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涼,庭院中樹葉搖晃着稀疏月光,清風寂寂,輕撫飄零枯葉,灑落一地,鳳君邪黑衣裹身,滿眼落寞,修長有力的手指持起青瓷杯,細品這酒中苦澀。
自己的小妖精看着千嬌百媚、弱不禁風,但渾身上下透着嫵媚和未經雕琢的野性,喝起酒來,比男人還要豪爽。
她最喜歡喝的是梅花釀,置身花間喝梅花釀,醉看美人舞劍,是她最喜歡做的事情。
她說,酒可解千愁,可爲何,他只覺喉間苦澀,萬般憂愁落寞,不減分毫?
他擡眸,望向花叢深處,恍惚間,那個笑得意氣風發、風流魔魅的紅衣女子就在眼前,“死王爺,你給我舞劍好不好?”
精緻妖孽的臉上難得浮現一抹笑意,他放下酒杯,輕聲呢喃,“瞳兒,你就那麼不屑我的愛,只有逃離我身邊,才能過得快樂嗎?”
拔出長劍飄身到花叢中,黑衣隨風翻飛,腳下踩着五行八卦的步伐轉動,劍花舞動得如同雪花一般,徐徐靠近在花叢中巧笑倩兮的紅衣女子。
欲牽起她的小手以解相思的時候,卻不想眼前笑得嫵媚風流的人兒忽然消失不見,他臉上笑意瞬間凝固,痛心的撫着手臂上的傷痕,目光悽楚。
他不過出去幾個時辰,那小妖精就打暈守在外面的追風追影,再次逃了個無影無蹤,她到底,還是不願留在他身邊嗎?
清冷月光,留下滿院淒涼,站在廊下的追風追影滿臉憂傷的望着自己的主子,心疼不已。
他們一直高高在上,邪魅風流,浪蕩不羈的邪王殿下,竟然也有爲了女子而茶飯不思,失魂落魄的時刻,這是他們之前,從來沒想過的。
追風摸摸鼻子,悄然靠近追影,生怕鳳君邪聽到似得壓低聲音嘀咕道,“影子,你說王妃是怎麼回事啊?王爺對她那麼好,她爲什麼要逃?”
早上王妃衣衫半截的從房裡衝出來,瘋瘋癲癲的大叫着,“鳳君邪,你他孃的敢算計老孃,老孃和你拼了”的時候,他們兄弟倆走也不是,留下更不行。
沒辦法,只得摸摸鼻子轉過身,哪知道那女人竟然算計了他們兄弟倆,直接用磚頭把他們兩個拍暈,然後跑了個無影無蹤。
王爺回來,發下王妃離開,並沒有責罰他們,可他喝酒舞劍,做自己之前從來沒做過的事情,比責罰他們,更讓他們心酸。
如果他們聰明一些,就不會被王妃趁虛而入,讓王爺如今,心心念唸的爲伊消得人憔悴了。
“我怎麼知道!”冷冷送給他一個白眼,追影對追風的逗比很無奈,如果不是這小子玩忽職守,憑王妃那三腳貓的本事,跑得了?
不過,對墨瞳的智謀,他卻不得不豎起大拇指,從心底贊出一個字:好!
美人計,古往今來無數英雄爲其淪爲階下囚,他們兄弟兩個也不是第一次見到王妃故作性感的模樣,卻偏偏還是被她那片刻的妖嬈,迷得失了神智。
如果不是他們兄弟倆轉身,不敢看她衣衫不整的妖嬈模樣,她又怎麼可能有機會出手,趁他們不備,打暈他們呢?
她用美色爭取了時間,他們,用古板,讓王爺如今,心酸惆悵,借酒消愁。
“王妃也真是的,王爺對她那麼好,爲什麼要離開呢?”對墨瞳不擇手段的出走,躲避自家主子,追風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個女子,碰到一個真心愛自己的男人不容易,不是爲了容貌,不是爲了家世,願意保護自己一生一世的男人,更是稀有。
爲什麼王妃不但不領情,還每次見到王爺就跟見到仇人似得,不是吵得不可開交,就是打個天翻地覆、雞飛狗跳。
他們就不明白了,一個女子,到底是哪來那麼好的精力,那麼好的功夫,那麼霸氣的姿態,和邪王殿下打鬥半日還臉不紅氣不喘的?
“人人都說‘女人心、海底針’,跟在王爺身邊這麼多年,他身邊的女人換了無數個,你怎麼還沒明白這個道理?”賞給追風一個鄙視的眼神,追影面無表情,聲音也如月光般淒冷,“她要走要留,還不是全憑自己喜好?”
提起墨瞳,追影就由剛開始的好奇,到後面的尊敬,再到現在她離開,自家王爺借酒消愁的失落樣子時候的厭煩。
王妃,你究竟有多無心,才能無視王爺對你的好,將他這麼個想要一心一意對你好,甘願爲你放棄一切的男子,丟到九霄雲外?
“說得好像你很瞭解女人似得!”皺了皺鼻子,追風看鳳君邪一直站在花叢中,有些擔憂的走上前去,不再和追影鬥嘴。
追影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古怪,追風性格瀟灑不羈,和嘻嘻哈哈的王妃非常投緣,王妃逃離雲都,離開王爺,不會和他有關係吧?
