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北城,最強的生物都已經倒在了地上。
巨大的怪物,如生命到了終點一般,倒在一片廢墟之中,巨大的嘴巴里一直在痛苦的哀嚎着。
離它稍遠距離的馬路上,還有同樣倒地難以站起來的黑狼王,黑狼王在整個和這個怪物糾纏的過程中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他甚至沒有餘力來處置全身的傷口。以前那個,即使受了再重的傷,事後都能像沒事人一般照常趕路的黑狼王,似乎這次,纔是真的剛剛從地獄裡爬出來。
同時,整個北城最強的一個生物,也還倒在地上,難以站起。
月光蔓延葉無缺的全身,他躺在如呼吸一般蠕動着的,怪物的下半身的腐肉之上,剛剛釋放完所有的紅色涌流的異能,已經讓他的身體處於崩壞的狀態,別說站起身來了,就是動一下,葉無缺都覺得自己肌肉在撕裂一般的疼。
老乞丐曾經就無數次的提醒過葉無缺,雖然他體內的異能確實龐大,而且有着進化的功能。但要使用最強的紅色涌流的形態,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這需要異能去改造身體,身體去適應變強後的異能,這幾乎是一個非常緩慢而爲妙的過程。但葉無缺卻強行將自己體內的異能爆發到最高,這小子現在只是癱瘓,沒有死,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當然,癱瘓也只是暫時的,畢竟葉無缺體內的異能對他的身體除了有改造作用之外,還同時具備着修復功能,按老乞丐的看來,葉無缺大概還需要躺上三個半小時,就能夠勉強站起身來了。這對於一個全身每一塊骨頭都已經產生裂痕的人來說,已經是一個充滿奇蹟的速度了。
此時躺在地上的這兩個人,不管是葉無缺還是黑狼王,都是變態一般的存在。他們身體自己的修復能力,已經是現代最高端的醫學無法解釋的情況,細胞的重組和自我修復,根本就像是受傷但不至死的喪屍一般,迅速在癒合。
而他們之間,也確實有一頭巨大無比的喪屍,正在慢慢的,癒合着自己缺失的,那塊巨大的傷口。
葉無缺前面的黑暗處,突然有了一些聲響,他勉強擡頭看去,看到寒井正在慢慢從黑暗中朝着自己走來。他的臉上無悲無喜,他的眼神出奇的平靜。
“張天落……”葉無缺脫口而出。
聽到這三個字,寒井的臉上笑了。他對葉無缺露出微笑,蹲在葉無缺身邊,卻在解着葉無缺背後的揹包。
“冷鷹呢?”葉無缺問道。
“早跑了,在你釋放恐怕異能的時候,那傢伙怕你把他誤殺了。自己先跑了。”寒井說道,繼續接着葉無缺背後的揹包。
“你…你幹什麼?”葉無缺知道寒井在解自己背後的裝滿炸彈的揹包,但身體動彈不得,也難以反抗。
“你不怪我?”寒井並沒有回答葉無缺的問題,反而問道。
“怪你什麼?”
“怪我對你所做的一切。”寒井平靜的說道,將葉無缺的揹包取下,背在自己的背上,蹲在葉無缺的面前,面帶微笑的看着他。
自己應該怪他吧,他是叛徒,他是‘黑鴉’的人,他待在自己身邊,從一開始,就是爲了得到那條水晶吊墜。說不定,一開始寒井的任務裡,還包含着殺掉自己的選項。但是自己怪他嗎?他雖然偏了所有人,但這一路上,他卻沒有做出一項傷害他們的事情,甚至是因爲他,自己才險些救出了田一束,甚至是因爲他,他們在海邊的時候,才能順利的從成羣的喪屍中安全撤離。甚至是因爲他,黑狼王纔沒有在最沮喪的時候死在‘黑鴉’的手裡。
甚至是因爲他故意激怒了自己,自己纔有了這一線生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寒井救了他們所有人。
這個既是叛徒,又是恩人的寒井,葉無缺其實並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面對他。自己恨他嗎?不,絕對不會恨,但卻又談不上原諒,畢竟他曾經欺騙了所有人,拿着所有人對他的信任和關心,拿着所謂‘朋友’的身份,從他們手中偷走了那條吊墜。
“這個問題這麼難回答嗎?”寒井微笑的,看着葉無缺說道:“你剛纔可還大聲的說要將我碎屍萬段呢?我躲在暗處看你發瘋的模樣,還真是幾度都在擔心自己真的會被你殺死呢。”
“要是真的被你殺死的話。我的任務可就完不成了。”
“哼。你果然還在想着你的任務嗎?那你爲什麼要救我,爲什麼要救黑狼王,我們可都是你任務中的絆腳石啊。”不得不說,葉無缺冷嘲的臉上,掩蓋不住他內心的失落。張天落……果然還是心繫着他所謂的任務嗎?
“葉無缺,你相信命運嗎?”寒井突然毫無頭緒的問道。
“什麼?”
