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兒子回來了，嫺妃原本還有着睏乏，登時就有了精神。
“在哪兒呢？”嫺妃回身望過去，卻並沒有見到有人往這邊過來。
浣衣就輕輕地笑了笑，指着另一個方向說道，“娘娘，公主殿下是從這邊回來的呢！”
香蘭殿統共有兩條路，一條是通往內宮的，另一條則是通往宮外的。
嫺妃不放心七公主出宮，平日裡都是讓人領着七公主從小道出去的。
被浣衣這麼一提醒，嫺妃這才反應過來，忍不住笑了笑，“瞧我，竟連這個都給忘記了。”
這麼多年來，嫺妃也並非只是小病，病得時間越來越久，身體上難免就會留下些疾病來。
浣衣是最清楚嫺妃身體的，清楚嫺妃這些年來記憶力早已下降，甚至是有些健忘了。
明明上一刻才說過的事，下一刻再問時，嫺妃就已經忘記了。
想着，浣衣心裡便就有些酸澀，頗替嫺妃心疼，可又沒辦法。
這宮裡頭的人哪個不是人精？
個個都是朝着得寵的嬪妃去的，至於嫺妃娘娘這樣早已失寵了的妃子，內務府雖說不至於剋扣嫺妃娘娘的用度，但也不會上趕着討好，該多少就是多少，哪怕是天氣驟變，也不會多給香蘭殿一分一毫。
甚至是謝皇后得了好東西，要賞給後宮嬪妃，內務府也會先讓其他得寵嬪妃挑選，挑剩下的纔會給嫺妃娘娘。
浣衣收回思緒，擡頭便就見七公主已經走近，連忙上前福身行禮，並道，“娘娘已經等了公主殿下多時，公主殿下快些過去勸勸，讓娘娘趕緊進殿取暖吧。”
這外頭天寒地凍的，娘娘身子又一直不好，浣衣心裡着實是擔心的。
七公主心裡就頗有些無奈，既感動又心酸，朝她點了點頭，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果然見到母妃站在門檻邊等他。
“母妃，兒臣都和您說過多次了，兒臣身邊自有人護着，母妃實在不必擔心，更不能站在這外頭等着，要是母妃着了涼，兒臣該有多自責。”七公主心裡自然是擔心嫺妃的，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免得下回嫺妃還這樣。
縱然被兒子說了一通，嫺妃心裡卻是半點也不難過，反倒還覺得頗爲暖心，感動得幾乎要落下淚來，哽咽着說道，“我知道的，可我這心裡實在是不放心，母妃下回必定不這樣了。”
“……”對於母妃說的這番話，七公主選擇了自動屏蔽，不往心裡去了。
這些話母妃早已說過了很多遍，可每次才說完，轉頭就忘，他都已經不想再說了。
嫺妃像是也記起了自己說過很多次，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面色訕訕的，跟着他一道進了內殿。
一進來，迎面撲來一股熱氣，只覺得整個人瞬間就暖和了。
沒那麼冷之後，嫺妃的臉色也好看了幾分，俏臉凍得紅撲撲的，坐下後便問道，“寧姐兒，你今兒特意出宮去替清河縣主慶祝，可見到了她人？”
嫺妃還記得上回兒子就和她提起過這個清河縣主，不過是那時候清河縣主還沒獲封，只是個普通的庶長女，嫺妃便就沒放在心上罷了。
可如今，那清河縣主入了寧國公主的青眼，又有了封號封地，和從前大不相同了。
嫺妃畢竟還是惦記着有朝一日，能夠讓兒子換回男子裝束，這心裡自然也就會想一想未來兒媳婦的事。
聽說那個清河縣主考了汀蘭書院頭名，還是有史以來最高的分數，嫺妃心裡對這個未來兒媳婦，就更加滿意了。
“嗯。”聽到母妃提起阿姝，七公主眼角眉梢都帶了笑意，輕輕地應了一聲。
見兒子除了方纔關心自己時說了一長串的話，還是這般冷淡，嫺妃不由就有幾分失落。
兒子不肯主動提起，也不多話，嫺妃就轉頭問向芸枝，“芸枝，你可見到了那位清河縣主？覺得她爲人如何？”
芸枝心裡不知爲何，對趙雙姝頗有幾分成見，正想開口說呢，就見七公主朝她看了過來，眼裡帶着警告般的目光。
膽敢胡亂說阿姝的壞話，他必定不會輕易放過！
芸枝跟在七公主身邊多年，多少也看得懂七公主的眼色，頓時就會意，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公主殿下他……該不會是對那個清河縣主動了真心吧？
想到這個，芸枝心裡就有幾分落寞，可又說不清到底是何緣故。
她是從小就跟着七公主的，後來七公主落水身亡，就一直跟着如今的“七公主”，早就把自己當成了“七公主”的人。
如今眼看着“七公主”有了心儀之人，芸枝心裡便有幾分說不清的難受。
“芸枝？”遲遲沒有等來芸枝的回答，嫺妃便就忍不住皺了眉，又重複了一遍。
聽到嫺妃的聲音，芸枝這纔回過神來，連忙說道，“回娘娘的話，奴婢倒是見到了那位清河縣主，確實是個不錯的名門閨秀，形容舉止都頗爲不錯。”
這般違心的話，芸枝心裡難受得不行，只想告訴嫺妃實情。
那個清河縣主，仗着公主殿下對她好，就恃寵而驕，竟敢不將公主殿下放在眼裡！
在芸枝心裡，七公主就是個完美無缺的存在，容不得任何人褻瀆！
芸枝心裡的憤怒，嫺妃並不知道，也沒有注意到芸枝眼底的恨意，聞言便就滿意地笑了笑，“如此說來，倒是個不錯的。”
什麼不錯的？
那自然是不錯的兒媳婦人選。
芸枝聽出了嫺妃話裡話外的意思，心裡便就越發地難受了起來，卻又沒法在嫺妃跟前上眼藥。
七公主已經開始懷疑她了……
想到這個，芸枝心裡便就跟快要窒息一般，努力地忍住，這纔沒有放聲哭出來。
見芸枝還算聽話，七公主眉眼這才柔和了下來，淡淡說道，“母妃就不必替兒臣擔心這些了，兒臣心中自是有數的。”
不論如何，他心裡就只有阿姝一個人，這輩子也只會娶阿姝一個人！
至於已經生出了歪心思來的芸枝，等過些日子，找個時機，把她配了人就是。
芸枝知道太多關於他的事，輕易打發不得，留在身邊更是不行，也就只有配了他身邊的人，做個管事姑姑。
七公主心裡早已打算好了一切，可惜了芸枝還不知，仍在那兒妄想着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