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微末小道，怎麼能夠跟我蚩尤祖巫相比？”
見莊重也用了神打功夫，姜皓文不由冷笑一聲。
說實話，從門派淵源跟歷史長度上來看，姜皓文的確有鄙視莊重的資本。但是，並不是越久遠的就越好。道教能夠在後來全面取代巫術，也不是沒有理由的，至少道家的術法就絕對不比巫術差了。
“是不是微末小道，你試試就知道了！”莊重冷哼一聲，猛然吐氣開聲，就聽一聲響雷般的聲音炸響在耳邊，一個音節從莊重的舌底迸發，轟隆隆滾向姜皓文。
這是莊重結合了內家拳的內勁功夫發出的“獅子吼”類的功夫，在面對神打對手的時候，可以動搖對方身上的術法。如果是道行不高的人，甚至有可能被莊重一聲吼，直接破去神打。
不過顯然姜皓文的道行要高不少，他只是身體微微一震，隨即就不屑的笑了起來。
“獅子吼？學的不怎麼到家嘛，聽聽我這聲夔牛鼓！”
說完，姜皓文就前身微傾，就像是一頭昂頭的水牛，衝着莊重發出一聲響亮又悠長的怒吼。
就像是遠古戰場上的牛角號角，瞬間讓莊重身上的銅皮鐵骨有些渙散，而趁着這一機會，姜皓文蹭一聲四蹄踏地，從遠處直接跳了過來。
聲勢威猛，好似一頭夔牛一般，整個身體的皮膜都在鼓盪着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同時雙拳一頂，化成一對牛角，頂向莊重身體。
夔牛是古時代神話奇獸，山海經中記載“東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裡。其上有獸，狀如牛，蒼色無角，一足能走，出入水即風雨，目光如日月，其聲如雷，名曰夔。黃帝殺之，取皮以冒鼓，聲聞五百里。”
這段話的意思就是東海有座山，名叫流波山。此山距海岸約七千裡，山上有一種獸，形似牛，全身都是灰色的，沒有角，只長了一隻腳，每次出現都會有狂風暴雨。它身上閃耀着光芒，似日光和月光，它的吼聲和雷聲一樣震耳。這種獸名夔，後來黃帝得到了這種獸，用它的皮製成鼓，並用雷獸的骨頭做鼓槌，敲擊鼓，鼓聲響徹五百里之外，震懾敵兵，威服天下。
從這段話裡就可以看出夔牛的厲害。姜皓文的這一式“夔牛鼓”顯然就是脫胎於這個傳說。當時黃帝曾用其對付蚩尤，卻是被蚩尤族記住，演變成了一門巫術。
“來得好！”莊重不慌不忙，一抖身體，就像是列子御風，身體變得輕盈如羽毛，飄了開去。
而姜皓文這勢大力沉的一擊，卻是成爲莊重飄出的動力。
這一招，卻是莊重偷學自宋凌。宋凌一襲白衣飄飄於任意場景，莊重早就對她的輕功羨慕不已了。於是偷偷學了這麼一點皮毛，不過效果還是蠻明顯的，至少姜皓文沒能摸到莊重的衣角。
“哼，孬種！”姜皓文有些不齒莊重這種逃避的行爲，雙腳在地面一跺，左手虛舉託天，右手虛壓按地，左腳在前，右腳在後，前腳掌着地，腳尖朝右前方，前後腳的距離猛然一變，拉出一道距離奔襲向莊重。
這一下卻是糅合了傳統武術裡的麒麟步，一下子讓姜皓文這頭蠻牛真的具備了夔牛的神獸氣息，緊緊追着莊重的身形就貼了上來。
莊重沒料到姜皓文追擊的如此之快，反掌揮出，右臂驀然伸長几寸，對着姜皓文腦門砍去。
這是通臂拳跟劈掛的結合，一掌之威，極爲兇悍，能把一塊石碑劈碎。
姜皓文的腦袋可沒有石碑堅硬，即便加持了鐵牛水，也是不敢硬接。晃身避過了莊重這一掌，肚皮一縮，就像是真正的夔牛，肚子能夠打雷，擾亂莊重聽覺的同時，藏在暗處的小腿已經飛了出去，踢向莊重的膝蓋。
