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護侯府丫鬟小廝衆多,擦地這樣的粗重活,似乎不該落到初雪身上。
初雪牽了牽嘴角,勾起一抹羞澀的微笑,“多謝娘娘!勞娘娘惦記了!”
沈夢璐注意到初雪嘴角雖然掛笑,眼裡卻並無多少喜悅,微微皺了皺眉頭,卻並未說什麼。“你大婚之日,我會想辦法帶楚代安和安晴來的。”
大婚之日?初雪微微垂下眼瞼,微微覺得有些諷刺,納一個妾室而已,哪裡稱得上是大婚之日。不過……能見到楚代安和初晴,到底是件高興事。
“那就有勞娘娘了!”初雪擡起頭,重新揚起微笑。
沈夢璐凝眉,她第一眼見到跪地打掃的初雪,就覺得她有些奇怪。現在沈夢璐是已經肯定了,初雪確實不太對勁。這門親事似乎並沒有她預想得那麼喜慶。
“這裡沒有下人打掃嗎?怎麼擦地的事還要你做?”初雪在安護侯府的日子,似乎過得不太好,沈夢璐決定單刀直入。初雪到底是爲了她而代替楚代安嫁進安護候府的,沈夢璐無論如何無法做到對她視而不見,看到她過得不好,也無法坐視不理。
初雪眼裡閃過一抹慌亂,然後牽強地勾起一抹笑,“娘娘說笑了,這怎麼會無人打掃呢!只是謝校尉不喜下人們隨意進去他的書房,亂動他的東西,我便主動攬了這收拾的活。”
初雪的話一半是真,一半是假。謝承澤不喜歡別人亂動他的東西是真的,初雪主動要求幫謝承澤收拾書房也是真的,不過擦地打掃這個卻不是謝承澤和初雪的本意。初雪所說的收拾不過是替謝承澤收拾書桌整理書籍而已。不過在劉氏的一番曲解之後,這擦地打掃的工作便也落到了初雪的頭上。
“原來如此!看來你與承澤表哥倒是恩愛有加。”沈夢璐知道初雪說的不全是真話,也不戳破她的謊言,神色自若地轉移了話題。
提到謝承澤,初雪眼裡閃過一道光芒,臉頰微微有些泛紅。“承蒙謝校尉不嫌棄!”
謝承澤對初雪倒是禮遇有加,關懷備至,讓初雪倍感欣喜。正因爲如此,所以劉氏再怎麼刁難她都好,初雪都默默忍了。初雪知道自己的身份卑微,也知道劉氏不待見她的緣由,雖然心中有些失落,不過她對劉氏倒也沒有什麼怨懟。畢竟,真正論起來,她能嫁給謝承澤確實是高攀了的。
不過……一想到劉氏刻薄的嘴臉,初雪忍不住有些黯然神傷。
“快要跟承澤表哥喜結連理了,你怎麼還悶悶不樂呢?”既然初雪與謝承澤之間的感情沒問題,那問題應該出在婆媳關係上面。沈夢璐心中有答案,忍不住多嘴問到。
沈夢璐與她的二舅母劉氏接觸不多,不過儘管只是爲數不多的幾次碰面,沈夢璐也能察覺出來這劉氏不如陳氏那樣大氣。
“娘娘,說來不怕娘娘笑話,我雖知道自己的身份,可私心裡卻還是盼望着能像娘娘那樣坐上大紅花轎。不過……”初雪避重就輕,絕口不提劉氏,而沒有明媒正娶的機會,確實也是令初雪失落的原因之一。
沈夢璐怔了怔,可又不知該如何安慰,當妾室確實傷不起。可是大環境如此,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沒有大紅花轎,一樣可以當個漂漂亮亮的新娘子的!”沈夢璐自知安慰蒼白無力,索性換個方式。“過兩****差人送些芳香齋的胭脂水粉給你,到時候保你出嫁當日做個美麗絕倫,舉世無雙的新娘子,一舉迷倒承澤表哥。”
“多謝娘娘!”芳香齋的胭脂水粉聞名遐邇,又價值不菲。沈夢璐的心意,令初雪很是感動。“不過要論舉世無雙的新娘子,該是娘娘纔對。娘娘出嫁當日的妝容才真正是絕代風華,舉世無雙。”初雪由衷地讚歎到。
材料再高檔,也離不開一個好工匠,二者完美結合,才能雕琢出精緻的藝術品。而沈夢璐當新娘子那天,恰好就是那樣一個完美無瑕的藝術品。
沈夢璐莞爾,她出將當日的妝容確實算得上的是國色天香,“那也是梳妝的嬤嬤手藝好!”
