副師長插嘴問道:“我們走了你們怎麼辦?你不覺得我們應該以營爲單位交替掩護着撤退嗎?”
我苦笑着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不想,而是不能!”
“爲什麼不能?”樑副師長疑惑的問道。
“試想……”我看了看周圍的幹部,回答道:“先不說608團的戰士們有沒有交替掩護的這種協同性,一旦我軍打開了包圍圈的缺口,戰士們知道生路就在眼前的時候,還有誰會願意留下來擔任掩護任務嗎?”
聞言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我說的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608團是一支沒有上過戰場的部隊,就算在沒有任何壓力的情況下要讓他們做到交替掩護的撤退只怕都有困難,更何況現在還是在戰場上,到處都是槍聲、炮聲,背後有窮兇極惡的越軍在追,而前面就是一條直通祖國的生路……所以可以想像,在這種情況下誰也叫不住那些急於逃回祖國的兵的,那在這時候制定一個複雜的交替掩護的計劃有用嗎?那隻會讓部隊陷入混亂!
所以我乾脆就讓我的部隊和二營打前鋒並固守一段時間,也只有這樣才能讓儘可能多的戰士回到祖國。問題就是……二營肯不肯幹!
我將目光轉向了二營營長許凡,問道:“這個任務你能不能接受?”
許凡一擡頭就迎上了我的目光說道:“你崔營長都能主動把擔子挑到肩上,我還有什麼好說的!我就是覺得這對崔營長還有你的部下不公平,你們是因爲我們的要求而留下來的,現在卻要冒着生命的危險擔任掩護任務……”
“崔營長!”樑副師長臉色鐵青的插了一句話:“容我說一句,你帶着部隊打下平頂山後就把陣地交給二營,掩護部隊撤退的事就交給二營了,你們跟主力部隊一起撤!”
“如果二營頂不住呢?”我望了望許凡道:“我不是不相信二營的戰鬥力,但是我們應該要想到這個可能:戰士們眼看着就可以回國,再加上擔心留下來會被越軍包圍,所以根本就無心防守,越軍只一個照面就突然我軍防線,然後一路銜尾追殺……那會犧牲多少戰士的生命?”
聽着我的話樑副師長和吳團長就無話可說了,甚至連二營營長許凡都不敢否認這種情況很有可能會出現。原因很簡單,我們實在不敢要求一支從未上過戰場甚至大多成員都還參軍不到三個月的部隊能做到視死如歸,畢竟這誘惑實在太大了。
“就這麼辦吧!”我從地上站了起來,輕鬆的拍了拍屁股,交待着許凡道:“你先去把任務分配一下,讓戰士們好好休息,大慨……”
我看了看錶,再看看天色,說道:“事不宜遲,我們準備三十五分鐘後,在七點整準時行動!”
“是!”許凡站起身來應了聲。
“崔營長……”樑副師長也跟着站了起來。
“樑副師長,客氣話就不用多說了!”我笑了笑說道:“這是最好的選擇,也是唯一一個能把傷亡降到最低的選擇!”
“嗯!”樑副師長握着我的手使勁地點了點頭,感動得都說不出話來。
其實我這麼做不是爲了任何人,更不是爲了名利,而是在抗美援朝的戰場上養成的一種習慣——志願軍在關鍵時刻,總是會習慣於犧牲小我保存大我。只是這麼做,卻讓我再次無法面對自己的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