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穆興所有的事情,便是杏兒告訴穆平的。不說告訴,最起碼暗地裡還是暗示了穆平。至於杏兒爲何這麼做,那就只能問她自己了。
午膳時分,北屋寬闊的屋內,一口口竈並排放着五六個能裝五斛米的大鍋。着青色衣服的年輕侍女,奴僕,只怕足足有幾十人。他們穿梭而行,不停的忙碌,有的燒火,有的掏灰,或從大鍋中盛米飯入嶄新的木桶中,大家都在爲午膳,而忙得熱火朝天。
殊不知在屋中西北角落,那裡矗立着一個三眼竈,一面靠着牆,牆邊一個很大磚煙囪。竈旁邊,放有一個大水壇,一個竹子作的懸櫥。而在竈的旁邊正靜靜的站着兩人,一人身材偏胖,另外一人相貌則比較年輕。他們雙目齊刷刷的盯着三眼竈上的青瓷瓦罐。那青瓷瓦罐此刻冒着濃烈的白煙,聞之一股淡淡的清香。
“賢弟,這湯...三公子真的會喝?”望着即將大功告成的湯羹,童福忍不住的問了起來。他這可是拿着底下衆人的身家性命交予穆平,要是一個不小心,他們的腦袋可都得搬家。
穆平當然知曉他心中所想,當即便回道:“放心大哥,此事就包在小弟身上。大哥還有一件事,今日上午小弟出府,因爲倉促,所以就沒辦令牌,還望大哥通融一下。”
“小事一樁,只要你今日能把此事辦漂亮,別說半日,以後你想出府便出府,出了事你大哥我逗着。”
聽言,穆平微微點點頭,然後兩人死死的盯着那青瓷瓦罐一動不動。到了正午,青瓷瓦罐被幾名侍女小心翼翼的裝入食盒中,穆平帶着兩侍女,還有兩穆府侍衛,這便出發前往穆興的別院。
穆平記得第一次進穆府的時候,就被穆興刁難過,沒想到今時不同往日,他竟然淪落到親近他。想想當年自己如何煊赫,再看看今日這淒涼之景,穆平心中頓感悲涼。
“膳房隨從端茂才,攜湯羹、侍女二人前來拜見三公子。”
此刻,穆平衆人已經安全抵達穆興的院落,從門口望去,院中一片安靜,連庭院外常常聽見的人聲也未有。如果是常人,那的確聽聞不見什麼,但是穆平卻不一樣,他體內擁有人神兵,早早就把他的身體改造到了一個更高的境界。如果僅憑肉體打鬥的話,五段境界的人估計都不是他對手。
而他通過自己超於常人的聽覺,從穆興的院中聽見到了不同的幾種聲音,有男子的聲音,還有女子的,他更多的聽到的是喘息聲,那喘息聲很是均勻,一會快一會慢,穆平聽不出到底是何意。
當院中的門廊一直陷在沉靜中,這時一聲細碎的腳步聲漸漸傳來,穆平擡頭望去,當面瞧見一女子,那女子正是杏兒。
“請端隨從留步,其餘人等便都退下吧。”
“是,姑娘。”
待衆人離去,杏兒四下張望一番,便小聲念道:“端隨從,三公子的飲食,生活習性,想必端隨從也知曉。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就不用我來說了吧。”
聽言,穆平微微點頭,過了一會,他瞬間又搖了搖頭。剛纔杏兒的話語中,看似是簡單的囑咐,穆平怎麼感覺杏兒是在試探自己,他之所搖頭,就是不想讓她知曉自己的身份。哪怕她猜忌,總比知道強。
當即穆平便彎腰言道:“杏兒姑娘,這還是小的第一次拜見三公子,要是三公子不嗜好什麼,還望姑娘提前告知小的,小的也以免犯了什麼罪。”
聽到穆平的話語,杏兒只是面上微微一笑,然後思索一番回道:“那端隨從就與我一同前往,要是有什麼需要注意的細節,我會提前告予端隨從。”
“謝過杏兒姑娘。”
杏兒領着穆平,這便往院內踏入。一邊走着,杏兒一邊說着最近三公子的一切事情,穆平聽着,到是有點驚訝。最近一段時間,穆平出了兩趟府,對穆興的事瞭解不多,只是早先聽見穆興得了寒症,然後其餘的一概不知。今日從杏兒的口中,他才知道,原來穆興的寒症早就好了,他之所以裝病,那是他心中在打着另外一個算盤。
那便是穆府的生意。