“是娘娘天姿國色,加上花嬤嬤手藝高超。娘娘,我聽說那花嬤嬤是宮裡一等一的梳妝好手,尋常時候除了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鮮少有人使喚得動她,宮中妃嬪想請她梳個頭都得提前約時間。娘娘真是好福氣,竟能由花嬤嬤替您描新娘妝。”做最美的新娘,是每個女人的心願!想起沈夢璐出嫁當日精緻無雙的容顏,初雪豔羨不已。
沈夢璐但笑不語。有些東西,與福氣無關,與人的用心有關。
其實沈夢璐並不是太在意這些的人,誰替她梳妝都好,只要別收拾得不能出門見人就行。
沈夢璐又和初雪拉了些家常,便起身離開了。謝老夫人在午休,沈夢璐百無聊賴,便準備去看朱鄞禎和謝義賢父子下棋去。
路過花園的時候,再一次看到繁花似錦的紫薇花,沈夢璐突然想起了一件被她忽略的事情。
沈夢璐突然想起當日亦是在這花園,尉妘妗曾一語雙關地和她說,這紫薇也只有在惜花之人的精心打理下才會怒放。也亦是在這紫薇花樹下,尉妘妗對她說,待她大婚之日,會替她向姬皇后請示,請宮中梳妝手藝最好的花嬤嬤來替她梳新娘妝。
突如其來的回憶,讓沈夢璐微微愣了愣,然後彷彿有一道閃電在她腦袋中劃過,瞬間照亮了她原本迷茫的思緒。沈夢璐在查找她中毒的原因時,總感覺遺落了什麼重要的信息。而現在她終於找到了她遺落的線索,那就是尉妘妗和花嬤嬤!
大婚前夕,沈夢璐除了接觸過安護候府的物品以外,唯一接觸過的,就是花嬤嬤帶來的梳妝用品。朱鄞禎派人仔細查探了她中毒之前,接觸過的所有物品。
而沈夢璐相信,謝府的人肯定也已經將安護候府翻了底朝天了。倘若她中的睡美人,是暗藏在花嬤嬤帶來的那些物品中的話,那麼朱鄞禎和謝家人都找不到睡美人的痕跡,就在情理之中了!
雖然不敢百分百確定花嬤嬤有問題,不過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性,沈夢璐還是忍不住變了臉色。花嬤嬤是尉妘妗向姬皇后建議的,而尉妘妗使用的脂粉中又含有神仙草, 這怎麼看都不像只是巧合。
尉妘妗與朱鄞祁貌合神離的事情,沈夢璐已經做了更多的瞭解,雖然一開始,沈夢璐覺得尉妘妗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害朱鄞祁纔對。
可是仔細回想一下,尉妘妗當日在安護候府與她交談時的神色,沈夢璐突然就明白過來,當日尉妘妗主動跟她套近乎的原因了。恐怕是尉妘妗早就知道朱鄞祁對沈夢璐的心意了!
尉妘妗害朱鄞祁或許不可能,可如果,殘害的對象換成她的話……沈夢璐被這突如其來的領悟給驚到了,忍不住一陣手腳發涼。
“娘娘,您怎麼了?”凝霜敏感地察覺到沈夢璐的異常,關切地問到。
“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沈夢璐吶吶地望着那片紫薇花海,心頭一陣一陣發寒。
“娘娘,奴婢不明白!”凝霜被沈夢璐問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凝霜不明白不要緊!關鍵是沈夢璐明白了。想起尉欣妍對她的恨之入骨和陷害設計,沈夢璐垂下眼,略帶嘲諷地勾了勾嘴角。
難道真是壞竹出歹筍嗎?尉家竟專出心思歹毒的女人!
