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何人?擅闖大殿可是死罪,你可知道!”御座旁的四喜,冷聲喝道。
金嬤嬤冷冷地擡眼,瞥了一眼四喜,一字一聲清清楚楚地答道:“喜公公,先別忙着發威,我乃先皇后鳳凰宮掌事女官金文婷,此次前來是替我家公主討個公道!”
四喜微微有些難堪地輕咳一聲,俯身低聲向皇帝請示:“皇上,您看?”
皇帝冷冷地打量着金嬤嬤:“你說要討公道,是指何事?”
金嬤嬤朗聲答道:“我家公主乃天佑王朝正統嫡出的大長公主,是先皇帝與先皇后唯一的血脈,如今有人污衊我家公主,妄圖混淆天家血脈,我金文婷當然第一個不能答應,要爲我家公主在百官面前分辨一番。”
金文婷說到這裡,轉向下方的文武百官道:“各位大人,大長公主乃先帝先皇后所出,血脈尊貴,決不容低賤之人冒充。方雪晴所自稱身有鳳印,其實是假鳳印,只有我家非緋公主纔有真正的鳳印,纔是真正的大長公主!”
此話一出,滿庭譁然。
金文婷雖是先皇后宮中的掌事女官,但因常年在深宮之中,外朝的百官即便是老臣也是沒見過她的,但這金嬤嬤金文婷幾個字,卻隱約還有些印象。
此刻聽到金文婷口口聲聲說自己竟然是先皇后身邊最信任的人,且又指認楚非緋纔是正統嫡出的大長公主。下方的老臣們均感覺,如今這大長公主一事真是撲朔迷離。
兩位公主各有證據,而且幾乎勢均力敵,方雪晴雖然有救世谷爲證,但楚非緋有鳳凰宮掌事女官做保。本來方雪晴好似佔了上風,金文婷的出現將之又拉回了平局。一衆老臣看着上方兩個,容貌各具千秋的公主,均有些一籌莫展起來。
方雪晴皺着眉打量了一下金嬤嬤,又看了看低眉垂目站在文官列裡的夏國濤,心中瞭然,接着又是一冷。原來這夏國濤早就投靠了楚非緋,可笑她還以爲這老狐狸會站在自己這邊。
她看向金嬤嬤冷笑道:“你說你是鳳凰宮的掌事女官?不對吧,我怎麼記得你是夏相國府裡的一位教養嬤嬤?不過你教出來的相府小姐,好像犯了大錯,被相國逐出府去了吧?”
金嬤嬤面不改色地淡笑了一下:“難怪方姑娘認識我,我在相府以教養嬤嬤爲名,隱姓埋名的時候,方姑娘不是在相府當丫鬟麼?那相國表小姐和方姑娘之間好像很不對付,方姑娘不但放蛇咬了表小姐,還設計將另一位寄居相府的張家小姐逐出府去,文婷當時對方姑娘的手段,可是印象深刻得緊呢。”
方雪晴冷哼了一聲,心中暗惱。她出身相國府當丫鬟這件事,是她一直想抹去的,此刻被金嬤嬤當着文武百官說出來,頓覺顏面無光,卻又一時無法反駁。
扭頭去看另一位當過丫鬟的楚非緋,卻見她與夏少元六王爺站在一處,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說些什麼。彷彿自己與金嬤嬤脣槍舌劍地往來,和她楚非緋根本沒什麼關係。倒是站在一旁那個皺着眉聽着的杜子淇敏銳地感到了她的注視,鋒眸冷冷地掃了過來。
方雪晴心中微微一顫,轉開了眼去。杜子淇同來自二十四世紀,而他已經知道了她是方錦儀之女這個身份,方雪晴可以從他的眼神中讀到這一點,這讓她心裡有些微微的發慌。
不過,她同時也清楚,即便杜子淇知道一切,他也不可能說出來。干擾空間進程後果嚴重,他杜子淇身爲杜家下一代掌家人,應該比自己更清楚。
方雪晴定了定神,重新將注意力放在金嬤嬤的身上。此刻儘管她心中惱恨,卻也只得暗暗忍了,與人鬥嘴,她不擅長,便暫且讓這老女人得意一會吧。
御座上的皇帝,此刻面沉似水。
而下面的文武百官,則早已經沒了規矩。一個個擁到前面來,好在還顧忌着上面的皇帝,沒敢太過喧譁,只是那一個個臉上的神情,分明是隻恨沒能捧盞茶在手裡。
也難怪百官們這麼興奮,除了那些心繫前朝的老臣外,這在殿上的大部分,其實還是這十幾年來新提拔的新一代大臣武將。他們對於先帝的感情,也僅限於對於正統皇帝的敬仰和尊重,對於他們來說,誰是大長公主都沒什麼重要,重要的是,他們今後能否官運亨通,還有天佑國運是否昌盛。
所以當方雪晴與楚非緋當殿對峙起來時,這些年輕一代官員的心裡想的不是血脈正統,而是誰能給天佑帶來更多的好處。
緋然居是大銀庫,自不必說,但救世谷據說也是大殺器,說是“得之可得天下”也不爲過。
在老臣們心裡糾結誰纔是真正的大長公主時,這些年輕官員的心裡倒是無所謂的,一個個都是靜觀其變,到時誰佔了上風,便跟風就是。
此刻這真假公主的戲碼越來越精彩,這些官員們早就忘了什麼天下,國運,而金嬤嬤的出現,更是將這一出真假公主的劇目掀到了高氵朝。
真假公主,真假密旨,現在又出來了真假鳳印,這就是臺上的戲文,書坊的話本也沒這麼熱鬧。
更精彩的是,偏偏這兩位真假公主都出自相國府,都在相國府當過丫鬟,連那位掌事女官,都在相國府隱藏着......難道這夏相國明面上替皇帝賣命,實際上卻是忠於先帝,暗圖大事的忠良?
一時大家看夏相國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夏國濤身負背主求榮的罵名多年,到了此刻纔算是挺起了胸膛,站直了腰板。一張常年陰沉的臉也似乎年輕了好幾歲,容光煥發起來。
一旁的喬閣老回頭看了夏相國一眼,低低一嘆:“相國這些年受委屈了。”
夏國濤微微欠身謙辭了一下,眼角卻帶了隱隱的淚光,是啊,十七年了。當年他身爲當朝首宰,朝堂上這當先的一跪,讓他十七年來,在老友們的面前都擡不起頭來。
無人知他的苦心,所有的人提起夏家,明面上不說,暗地裡都是鄙夷。
如今總算是還了他的清名。
只是夏國濤自己也沒想到,讓他能夠一洗罵名的,不是他暗暗籌備多年的聚賢莊,也不是那養了十七年的不成器的假公主,而是這兩個不知道怎麼就到了自己府上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