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隊兵卒全副武裝地奔上城牆來,小型火炮從城樓裡一架架推出來,炮兵們緊張地加固地爪,水平儀幫助火炮平穩,以便瞄準目標。
重機槍也被移了出來,還有成箱成箱的手榴彈搬了上來,這是近戰防禦的最佳殺傷性武器。
一切已準備妥當,一排排士兵佇立在城樓上,緊張地望着遠處水陸並進的敵人。
隨着所有人奔進姑蘇城裡,厚重的大門緊緊關閉,粗大的圓木一根根被裝在了要塞大門後的鐵環中,將大門幾乎擋得嚴嚴實實。
楊善信和屠夫,光頭佬三人,也是一身戎裝,每人手上一支漢陽造最新款,毛瑟M1888步槍,身着斜挎着武裝帶,完全是準備身先士卒。
他們一手將頭盔抱在懷裡,另一隻手按着垛碟,目不轉睛地看着漸漸逼近的太湖幫匪,旁邊,一個重炮瞭望臺正在測距計算,準備到時給幫匪來個下馬威。
在炮兵瞭望臺的邊上,一個五旬不到年紀,頭髮卻有些花白的老者,眉頭緊皺,臉上盡是憂色。
“蕭先生,湖匪約有萬餘人,全是步卒,火炮不多。”楊善信眼中露出輕蔑之色,“就憑這些人,這些破銅爛鐵的玩意兒,便想攻下姑蘇城麼,也太小瞧我們了吧!"
蕭璇搖搖頭說道:“將軍,來的可都是金天龍帳前精銳部隊,是太湖幫中最爲精銳,最爲勇敢作戰的,他們的戰鬥力並不比洞庭湖上的水匪差,看旗幟,應該是金成藝爲先鋒。”
“這廝早就跟咱們打過仗,手下敗將,不足爲慮,一會兒咱們就用大炮轟他。”屠夫跟着插話道。
“咱們不可大意,這個金天龍父子,今非昔比。”蕭璇搖了搖頭,表示不可輕敵。
“那按蕭先生的意思是?”楊善信問道。
“我擔心的是他們此次來虛晃一槍,向我們炫耀軍威,試探虛實,然後繞過姑蘇城,分兵襲擊各地,讓我們首尾難以相顧。”蕭璇道。
“分兵內襲?這不大可能吧!姑蘇城在我們手中,他敢分兵,就不怕我們截他後路麼?!”楊善信非等閒之輩,他馬上提出了反駁。
蕭璇苦笑道:“將軍閣下,金天龍只需留下一半兵力,也就是五千餘人在此,便足以將我們牽制在此,他大可從容分兵,如若咱們出城攔截,追擊,別忘了,滬軍的蹤跡咱們尚不知,誰知道他們埋伏在何處?”
楊善信動容道:“如果真是這樣的的話,我們必須馬上上報金陵城李司令官那裡,請上將軍派出騎兵攔截,我們在常州,無錫各地還有三千餘兵力,我們多處出擊,來個反包圍。”
“金陵守軍主力向蘇南移動,就怕馬鞍山,當塗的保安部隊,他們實際就是東洋人的走狗,如果他們乘虛從背後偷襲金陵,金陵就危險了,所以,金陵附近的一個守備旅,李司令官是不會輕易動用的。”
楊善信,屠夫,光頭佬三人一聽,有些急了,“如果這樣,我蘇州府各鄉鎮,豈不是又要淪爲太湖匪幫劫掠的對象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呵,我們力保姑蘇城不失,便能讓金天龍有所忌憚,不能肆無忌憚地縱兵劫掠。”蕭璇解釋道。
“哎…我們傻了,爲什麼不向浙省求援呢?”光頭佬想到了,“如果浙軍由長興、湖州合力從太湖上衝殺過來,李府有太湖水師,我們就能夾擊金天龍了。”
“嗯,這個方案可行,但向浙軍求救,則必須經李司令官親自出馬。”
“這個好辦,我馬上密函一封,派人前往金陵面呈李司令,讓他跟浙軍協調出兵太湖一事。”楊善信道。
“這個主意好,請將軍即刻寫好密函,派偵察班乘快艇去金陵。”
“好,你們守着,我立馬去寫。”楊善信說着,他扭身走下城牆,往指揮所走去。
屠夫則恨恨地一捶城牆,“當真是讓人蹩氣,真想出城與這些太湖水匪大殺一番,瞧瞧到底比洞庭湖水匪如何?”
“屠團長萬萬不可。”蕭璇趕緊勸道:“咱們利用堅城利炮,力保姑蘇城不失,纔是當務之急,再伺機進行反擊。"
三人再商議着,姑蘇城外的太湖匪幫已滾滾而來,在數裡外,一聲號角響起,齊齊上岸站立,安靜地看着不遠處的姑蘇城,並沒有要魯莽攻城之意。
看着成片成片的匪幫軍勢,城牆之上的共和軍官兵齊齊嚴肅起來,這些老卒都與水匪見過仗,但如此強勢之兵卻也是首次碰上。
“太湖幫金天龍之兵,還真不是一般水匪。”屠夫和光頭佬喃喃地說道。
呵呵…金天龍舉着望遠鏡,靜靜地看着趴在他面前的姑蘇城,眼中雖然閃着仇恨的光芒,但神情卻異常平靜。
他的仇人便在這座城池裡面,陳天華的那些舊部,八年前他被打得落花流水,失去了耀金礦業,人關在大牢裡差點就被活活餓死。
八年了,他臥薪嚐膽,現在,輪到他前來報復。
金天龍是東洋人的忠實走狗,跟陳天華打了近十年的仗,對敵人有着相當的瞭解。
現在的陳天華是一個龐然大物,正如東洋人說得那樣,這個龐然大物四面樹敵,事情多如牛毛,亂七八糟,正好是太湖幫用兵的好機會。
錯過這個機會,一旦這個龐然大物將事理順了,便又會像數年前那樣,將他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作爲一個活了五十餘年,並能在弱肉強食的江湖上生存下來的的老狐狸,從來就不乏冷靜,哪怕他被仇恨完全包圍的時候,他也竭力維持着一顆冰冷的心。
身邊的金成藝還是年輕了一些啊,看着身邊雙眼充血,兩腿緊夾馬腹,拉着馬繮的手青筋突出的兒子,金天龍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心裡暗忖:想要報仇,首先便要冷靜。
“幫主,姑蘇城堅固雄偉,而且他們還擁有重炮,只是還沒有開火,咱們就是萬餘人馬,不可能打下來啊!”
另一側的匪幫標團長杜飛,有些奇怪地問金天龍。
杜飛是金天龍手下僅存不多,難得的一位勇將,他追隨着金天龍縱橫太湖,作戰經驗豐富,看了一眼重建之後的姑蘇城,便知道己方便是全軍皆來,以萬餘人馬攻擊也很難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