在謝義賢和謝老夫人的再三挽留之下,和謝婉貞戀戀不捨的目光之中,沈夢璐和朱鄞禎破格在安護候府用過晚膳,這纔打道回府。
回程的路上,朱鄞禎敏感地察覺到沈夢璐有心事,並且她的心情也不像來時那樣愉快了,這讓朱鄞禎很是擔心。
“夢兒,你無須捨不得謝老夫人和你母親,沐王府和安護侯府同在京城,你想她們的時候,隨時去看她們即可。”朱鄞禎想知道沈夢璐的心情,卻又不敢胡亂揣摩她的心思,怕戳中她的傷心點。於是只好避重就輕,從無關緊要的方面入手。
沈夢璐卻是一眼看穿了,朱鄞禎的小心翼翼之下掩埋的擔憂。沈夢璐將頭靠在朱鄞禎的肩上,主動圈住他精壯的腰桿,柔聲開口。“嗯,我知道。我沒事,四郎你不用擔心。”
沈夢璐情緒低落的原因很複雜,捨不得謝家人雖然也是其中之一,不過卻不是最要緊的。真正讓她煩心的是,沈家人和尉妘妗。
想到尉妘妗極有可能是幕後黑手,沈夢璐一陣心煩意亂。不過在沒有確切證據之前,她暫時不想將她的推斷告訴朱鄞禎,以免他與朱鄞祁的矛盾衝突變得更加厲害。
朱鄞禎本來就忌諱朱鄞祁對沈夢璐的愛慕之情,倘若知道沈夢璐中毒一事,是由於朱鄞祁對她不可自己的愛戀和尉妘妗對她的嫉恨而招致的禍端,只怕朱鄞禎對朱鄞祁這個太子哥哥會更加恨之入骨。
“沒事就好!看娘子如此神色落寞,爲夫心都疼了。”沈夢璐既然想大事化小,閉口不談,朱鄞禎也並不勉強。畢竟有些事,即便知道了,朱鄞禎除了更多的心疼也不知該怎麼安慰。
朱鄞禎抓着沈夢璐的手按到自己胸口,試圖用柔情蜜意來轉移沈夢璐的注意力。“娘子,爲夫的心好痛,你替爲夫醫治一下吧!”
沈夢璐忍不住撲哧一聲,對朱鄞禎的小心思感到既溫暖又好笑。她輕輕擂了一下朱鄞禎的胸口,媚眼如絲地取笑道,“王爺心痛難忍,不如讓臣妾替王爺將心挖出來,纏上繃帶,好好包紮可好?”
朱鄞禎的額頭抽了抽,將心挖出來包紮??他娘子這到底只治人呢?還是殺人呢?虧他娘子還是舉世聞名的神醫呢!
“娘子,當真對爲夫下得去這樣的手?”朱鄞禎低頭親了親沈夢璐按在他胸口的素手,“其實不用這麼麻煩,娘子親親就好了。”朱鄞禎嘴角一勾,灼熱的呼吸全部噴灑在沈夢璐的耳根,邪氣畢露。
沈夢璐只覺得有一股熱氣從耳後一直蔓延到臉上。他們還在馬車上呢,朱鄞禎竟然就這麼公然挑情,未免太大膽了些。
“臣妾最擅長的是銀針療法,王爺哪裡不舒服,只管對臣妾說,臣妾保管你針到痛除!”沈夢璐假裝聽不懂朱鄞禎的挑豆,一本正經地回到。“至於王爺說的親親療法,請王爺恕臣妾孤陋寡聞,臣妾不懂該如何治療。”
朱鄞禎聞言失笑,他用力抱住沈夢璐,“娘子不懂不要緊,爲夫懂就行!讓爲夫給娘子示範一下便可。娘子蕙質蘭心,想必能瞬間領悟箇中精髓。”
朱鄞禎說着一把捧住沈夢璐的臉,對準她的紅脣便深深地吻了下去。沈夢璐心中鬱結,就讓他來幫她治療吧!
沈夢璐先是身子一緊,而後便鬆懈下來,沉浸在朱鄞禎的柔情之中。朱鄞禎此舉用意何爲,沈夢璐又豈會不知。
朱鄞禎無非是想用這種方式,讓她忘卻煩惱。朱鄞禎如此用心良苦,沈夢璐又怎麼捨得白白浪費朱鄞禎的心意。
沈夢璐熱情洋溢的迴應簡直像是助燃劑,差點讓朱鄞禎當場擦槍走火,想在馬車上就將沈夢璐就地正法。
要不是突然侵上沈夢璐香肩的那抹涼風,及時拉回了沈夢璐的神志,恐怕他們要成爲這大明歷史上第一對車震的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