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長軍被金龍突然昂揚的氣勢所驚呆,發現自己這麼多年以來,未曾挖掘出金鱗槍超過五成的威力,當然,如果金鱗槍的威力僅僅只目前所見的話。
兩方力量交界處,不絕的金鐵碰撞聲響起,一陣陣氣浪無端而生,橫掃而過,將尹長軍腰間環帶鑲嵌的玉佩直接震碎,而那分割天地的光暗一線,金芒和黑暗互相撕扯同化,是天定的宿敵,容不得彼此。
古武之兵,以衆人不能捕捉到的速度,交戰了上千次。
即便面對曾經創造了一代傳奇的金鱗槍,魍的嘴角自信不減,一揮蒼鷹戟,戟刃過處,風雷聲陣陣,挑釁道:“如果不被人掌控,你充其量是個通靈的兵器,死物便是死物,終將因時代更迭而落幕,那麼……”
魍眼中的殺意肆虐,凌空飛縱,背後如有蒼鷹振翅,竄至高空,手中雙刃戟戟尖對準金龍的眼,以腰爲基,傾全身之力於一臂之中,虛空都有塌陷之相,剎那投擲而落。
“滾回你主人的墳墓!”
“唳!”如蒼鷹獵食俯衝,一道黑暗之鋒勢如破竹般闖入金芒的腹地。
終是被後面攀上方舟的一隻只巨大妖螺發現,它們穩穩貼貼不急不緩地挪近,聽到身後水涌般的聲響,雲逸不再休息,轉身將小荷護住。
面對着個個都有一人高的妖螺,那堅比玄鐵無從下手的螺殼,也是絲毫不懼,雲逸眸中藍色的光華閃滅,剎那間,自腳前開始,整塊草皮翻卷,將一隻只妖螺裹春捲般送回了大河裡。
“前輩,幫幫我好嗎?”身後響起小荷的聲音,話語中有着少女離家的無助。
不會是已經知道了尹長軍是你的父親了吧,那我真的還幫不了,那個級別的戰鬥,不是現在的我能插手干預的。雲逸從金龍和蒼鷹的戰場回過目光,問道:“你先說,我能幫你什麼?”
“求你,把我送到他的身邊。”小荷看了眼被方舟甩在後頭,越來越遠的那座肉山,急急的話語帶上了懇求。
“你是說,那個肉……嗯,火麟?”既然她這麼在意他,一定不希望別人口中的他,是個食人的怪物吧。
小荷使勁點點頭,抿着嘴,忽而退了兩步,以頭搶地,不過三下額頭便起了青紅之色,再擡起頭時,一張俏臉梨花帶雨,懇求道:“求你了,求你了前輩。”
我很顯老麼?哪裡看出來我是個前輩高人了,沒發現我只能做個清掃小嘍囉的旁觀者。
只是剛要開口拒絕,她眼裡的哀求和決然讓自己心裡一軟,也罷。
雲逸有些無奈,仰頭注視蒼天,約定道:如果你真有眼,就睜開看着我,我從今天開始,會多做幾件善事,也請你,讓我的小嫣快點好起來。
“待會不論發生什麼,不要慌張,不要亂動,相信我。”
“謝謝。”
聽到這聲感謝,雲逸搖頭,其實把她送到肉瘤的身邊以自己的能力只是舉手之勞,但因爲小荷的身份有些特殊,一個不注意,便會讓尹長軍陷入瘋狂,造成什麼樣的後果,那就鬼神莫知了。
澄澈的眸子漸漸泛起藍色的光芒。
小荷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拖着,緩緩升高,腳尖離開地面,她聽話地不亂動,安靜地越過追逐着方舟的一羣妖獸,飛向仍在痛苦掙扎着的肉瘤。
若有所感,肉瘤巨大身軀中的微弱星辰閃了一下。
小荷懸在空中,伸出手貼在肉瘤的臉上。
“火麟,現在的你,冷不冷啊?”
“小荷,是你來了麼?是你來了,對不起!原諒我的自私,我犯了不可饒恕的錯。”
“不怪你,誰讓我愛你。”
肉瘤擡起頭,與小荷對視的那雙眼灰濛一片,“你還願意愛着我這個用一生善事都無法洗清身上罪孽的人?不,我已經不是人了,是魔鬼,是殘虐的魔鬼,你走,離我遠點!”
肉瘤突然咆哮,一聲大喝將小荷震飛。
小荷搖頭,晶瑩的淚珠脫開長長的眼睫灑落,哽咽着些許哭腔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離開你,我的心就會跟死了一樣,就讓我愛上魔鬼吧,愛上魔鬼吧,成爲魔鬼的妻子。”
這句話讓肉瘤的防線徹底崩潰,仰天大吼,毫無保留地傾瀉着胸中的殺意。
自小荷凌空而起的那刻,目光便被她吸引的尹長軍緩緩地鬆開了手,而磅礴的真氣也隨之消散於掌心。
我一定是一個很失敗的父親吧,連自己的女兒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一個男孩,都沒有察覺到。
如今,還能挽回嗎?誰能告訴我,給我指一條路。
我怎會不清楚陷入情愛之後的愚蠢,就像當時單槍匹馬挑了整個王府的我。
不僅害了你,還害得我們的小荷,明明有父親、有孃親,卻像個孤兒一樣沒爹疼沒娘教地活着。
想到此,尹長軍握緊的拳頭青筋暴起,將虛空當做了一面牆,憤怒地揮拳,一拳拳的氣勁傳至百里外才消失。
爲什麼老天要這樣對我!爲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他徹底失去了鬥志,沒有了再戰鬥的勇氣,捶足頓胸,不像一位大丈夫地哭個稀里嘩啦。
方舟之上,多少衛兵,遠遠地,聽到長軍大人的哭聲,莫名鼻子一酸,跟着哭了起來,而這一哭,竟讓他們沉積已久的悲痛釋放出來,愈戰愈勇。
身後急急地衝來一個女子,一個前撲差點從破開的船身跌落方舟,商玲瓏千鈞一髮地伸手一攔,說道:“不要命了,我要是再慢一點,你可就掉下去喂妖獸了!”
辛瑤沒有聽進去,兀自擡着頭,一雙眼遙遙望着高空的那個身影,眼中是商玲瓏有些看不懂的心疼。
雲逸嘆了口氣,或許自己不該送她過去的,正想着。
“唳!”突兀的一聲尖銳鷹嘯將所有人的心刺透。
一片亮眼的光芒之後,金色的光如雨點紛揚。
長空再無金龍盤旋,只有一柄再次沉寂的長槍墜落。
“嘭!”自船身處傳來巨響。
商玲瓏探出頭,船身方向,破開的千萬個船板碎片中,一道人影被割得衣衫襤褸。
渾身猶如散架的趙影似有所感,艱難地側頭,對上商玲瓏的目光,青一塊紅一塊的倔強臉上,揚起看淡生死的笑容。
要死了哈。
豆兒,我還是違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