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樑皇宮。
莫智淵這些日子,已經安定了下來,女兒失蹤,兒子身死,對他來說,好似沒有太大的影響,一切又恢復到了往常的模樣,莫智淵依舊勤政,上朝退朝,批覆奏摺,好似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他這樣的姿態,讓上京城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也漸漸地平息了下來,當然,這其中也有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比如有幾個御史和最能嚼舌根的閒官,突然暴斃在了家裡,說是暴病,大夫也查看過了,確認無誤,可死的總是有幾分蹊蹺。如此,朝堂之上,也再沒有人敢提這件事了。
因爲,他都看了出來,只要莫智淵在,這天便變不了。多說無益,反倒可能招來殺身之禍,西樑短暫的鬧騰之後,變由波瀾不驚,再次成爲了一湖靜水。
這一日,批完奏摺的莫智淵信步行出了御書房,在皇宮之中行走着。
少了晨公公這個整日跟在身旁添衣問暖的人,他清靜了不少,卻也略微有些不習慣。跟在他身旁的,今日卻不是小太監,而是大內侍衛統領的一個副手。
這人官職雖是副統領,卻從來不管大內侍衛之事。
按理說,禁軍之中的禁衛軍,雖然隸屬於禁軍,卻也收到大內侍衛統領的節制,他這個副統領應該管着這方面的事,可石馗這些校尉們,卻從來都沒見他去過禁衛軍那邊。
甚至宮中之人,想見到他,卻也是很難的。
也不知這人到底是做什麼的。
其實,一些明白人,猜也猜出來了。
每個帝王之家,都會有自己的直屬情報組織。燕國這些是直接由葉門的人負責的,而西樑卻相對來說比較隱秘一些,不過,一些高層的官員卻是知道的。
早在當年的齊王組建齊心堂的時候,當年的太子,也就是當今皇帝莫智淵,他也沒閒着,組建了一個自己的組織,後來又接手了太宗手下的一批人,進而形成了現在這個比較隱秘的組織,天機閣。
天機閣的直接負責人,有兩人,其一是晨公公,還有一位,便是這位大內侍衛副統領。
莫智淵之所以如此分權而治,是因爲他早已經領教過了專權的可怕,若是一個人的權力分閉起來,便很容易做出一些瞞天過海的事來。
莫智淵前面行走着,後面的副統領跟着。
兩人行至長廊盡頭的涼亭處,莫智淵擡眼看了看前方正在重新修繕的太子宮,面上露出了幾分柔色與痛色,不過,這也只是一閃即逝,輕嘆了一聲後,他轉過頭,看着副統領,道:“好了,季順,說吧。”
副統領躬身行了一禮,道:“是,皇上。燕國那邊的局勢,現在對我們來說,並不是很有利。燕國皇帝雖然的確病重,卻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看來他想在臨死之前,做些大事出來。”
莫智淵冷哼了一聲,道:“他這人一生謹慎無膽,沒想到,都要死了,反倒是有膽氣了。”
副統領知道莫智淵的脾氣,對於這些,他並不做評論,只是繼續講道:“晨郡王好似在計劃着一件大事,但是到現在都未能查清楚,不知他到底想要做什麼。晨公公那邊一直被晨郡王壓制着,皇上沒有給他去直接查晨郡王的權力,他也不敢妄動。現在他已經被晨郡王差遣,踏上了返途。”
莫智淵點了點頭,道:“晨郡王現在還年輕,需要自己歷練一番,小晨子的性格,朕清楚。給他放了權,只會讓兩人不和,最後,損失的,還是我們的人。”
“陛下英明。”季順躬身長施一禮。
“好了。小晨子要回來,便讓他回來吧。”莫智淵又望了那修繕中的太子宮,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兒女情長,如何能做大事……看來,他還需再長大一些……”
副統領季順在旁邊聽着,心知莫智淵這是在說莫小川,皇家內部的事情,他不敢多言。他能在莫智淵身邊這麼多年,自然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聽着莫智淵感嘆,卻如同沒有聽到一般,面不改色,直立在莫智淵的身後。
莫小川現在的身份很是敏感,即有皇位繼承的可能,又是權力場上起來的新貴,莫智淵到底對他是什麼態度,季順不敢猜,也猜不出來,因而,對於莫小川,他不想離的太遠,卻也不敢近。
莫智淵說罷這句話,便沒有再說什麼,兩人沉默良久,莫智淵深吸了一口氣,道:“好了,讓他回來吧!”
“是!臣這便去辦。”季順領命而去。
莫智淵靜靜地站着,忽然,身後出現了一個人。他猛地扭頭過來,卻見是老太后。看清楚了來人,莫智淵微蹙的眉頭輕輕一緩,忙上前相扶,道:“母后,您怎麼一個人出來了?”
老太后看了看前面的太子宮,面上露出幾分蒼然之色,緩緩地擡起眼皮,看了莫智淵一眼,道:“至從你做了皇帝,我一直不干涉你所做的決定,也從來不過問。不過,現在將家弄成這般模樣,我卻不得不說幾句了。”
莫智淵低着頭,道:“母親請說。”
“我們西樑皇室,本就人丁凋零。你膝下只有一子一女。現在……”說到此處,老太后情緒顯得有些激動,深吸了一口氣後,讓自己的情緒略微平緩了一些,這才道:“罷了。先不提此事,智明膝下只有川兒一人,你若是再讓他有什麼閃失,便不用我說。你又對得起太祖太宗嗎?”
莫智淵面有愧色,道:“母親教訓的是,兒知曉了。”
老太后輕輕搖了搖頭,道:“你是一國之君,這些話,我本不該說的。算了,你自己掌握好分寸便是……”說罷,老太后轉過身,緩緩地朝着太后宮行去了。
在前面不遠處,宮女們急忙迎了上來,扶着老太后而去。
莫智淵眉頭微蹙,看着老太后遠處的身影,低下的頭顱,緩緩地擡了起來,短暫的片刻,便又恢復到了那個好似一切在他面前都很是淡然的帝王。
在這個世界上,能讓他低頭的,也唯有老太后一人了。
目送老太后離去,莫智淵又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太子宮,深深地看了一眼,轉過身,大步離去,未曾有半點猶豫,也未曾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