一踢之後，卻是還沒結束，緊接着便是連珠炮一般的攻擊。全都是小招式，一招連一招，攻擊點都集中在莊重的下三路跟肚腹位置。
這狂風暴雨一般的攻擊，卻是讓莊重一時間連連退步，疲於應付。
莊重卻是沒有料到，姜皓文竟然在功夫上的造詣也是不低。
不過這不代表着姜皓文就是一個武學宗師，他這身功夫卻是誤打誤撞而來。因爲對蚩尤的信仰，所以拼命將有關蚩尤武術的東西都學了一個精深。
而他剛纔用的這一套拳法，樁穩勢固、勇猛剛烈、樸實無華、無虛花架，招招式式非打即防，套路短小精悍、結構緊湊，如拳打臥牛之地。卻是典型的梅山拳。
這是一個古老拳種，集合了遠古巫術祭祀打獵中的一些招式融合而成，雖然現在會的人並不多了。不過並不代表着它不厲害。
“來如暴風驟雨，去如風捲殘雲！讓你嚐嚐真正的梅山拳的厲害！”
姜皓文一套連招打的勇猛迅速，藉助着巫咒的加持，瞬間就進入了某種專一境界之中，一下就將莊重逼入了地宮死角。
砰，一拳砸向莊重的心窩，莊重卻是已然無處可躲。
“不過如此而已！”
莊重這下卻是不再躲避，箭步反擊，身體抖成一張大弓，姜皓文剛纔的強勢逼近就像是給莊重的弓弦施加了力量，他逼得越緊，莊重這張大弓的反擊力度也就越大。
嗡！莊重一拳反擊而出，竟然打出了空氣顫鳴，似乎空氣都附着在了莊重的拳頭之上，成爲莊重攻擊的一部分。
姜皓文臉色一變，知道莊重這一拳的厲害，不像形意也不像八極，卻是幾種招式兼而有之。硬打的話，就算是鐵牛水在身，也無法抗住。雖然他的一拳同樣能夠打中莊重的心窩。但是兩敗俱傷的結局卻不是姜皓文想要的。
他的理想還沒實現，他怎麼能夠跟莊重這樣一隻螞蟻死在一起呢？
所以姜皓文跳步後退，身體後仰在地面一滾，逃出了莊重拳風籠罩範圍。
“跑的挺快，看來你平常沒少幹了這種事情。”莊重讚賞的看着姜皓文，道。
只是這種讚賞更加像是故意貶損，姜皓文冷哼一聲：“口角再厲害也沒用，希望你死的時候還能說出這番話來。”
說完，他又是身體一動，再次撲了上來。
而莊重也算是真正見識到了梅山拳的厲害。姜皓文能夠將梅山拳練到這種地步，不說別的，稱呼一聲“梅山拳宗師”已經是夠資格了。
梅山拳注重散打實戰功法。其拳衝拳如三角，挑拳似牛角。相打緊迫前，掌法如刀鐮。上用打，下用穿，左右開攻打兩邊。上打如雪花蓋頂，下穿似古樹盤根。拳法講究五行變化。靈活運用剛、柔、直、橫、斜、虛、實七種勁力。手法更是有衝、貫、扣、蓋、橫、砸、挑、撩及擒拿手、封閉手、砍手、劈手、標手、壓書、接轉手、抓手、擺手等。肘法有靠、橫、直、擋、撞、架頂等十多種。腿法有彈、踹、蹬、鏟、踩、掛、掃等。
姜皓文就像是在跟莊重演示梅山拳一般，所有的手法、肘法、腿法都運用了出來，霹靂啪啦的砸向莊重。
莊重則疲於應對，一時間竟然找不到反制的方法。
偶爾能抓到姜皓文的破綻，打出一拳，但都因爲聚力時間不夠無法轟破他的巫咒加持。
這卻是有夠要命的。
莊重一邊遊走，一邊觀察姜皓文的弱點。他上身如牛角，異常的犀利，卻是不能硬取。於是莊重看向姜皓文下身步法，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破綻。
不過一看之下，莊重卻是失望了。