“命運啊。每個人的命運都早已安排好了。本來我之前也不信這種套俗的東西,但我現在相信了。我救你就是命運的安排。”寒井說着,臉上的表情談不上認真,卻非常自然,葉無缺看得出,他對‘命運’這一說確實已經是深信不疑。就像賭神深信着他的‘幸運大人’一樣。
“不僅僅是救你。這一切都早已是命運安排好的。包括救黑狼王,包括替田一束擋下那具喪屍。甚至在我還沒有認識你們之前,如果真要算個開頭的話,大概就是從我出生那一刻,身體裡產生了這種微弱的異能開始,我之後一切的遭遇,就已經在我的命運裡,註定了。”
“呵呵……不管你是‘寒井’還是‘張天落’,你腦袋裡的想法,可都是奇怪的緊啊。”葉無缺說道。
此時,兩個就蹲在巨大怪物下半身的人,竟然真的像待在咖啡廳的兩個好朋友一樣,閒聊了起來?
“你可別不信。”寒井據理力爭:“我可是有證據的!”
“是嗎?那把你的證據拿出來給我看看。”葉無缺雖然深受重傷,但依然一臉不屑的說道。
“你……好!你看……”說着,寒井伸出手,手掌之上,真的冒起了一層層的微量的寒氣,寒井像是展示了什麼決定性的證據一般,驕傲的說道:“你看,這就是我的異能,我的異能屬於寒氣類,而且異能的量也非常的稀少。幾乎可以說沒有任何實際的戰鬥力,但是偏偏,在這個充滿了粘稠液體的地方,即使連你和冷鷹都移動困難的地方,我卻可以如履平地。”
“那又怎麼樣?”葉無缺無視道。
“那又怎麼樣?!你不覺得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嗎?是命運安排我來這裡,是命運讓我擁有這種異能,就是能在最關鍵的時刻,能辦到你們任何人都辦不到的事!”
“那是什麼事?”葉無缺總算是配合了一次,有了一點好奇心。
寒井立即驕傲的,指着身後的巨大怪物,說:“就是這個大塊頭,我就是命運安排的那個,來解決掉這個大塊頭的人!”
葉無缺嘆了一口氣,這個人果然還是在胡言亂語啊,就他?張天落?怎麼可能解決的了這個怪物。雖然這怪物受了傷,但這怪物的皮,可是實實在在的硬啊。而且,它可是喪屍,要不是炸掉腦袋的話,誰也不能真正的殺死它。特別是在見到了這個怪物強大的實力,以及渾身散佈着這種粘稠液體的那一刻,葉無缺更加明白,他們之中,其實根本沒有一個人,能真正的殺死這頭怪物。他們能做的,僅僅只是阻止‘黑鴉’奪走那瓶催生藥劑而已。
對了!藥劑!
“藥劑呢?!”葉無缺突然緊張的問道。
“放心了放心了,在我這裡。”寒井微笑說道,隨之從褲子包裡拿出那個裝着黃色液體的瓶子,接着說道:“不僅僅是這瓶藥劑,水晶吊墜也在我身上。當初血猴搜遍了我的全身,都沒有找到那條水晶吊墜,你知道爲什麼嗎?”
葉無缺看着他,等着答案。其實他,也頗爲重視這個問題。
“因爲它在我肚子裡。”寒井說道:“所以很無奈,我沒辦法把它交給你。而且這個東西啊,其實和這瓶藥劑一樣,都是不應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所以在命運的安排裡,最後我將會拿着這兩樣東西,一起走向命運的終點。去完成,命運交給我的,最後的任務。”
最後的任務,葉無缺突然明白了。寒井那種奇怪的,正好無視怪物粘稠液體的異能。他拿走的,自己裝滿炸掉的揹包。曾經所有人都看到的,怪物的嘴裡,鮮活的,沒有腐肉覆蓋的肉。
葉無缺不敢相信自己得出的結論:寒井是想爬到怪物嘴裡,引爆所有的炸彈!
“不能跟你再多囉唆了,雖然跟你聊天很愉快,但我必須要去完成最後的任務了。畢竟這個大傢伙的再生能力,也不比你弱。”寒井對着葉無缺揮了揮手,像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一般的,轉身朝着怪物的走去。
葉無缺眼睜睜的看着寒井的離開,他正在通過怪物的腰身往上爬,那些曾經將自己牢牢的粘在上面的粘稠的液體,確實對寒井沒有任何作用,他爬的很輕鬆。
葉無缺第一次相信,所謂命運的安排。
這一切,也只有寒井能辦到。
只有他,才能既騙過葉無缺,又能騙過‘黑鴉’,同時得到水晶吊墜和催生藥劑。也只有是他,能出現在最後的時刻,從自己身上拿走決定性的一包炸彈。更只有是他,能在這個怪物受傷的關鍵時刻,順利的爬到怪物的嘴裡,最後……最後……
“張天落!”突然,葉無缺對着寒井喊道。
寒井回過頭來看着葉無缺,滿臉微笑,卻滿是眼淚。
葉無缺的眼睛也在這一瞬間溼潤了,他勉強的微笑說道:“謝謝……你。”
“其實我也很想謝謝你們。”
寒井和葉無缺最後對視了一會兒,微笑點頭。轉身繼續往着怪物上身爬去……
葉無缺更加虛弱的躺在地上,看着天空,滿臉的眼淚。
十分鐘後,地面上傳來了幾十顆炸彈同時爆炸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