不得不說,追影的想象力非常非常的好,如果被墨瞳知道了,肯定要爲他點三十二個贊,這樣的思維,不當導演,太可惜了不是?
正天馬行空的yy着墨瞳那色女是不是勾搭了追風,所以才拋棄了邪王殿下這個只知道欺負她的“舊人”,轉而找了“志同道合”的追風時,身體陡然一僵,一條黑影從眼前飄過。
“你到這裡做什麼?”身形一晃到跟前,將那黑影攔住,待看清身影容貌時,饒是鎮定如追影者也吃了一驚,“你這是去哪兒了,怎麼被揍這麼厲害?”
這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明顯是被人用拳頭好好“伺候”了,身爲殺手碰到仇人的機會很大,他沒什麼好驚訝的。
但最讓他驚訝的,是面前的這男人不是別人,是羅剎宮魑魅魍魎四大殺手之首的魑,殘忍無情又嗜血成性,武功已經登峰造極到可以和羅剎宮宮主冷則媲美的地步。
是什麼人,能在他身上,留下這麼明顯的傷?
能有這個本事的人,普天之下貌似只有王爺了吧?
不過……
他看了看站在花叢中,背影透出悲愴和淒涼的挺拔身影,眸底閃過濃濃的詫異,王爺一直在客棧小花廳沒出去過,這傢伙臉上的傷,又是怎麼來的?
“哎呀,別提了!”魑有些不好意思的擺了擺手,口氣很無奈的吐槽,“原本好奇我們羅剎宮大名鼎鼎的左護法,殺人不眨眼的血羅剎到底是何等性感嫵媚的人兒,沒想到進去就捱了拳頭,要不是我跑得快,估計現在已經躺牀了。”
不就是魅受傷了嘛,至於生那麼大的氣嗎?
對着他就是一陣拳打腳踢,還霸氣的指着他的鼻子說,如果敢躲,就把魅拐到千里之外,讓自己這輩子都見不到人。
這句話,將他本來想要閃躲的念頭,狠狠拍死在了腦海,然後接下來,就成了一面倒的打鬥。
那哪兒是打鬥啊,簡直就是蹂躪。
女人打架原來還可以那麼幹,拳打腳踢也就算了,她竟然潑辣的連拽頭髮都用上了,丫的,這哪裡是一流高手的打鬥啊?簡直就是市井潑婦的手段嘛!
而且,而且,她還狠狠的用拳頭對準自己的關鍵部位,如果不是自己跑得快,恐怕只能換身衣服,到宮裡當差去了!
太陰險了,太惡毒,太邪惡了!
得,到了這種地步,他之前稱讚的話全部當放了一個響亮的臭屁,大風颳得無影無蹤了。
這樣打架,怎麼可能是江湖高手,怎麼可能是大家閨秀?
整個就是一個野性十足、未經雕琢的山中女妖,陰險狠毒、殘忍嗜血,比那聚集在一起的野狼還要可怕!
“看來你還不夠了解王妃!”冷冷瞅着齜牙咧嘴捂着俊臉的男人,追影的聲音跟眼神一樣,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她是最護短的,當初爲了趙姑娘,她把下毒的人折磨得恨不能咬舌自盡,也是爲了趙姑娘,纔跟王爺做了交易。”
這些,都是墨瞳離開之後,他無意間聽醉酒的邪王殿下說的,當時他震驚無比,差點把下巴掉到地上去。
風流成性,最有女人緣,從來不缺女人的邪王殿下,竟然需要耍陰謀手段,下毒用蠱,去將那個魔魅風流的人兒拴在身邊。
可惜到最後,不但沒拴住,還被她偷了自己的心跑了個無影無蹤,無數次的追蹤,無數個日夜,他眼睜睜的看着鳳君邪借酒消愁,喝醉之後呢喃着讓他這個大男人聽了都動容的情話。
爲了一個女人,殿下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護短?”皺了皺眉,魑揉着臉上的青紫,表示自己不太瞭解,“魅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她就是我的親人,現在還是我的愛人,要護短也該是我吧?她護什麼犢子啊?”
“因爲魅和她在一起生活了那麼久,對她來說,魅已經不是一個單純的下屬,更是一個可以交心的生死朋友,好姐妹!”看着追風將鳳君邪攙扶起來,追影忽然想到這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遂挑眉,“深更半夜的,你不陪着你剛剛追到手的媳婦,到這裡浪什麼?”
“你不說我都忘了!”魑這纔想起自己來的目的,急匆匆走向鳳君邪,“我們四個在客棧受到襲擊,那個人已經被抓起來了,已經確定是墨宗的人,但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墨宗派一個殺手去殺我們四個,是吃錯藥了嗎?”
“什麼?你們四個一起遇襲?”追影倒抽一口涼氣,連忙小跑步追了上去,“魅也是因爲這個受傷,你也是因爲這個,被王妃賞了一臉饅頭?”
“你以爲我想啊?”魑哀嚎,“我從來不知道,宮主夫人發起飆來,竟然是那麼潑辣,她簡直是把我往死裡打啊……”
隨着他的狼哭鬼嚎,被鳳君邪包下的客棧後院裡,瞬間響起追風幸災樂禍的笑聲,還有他引人的怒吼。
想來,追風的逗比,讓他惱羞成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