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晚間,小貝、呂春,以及在江寧城的黃嶽,都趕到了莊園,與先期到這裡的徐明軒、谷正傑會合。
茗兒和瑟兒爲每個人奉上香茗,便俏生生地立在了宋錚身側。
“錚哥,這是一萬五千兩銀子,是從江北那個香料商那裡賺來的。”小貝笑呵呵地拿出一大沓銀票,放在了宋錚前面的桌子上。
“嗯,先放在我這裡吧,我有大用。”宋錚淡淡地道,又轉頭看向徐明軒,“明軒,說起來這些銀子應該是徐家的,你不要被你叔祖罵纔好。”
徐明軒哈哈一笑,“他也沒資格罵我了。苦非父親不肯離開徐家,我早就另立門戶了。小郎儘管用就是,我還嫌你坑得少呢,最好把徐明肅的棺材本都坑沒了!”
說到這裡,徐明軒臉上又浮現出憤恨之意。徐明軒之父徐志堅手中掌管的生意,是被徐明肅、徐明舉兄弟奪去的;徐明軒的妹妹菊英,不堪徐明肅騷擾,被逼得離開徐家,不得不到外祖父家避禍;唐婉落到這步田地,也有徐明肅的影子。黃嶽曾言,當初他也是受了徐明肅的挑唆,這才從水月坊將唐婉弄到自己的私宅,又因唐婉自毀容貌而將其送進了尼姑庵。
就在剛纔審訊史林時,徐明軒又得知,徐明肅已經準備好了後手,如果事有不諧,會把唐婉抓起來,作爲自己的護身符。這自然又觸了徐明軒的逆麟,現在,他恨不得把徐明肅千刀萬剮,何況只是騙了他一萬多兩銀子。
“你是怎麼騙的?快給我講講。”瑟兒興沖沖地問道。這幾天,她和茗兒滿江寧城收購明礬,加工鴉片,沒到莊園這邊來。兩人之所以和徐明軒、谷正傑一起來到莊園,完全是在路上碰巧。兩人自然不知道詳情。
“嘿嘿,這可是錚哥的妙計。”小貝急忙跳出來,開始顯擺。
原來,徐家將近萬斤香料放到了商貿行,掛牌出售。徐明肅在搞掂餘福後,又令與徐家一向密切的香料商賈鎮,在商貿行進貨。準備提貨時,通過餘福挖出有問題的香料,然後嫁禍給商貿行,損毀商貿行的信譽。
宋錚得知對方圖謀後,讓慕頤出馬,同樣在商貿行購貨,買下了三千斤香料。等賈鎮提貨時,餘福再暗示他,有問題的貨在慕頤所購的三千斤香料裡。
本來,這萬餘斤香料需要賈鎮一氣全部吞下,那樣的話,就肯定能找到有問題的香料。然而,慕頤趕賈鎮吃貨之前,先行買下了三千斤。賈鎮不知是計,以爲只是一個意外。等到他親自到庫房提貨時,假扮香料商的慕頤也趕到庫房提貨。當餘福暗示賈鎮有問題的香料在慕頤那批貨中時,賈鎮傻了眼,爲了親自掌握這批“罪證”,賈鎮不得不以自己需求量大爲名,求慕頤把貨讓給他。
慕頤老奸巨猾,拿捏再三,纔將這批貨以每斤高出進價五兩銀子的價格,賣給了賈鎮。當時,慕頤獅子大開口,把呂春和小貝都嚇了一跳。因爲每斤香料價格不過是二兩銀子,慕頤竟然以七兩銀子賣出去,堪稱是大奸商了。
“明軒,史林落到咱們手中,你如何處理?”宋錚問了一句。
“他嘴裡的東西吐的差不多了,先關他兩天再說。我要等徐明肅來求我!”徐明軒眼裡閃出一道寒光。
宋錚沉吟了一下,緩緩道,“明軒,這個事情恐怕你要主動些,把史林送過去。”
徐明軒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宋錚。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知道徐明軒與家族的恩怨,而眼下正是整治徐明肅的大好機會,宋錚卻讓徐明軒把史林送回去,實在讓人意外。
宋錚嘆了口氣,將旁邊懸掛的數枝毛筆拿過來,攥到一起。然後,用另一隻手抓住其中較粗的兩根,用力掰了一下,並沒有折斷。接着,他僅抓住其中的一根,用力一掰,咔的一聲,折斷了。
然後,宋錚目示徐明軒。徐明軒初時迷茫,接着眼晴一亮,彷彿想到了什麼,過了片刻,他的眼神又黯淡下去了,最後輕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明軒知曉大局就好,我答應你,兩年之內,必讓此賊授首。”宋錚鄭重地道。
“小郎不必再說,道理我還是明白的。”徐明軒道,“我只是不甘心讓此賊再逍遙兩年。”
“逍遙?那可未必!”宋錚笑道,“在徐家,最終做主的人可不是徐明肅,而是你叔祖徐寅順,你把掌握在手裡的東西給他老人家送去,就足夠徐明肅頭痛一陣的了。”
徐明軒哈哈一笑,“我說呢,小郎不會做賠本的買賣。”
“在這一方面,大公子也可以幫忙的。”宋錚轉頭笑着對黃嶽道。
“我能幫忙?那敢情好,小郎快說,我怎麼幹?”黃嶽今天自然高興,與黃嵩對立了這麼久,很少像今天這樣酣暢淋漓。
“大公子可以給徐侍郎寫封信啊。”
“寫什麼信?難道要把他們怎麼害咱,又被咱識破的事寫一遍?”