因爲梅山拳十分強調樁功練習。其樁功以坐、箭、丁三種爲主。坐樁有上、中、下三盤之分，其姿態如三點梅花“品”字形；箭樁多用九點游龍步，其前弓後箭務必做到十趾抓泥。其丁樁要求虛實分明：丁腿腳尖點地爲虛，支撐腿全掌着地爲實。“立如釘”。姜皓文的基本功十分的紮實，步法在這麼快速的急打之中仍然沒有任何的紊亂，全都是保持着固有的節奏，不露分毫破綻。由此可見，一個人一旦對某件事情保持十二分的狂熱跟癡迷，那麼他在這件事情上的成就，即便是這方面的泰斗都有可能無法企及。
而更加讓莊重頭疼的是，梅山拳的格鬥散招也有其獨到之處。其衝拳、貫拳、蓋拳、橫拳等幾十種拳法，在實戰運用時均有許多講究。
姜皓文施展之時更是融入了巫術變化的原理，總會有出其不意的變招。例如蓋拳，有單雙之變，陰陽之分，陰單蓋拳、陽單蓋拳，陰雙蓋拳、陽雙蓋拳。姜皓文一手握拳，大臂帶小臂，由曲到伸，向前蓋擊狠狠砸向莊重頭部；當他力達拳背，馬上要擊中莊重之時，卻又倏忽拳心朝上，另一拳則收防於胸前，前拳開路擊開來手，後拳由胸前揮出再次重擊莊重頭部。這一個簡單的蓋拳被姜皓文玩出了花，陽單蓋拳如雷擊空心樹；陰雙蓋拳似泰山壓頂，陽雙蓋拳如猛虎撲食。莊重被打的左支右絀，卻也是由衷佩服姜皓文。
如果他不是走上了這條歪路，或許他真的能夠重新傳統巫術的榮光，甚至成爲一代巫學大師，被全世界所認可。
只可惜，他走的這條路雖然快捷，卻註定不可能被認可。
“莊重，接着！”
這種戰鬥，孤易是插不上手的，何況她又受了傷。所以她一直在旁觀，看到莊重被姜皓文逼迫的有些凌亂，忽然從懷裡摸出一塊正方形的木頭疙瘩，扔給了莊重。
莊重瞅見空中飛來的那東西，虛晃一招，團身一滾，滾出了姜皓文的攻擊範圍，將孤易扔過來的木頭疙瘩接在了手裡。
當莊重看清手裡的東西后，不由樂了。
“破他的巫咒！”孤易冷聲道。
而姜皓文看見莊重手裡的東西后，也是臉色一變。接着用帶着恨意的聲音道：“還真是我的好師父！竟然把這東西給外人對付自己的徒弟！”
“你閉嘴！從你叛出師門的那一刻，就已經不再是我徒弟了！這二十多年，就當我白養了你一回！”孤易板着臉，道。
姜皓文眼中射出一縷複雜的神色，接着就哈哈大笑起來：“好！有你這句話，那我就放心了！至少不用背上弒師的罪名了！不過你覺得這個北極殺鬼印真的能夠對付的了我？”
孤易扔給莊重的，卻是一個法印，叫做北極殺鬼印。
法印是道法中十分重要的法物，一般施用於道教符籙齋醮，即護身通神、鍊度濟人、消災驅邪等科儀及宗教活動中，歷來爲道教中人所認重。每個門派都有類似的掌教法印，乃是師門重寶。
法印一般爲木製、銅製或玉製。印面上刻着具有道教含義的文字，甚至有的還刻着完全符式化的圖案，印鈕一般是獅子或其他避邪獸。道教自從祖天師張道陵開始傳有法印，沿襲至今。是道教奏達天庭的公印，也是行使神力的法物。《洞玄經》上講“法印照處，魅邪滅亡”，便可見法印的厲害。
而孤易的這個北極殺鬼印，卻是宋代正一教的師門法印。清微派隸屬於正一教，是正一教的一個分支，所以孤易能夠有這個北極殺鬼印，倒是不出莊重所料。
“好東西！”莊重將法印持在手中，才碰觸到法印表面，就不由讚歎一聲。
《太上北極伏魔神咒殺鬼籙》載：“北極殺鬼印，酆都召鬼神印，各長三寸，闊二寸一分。右二印，一曰北極殺鬼印，治一切疾病。一日北極酆都召鬼神印，若世人被惡鬼山魑古怪所加，使人狂言，或入水火者，以印印病者心上，病人悉能言爲患之鬼。其病立差。”這段記載裡，將北極殺鬼印的功用交待的一清二楚，可以說是邪魔外道的絕對剋星。
