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洛躍入寢宮的瞬間,五名控制着宇文來呼的逆者中,便已分出兩人攻上前去。不過,在貼地滑行閃避過對方的攻擊之後,體態輕盈的女子隨即在騰挪之際,如同游魚般貼身近擊,妖力所及之處,銀光閃耀,那兩位逆者登時倒飛出去……
一擊得手,阿洛也不再追擊,縱身躍至宇文君集身旁,沉聲道:“君上,風影正在外圍掃蕩逆者,我先行趕來協助!”
宇文君集微微頜首,向她露出一絲微笑,淡淡道:“慢慢來吧,眼下真正着急的,並不是我們……”
這句話中,帶着一絲悠然自得的語氣,但對面的逆尊聽在耳中,卻不由得面色鐵青,一字一頓道:“看起來,本尊還是低估了跋突先生,失策!失策!”
宇文君集輕輕揮動手中的銀劍,帶起閃耀的光芒,似是漫不經心的應道:“這等話兒,就不必說了!老實說,我府中還有些雜事,閣下若不介意,便請留下性命來吧!”
逆尊冷哼一聲,凝目望着徐徐行來的對手,忽的露出一絲笑意:“想要本尊的性命麼?當然可以,不過,在那之前……”
他沒有時間說完這一番話,下一刻,看似緩慢的宇文君集在行出數尺之後,忽的縱身躍起,橫向揮出手中的銀劍,刺目的光芒在剎那間聚集於劍刃上,伴隨着一聲長嘯,幾乎便要揮……
“噗!”刺耳的聲音中,身在半空的宇文君集突然一滯,旋即如同失去支撐的重物一般,砰然落地,發出巨大的聲響。鮮血從他的身下洶涌而出,在片刻間覆蓋了方丈之內的地面,而那雙充滿迷惑與不甘的眼眸,卻仍然斜視着上方,死死盯着出現在視野中的阿洛……
“爲、爲什麼,是你……”勉強支撐起沉重的頭顱,倒在血泊中的宇文君集,如此輕輕呻吟道。
阿洛的神色平靜如水,她徐徐的蹲下身去,用沾滿血跡的柔荑拂過對方的面頰,輕聲道:“抱歉了,君上!我只是不願意,讓你離開我的身邊……”
宇文君集陷入了沉默,與想象中的不同,那雙本應充滿憤怒的目光中所流露出的,卻是淡淡的哀傷與憐憫。片刻的凝視後,他輕輕閉上了雙眼,淡然道:“是麼?那麼,你或許成功了……”
阿洛靜靜的望着他,便如同一座凝固的雕像。輕輕的腳步聲從後傳來,逆尊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冬暮,這些年來,你一直做得很好,或許,我應該賞賜你一些……”
阿洛微微震動,徐徐站直了身子,躬身道:“屬下感激不盡!不過,如果說到賞賜的話,我唯一希望得到的,便是……”
逆尊順着她的視線,側首望向不住喘息的宇文君集,忽的露出一絲笑意道:“你確定,真的只要他麼?”
阿洛保持着沉默,過得許久,方纔低聲道:“屬下記得,當年雨晴大人勸我爲君上效命時,所許的條件,便是……”
“是這樣嗎?”逆尊轉頭望向一旁的雨晴,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忽的搖頭嘆道,“看起來,我永遠也無法理解人族與妖靈的情感……不過,既然雨晴曾經這麼說過,那麼,好吧……”
聽得他的回答,阿洛第一次露出了欣喜的神情,輕聲道:“君上恩德,屬下莫齒難忘!那麼,若是君上不介意的話……”
“不,先不着急!”逆尊輕輕擡手,打斷了她的話,隨即低頭凝視着血泊中的宇文君集,淡然道,“在你帶走他之前,我們還有兩件事要做!”
阿洛微微一怔,露出了一絲忐忑的擔憂,遲疑道:“君上的意思是……”
逆尊望了她一眼,輕輕搖頭道:“放心吧,本尊向來言而有信!只不過,爲了安全起見,跋突先生的一身妖力,最好還是留下……這,是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
此言一出,原本閉目不語的宇文君集亦是不由自主的顫抖了數下,面色登時化爲一片死灰。阿洛沉吟片刻,躬身答道:“屬下遵命,不過還望君上能夠稍微留些情面……”
“這個自然!”逆尊淡淡一笑,頓了頓,忽的轉爲詭異的笑容:“另外,聽聞你的那位情敵已然甦醒?老實說,本尊很有興趣去見見老朋友,不知道你肯不肯帶路?”