“那怎麼行!大家玩的是袖裡乾坤,面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的。”宋錚笑呵呵地道,“大公子就說自己逛街時,遇到一渾身傷殘的傢伙,經人辨認,是徐府上的人,故託明軒將人送回。”
“哼,打了就打了,咱也不用犯不上不承認。我就告訴徐老頭,人是我打的,誰讓他敢壞我的買賣!”黃嶽此時豪氣干雲,聽得徐明軒也有些感動。一直以來,因爲唐琬的事兒,徐明軒和黃嶽就有隔閡。黃嶽也深知這一點,所以也遷就徐明軒。而徐明軒也抱着不冷不熱的態度行事。不過,今天黃嶽說的話,頗有點兄弟的意思了。
“不是承認不承認的問題。”宋錚搖頭道,“以徐侍郎的能耐,就算咱不承認,他也知道是咱們做的。不過,現在擋在咱們前面最大的釘子是紀家,徐家暫時還不要招惹。”
慕頤點了點頭,“大公子,小郎說的對。現在正是集中力量商量如何對付紀家的時候,暫時還不宜和徐家鬧崩。剛纔小郎折毛筆,就是這個道理。”
“那好,既然如此,那就先饒了這廝一回。”黃嶽揮了揮手,顯出幾分豪氣的樣子,轉而問道,“小郎,對付紀家的事準備怎麼樣了?”
宋錚笑道,“哪會那麼快,過兩天再聽消息吧。”
見宋錚不願多說,黃嶽也不好多問什麼,轉而幾個人商量起商貿行的大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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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宋錚與茗兒、瑟兒回到了風竹苑。
“小郎,這些東西都在這裡了。”茗兒打開櫃子,將幾個小方磚樣的東西拿了出來。
小方磚用牛皮紙和油紙包着,大小僅是普通青磚的四分之一。看着十餘塊方磚,宋錚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小郎?”茗兒和瑟兒齊聲問道。
“東西太少了。要想再多些,恐怕要等到開春了。”
“你就知足吧。”瑟兒笑道,“當初可是隻有三粒種子。現在種了一大片,可都是我和茗兒姐姐的功勞。”
宋錚笑道,“那是,咱們家的瑟兒最能幹了。既然如此的話,那是不是可以麻煩瑟兒小姐挖個小水牢。”
“啊?”瑟兒一驚,連連擺手,“不幹,不幹,天天橡皮泥蒔弄這些東西,都把我累夠嗆。”
“你不幹不行啊。”宋錚嘴角一翹,“阿芙蓉這個東西,要放在潮溼的環境裡,才方便儲存,若是放在乾躁的地方,容易壞的。”
“這倒頭一次聽你說。”茗兒插言道,“你讓我把這些東西包起來,原來不是爲了防潮,而是爲了防止裡面變幹?”
宋錚點了點頭,“明年這個東西一多,恐怕就不能這麼放了,必須挖個地窨子才行。”
“我幹!”茗兒立即道。
“姐姐!”瑟兒晃了晃茗兒的手臂。
“瑟兒,你何時見小郎無的放矢過?這個地窨子要有大用的。”
宋錚知道茗兒報仇心切,想早點讓逄檜享用上這種東西,也早點完蛋。爲了報仇,茗兒可不會講究手段到底是否光明。
“這些東西我很快就會給那人送過去,正好商貿行的事兒,還需要他。不指望他能幫忙,只要他不插手,我們就有贏的希望。”
“這麼好的東西,你真送給別人?”瑟兒嘟着嘴道,“我可是聽說了,這個東西比黃金還貴呢。”
“你啥時候這麼鑽錢眼了?”宋錚笑道。
“哼,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瑟兒道,“這些東西可是我和茗兒姐姐辛辛苦苦才弄出來的,你就這麼拿走,我不甘心。”
“哦?那你想讓我怎麼補償你?”
“你真補償我?”瑟兒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的樣子。
“那是自然,我宋小郎說話算話。”宋錚豪氣干雲地道,然而,看到瑟兒眼珠亂轉,宋錚感到有些不妙。
“我讓你揹着我,跑到長江邊。”
瑟兒說出了一個讓宋錚爲之一呆的要求。“這個……”宋錚沉吟了一下,忽然瞥見瑟兒滿含期待的眼神,讓他想起了當初揹着瑟兒逃離大齊時的經歷。
“好!”宋錚鄭重地答道,“現在就開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