有如此神物相助，莊重自然信心倍增。姜皓文的巫咒，在道教中也是邪魔外道一般的存在，卻是正好剋制。
“莊重，記得先起通靈印！”擔心莊重沒用過此類法印，孤易不禁囑咐莊重道。
所謂通靈印，乃是一切法印的根本。通靈是萬法之根，一切道術由其所生，如不掌握通靈方法，一切都是空說虛行，絕不可能有什麼功能。在道書《太上通玄靈印經》中記載：“通靈印有變身萬種，變化萬物的功能，要求齋戒清身，不食一切血食之物，才能達到這一目標。”道書中還記載了它有驅使鬼神，取物索財之能。
可以說，不起通靈印就無法使用北極殺鬼印。但是莊重卻蠻不在乎的回答道：“不用！看着！”
然後便見莊重左手之上連續崩開三道紅光，莊重嘴中念着：“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盤寂靜，開！”
莊重卻是利用佛家的三法印，強行啓動了北極殺鬼印。
這種佛道自由轉換，可以通用的本事，也是讓孤易由衷讚歎。暗道方寸真是收了一個好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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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重三法印打開之後，便見北極殺鬼印之上驀然流轉起朦朦紅光，越來越濃，及至最後已經濃重如鮮血，甚至都能感受到上面傳出的隱隱殺氣。
這個法印從古傳到今，不知道殺了多少惡鬼，卻是早已經煞氣凝重，不遜於羅剎跟殘鋒之上的凶氣了。只是礙於形制，非刀兵武器，所以兇悍程度有所不及。
莊重見北極殺鬼印被激活，不由獰笑一聲。拿着這牛逼哄哄的法印，莊重卻是連笑容都變得跟閻羅王一樣了，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給我破！”莊重大喝一聲，猛然一揮法印，朝着姜皓文身上印去。
姜皓文見狀慌忙躲避，一個狼狽的懶驢打滾，才躲開了北極殺鬼印的紅光籠罩。
這紅光便是北極殺鬼印歷代積攢的煞氣，還不是陰煞，而是陽煞。姜皓文身上的巫咒一旦被擊中，立馬就會破功。
姜皓文躲避掉莊重的攻擊之後，立馬就轉身往祭臺旁邊跑去。莊重有了法印相助，他卻是不是對手了，必須也要通過祭臺重新獲取另一種加持。
於是局面瞬間掉轉，之前是姜皓文吊打莊重，現在卻成了莊重吊打姜皓文。
兩人一追一逃，莊重有數次差點就擊中了姜皓文，將他的巫咒破除。
“媽蛋，你在逼我！”莊重眼看姜皓文滑如泥鰍，根本無法抓到他，不由大怒。
“鬥！”
只聽莊重一聲怒吼，卻是雙手尾指伸出，拇指從食指下方伸出，擺出了一個外獅子印。這是臨兵鬥者的手勢，莊重所用的外獅子印，意義在於：勇敢果敢，默唸大日如來之金剛薩朵，能夠使自己能在遭遇困難時涌現出強大的鬥志。
這卻是相當於遊戲中的BUFF了，莊重的屬性瞬間得到提升。
“兵！”
莊重又是吼出一個字，雙手各指緊扣，食指伸出相接，中指覆於食指之上。擺出了一個大金剛輪印，猶如金剛怒吼，莊重將手中的北極殺鬼印砸向姜皓文。
這可是加持了降魔金剛力量的手印，配合着北極殺鬼印的強大煞氣，一擊猶如飛劍，劃出一道血光就直追姜皓文後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