“不!不要!”倒在血泊中的宇文君集猛然顫抖着,發出了這樣的怒吼,“阿洛,你不能……”
然而,在他吼出完整的語句之前,沾滿血污的腳掌已重重踩在他的胸口上,將下半句話逼了回去。片刻之後,逆尊若無其事的移開了腳面,看着已然昏迷的對手,淡然道:“那麼,我們現在就走吧!本尊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阿洛略一遲疑,躬身領命。一旁的雨晴從始至終保持着結印的姿勢,直到此時方纔輕聲問道:“君上,這一位要如何處理?”
“你是說,這位大楚第一猛將麼?”逆尊頓了一頓,轉頭望向因爲憤怒而不住顫抖的宇文來呼,“既然是猛將,便應當以戰死來作爲結束!冬暮,你可介意送他一程?”
阿洛的神色中隱藏着一絲不忍,但片刻的遲疑後,她終於輕嘆一聲,邁步走向動彈不得的宇文來呼,黯然道:“抱歉了,宇文將軍!”
餘音未落,一柄短刃已然帶着寒光閃過,刺向面前男子的胸膛,只是這剎那之間,流淌於地面之上的鮮血忽的升騰起熊熊的赤焰,紅色的血霧在頃刻間瀰漫了半個寢宮,將一干人等盡數籠罩於其中……
“後退!避開這些血霧!”當先反應過來的逆尊神色大變,急急向後躍出,幾片血霧如同有着自我意識一般向他席捲而去,觸碰之處,登時燃燒起熊熊烈火,在皮膚上留下幾塊焦黑。
幾名逆者聞言一滯,當即也在雨晴與阿洛的率領下,向四面避讓開去。只是其中兩人速度略慢一步,頃刻間已被血霧團團裹住,登時周身烈焰升騰,才慘呼得一二聲,便已燃成灰燼,覆滅於地。
衆人見狀,更不敢輕言靠近,只能眼睜睜的望着血霧瀰漫中,那柄流光劍悠悠升起,被幾絲血氣纏繞着射向宇文來呼。逆尊見得此景,忙將手中齒盾祭出,盤旋一週,重重擊入血舞之中。宇文來呼初得自由,閃避不及,被那齒盾重重命中,登時口吐鮮血,徹底昏厥了過去。
只是他神智喪失之前,卻已緊緊握住流光劍。一道銀光閃過,那劍身已驟然升起,搶在妖皇的再次出手前,帶着昏迷的男子射出殿門,在幾聲驚呼中消失於天際之外……
而那寢宮之中的血霧,來得快去得也快,距離流光劍飛離不到片刻的工夫,便已消散得乾乾淨淨。妖皇冷哼一聲,低頭望向身形縮小了將近三分之一的宇文君集,面色一片鐵青道:“本尊終究還是小看了他的手段!跋突先生倒是父子情深,竟肯捨棄了大半的本命元神,來救這位義子……”
雨晴見他神色不善,心中惶恐,急忙跪下身來,沉聲道:“屬下未曾察覺,請君上降罪責罰!”
妖皇喘息片刻,頓了頓,彎腰將他扶起,搖頭道:“此事與你無關,是我大意了!也罷,那廝已中了我的紫芒,能夠昏迷不死已是大幸,暫時不需管他!你們幾人,且隨我往丞相府中,見見那位妖皇陛下……”
話音未落,他忽的閉脣不語。下一刻,一隊目睹種種異狀的禁軍已急急奔來,見得寢宮中一片凌亂,這些士卒先是愕然大驚,旋即急忙跪地,顫聲道:“陛下萬安!臣等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此時,逆尊早已早已坐回榻上,半遮着錦被,只露出半張蒼白的面容來。雨晴亦已恢復了陳御醫的外貌,立在他的身旁,沉聲喝道:“刺客入宮行刺,意欲刺殺陛下,幸得宇文丞相與阿洛小姐捨生護主!爾等暫且退下,準備車馬,陛下要親自護送丞相回府!”
禁軍不疑有他,當下應了一聲,急急退了下去。事實上,在出了這等大事之後,負責保護行宮的他們本應被追究斬首,如今卻只是呵責幾聲,命他們退下了事。這等好事,自然叫原本以爲必死無疑的士卒慶幸不已,歡喜之餘,哪個還會去察覺什麼端倪,發現什麼破綻……
待到禁軍盡數退下,靠在榻上的逆尊方纔再度直起身子,淡淡笑道:“原來,這做皇帝的滋味也有些意思!罷了,我們且先往丞相府走上一遭再說!”
雨晴與阿洛齊齊低頭領命。沉默片刻,阿洛卻又遲疑問道:“不知君上打算如何處置那位……”
逆尊輕輕支起下巴,露出欣然的笑容來:“這個嘛,我打算讓她變成我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