養活穆府這麼一大幫子人,就需要商會來支撐,而穆興恰恰又是那穆氏商會的掌舵人,要是他裝病不出,那整個商會就會陷入呆滯狀態,所有人的收益也會大打折扣。歷時,就算他的父親穆仁德不出面,那些個穆氏宗親也會爭先恐後的跳出來幫他。
幫他,那他的目標就已經達成了。
近日府中傳得沸沸揚揚的世襲王爺之位,估計穆興就是爲了這個吧,明面上他已經十拿九穩,可暗地裡他可不想任何人來搶,包括自己的哥哥穆青也不例外。
“主子,今日膳房的午膳已經送到,是由端隨從親自送來的。主子還是嘗一口吧,身子要緊。”
這時,杏兒、穆平二人已經抵達穆興的房門前,只見杏兒說完,過了半響,裡面才傳來穆興的話語聲。
“既然是端隨從親自送來,本公子怎能不賞個臉面呢,進來吧。”
杏兒輕輕應若了一聲,然後緩緩的推開房門踏門而入,穆平與杏兒一道把食盒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食案上,分別擺出三道小菜,還有那青瓷瓦罐的湯羹。擺放完畢後,穆平才發現穆興並未在四周,應該是在西面那幕簾背後,他當即便對着房間西面那幕簾半供身軀道:“三公子,請用膳。”
穆平話音剛一落,只見幕簾傳來嘩啦啦的響聲,穆興半裸着上身從裡面走出。杏兒連忙拿出一件繡着紋路的白色長衫披在穆興的身上,以免其着涼。
穆平以爲他會先去用膳,卻沒穆興直徑朝他走來,然後站在他身前,仔細的打量着他。
“端隨從,早先聽聞下人說,本公子那姐姐的病,可是你用一碗湯羹治好的。可我觀你面貌,普通至極,並沒什麼過人之處,你到底用了何妖法!”
穆興的話語一下從緩慢突然沉重起來,穆平連忙匍匐在地,裝作瑟瑟發抖的模樣回道:“回三公子的話,小人入主家時日不長,一心只想爲主家做點事,那次之事,純屬小人運氣。”
“哦?運氣...上次之事暫且不說,那今日你觀本公子的面色,你覺得如何?”
當穆興問及這話,穆平就感覺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殺氣,這句話穆興顯然是在試探自己。穆平說不好,估計會引來殺生之禍,如果說好,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既然前後都是這樣,那他何必糾結,如實說即可。
“回三公子的話,小人觀三公子面容,端莊秀氣,又富有王者之風,不管公子在哪裡都是萬人之上的存在。小人很早便聽聞三公子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真如傳說所言。”
“哈哈~”面對穆平的回答,穆興竟失聲笑了起來,然後轉眼,他雙目一閃,狠狠的瞪着他道:“怎麼個傳說,如實說來。”
“三公子有所不知,外人都說三公子是三爺的三子之一,卻不知三公子其實是王爺的左膀右臂,要是沒三公子,只怕府中運轉都困難。如此龐大穆王府,人口衆多,卻只有三公子一人在做真正的事,那些人不知,小人心裡卻很明白,所以小人覺得三公子纔是站在那頂端的人。”
穆平話語剛一落,穆興的冷笑聲,便接踵傳至他的耳畔。
“你可知今日你說的話,可是犯了死罪,按王府律令可是要問斬的。再加之你又看出本公子並無寒症在身,所以這滿門抄斬你怕是躲避不了了。”
問斬?滿門抄斬?穆興在說什麼?自己從一開始就未說他與寒症相關的事,更是沒直言表明,他這一上來就給自己扣個滿門抄斬的名頭,這也太果斷了。
面對穆興的威脅,穆平心中只是陣陣疑惑,神情倒是很淡定,想了片刻,他振振有詞的回道:“三公子要殺小人,只管取,但是三公子如若要抄小人滿門,只怕三公子還得請王爺出面。”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本公子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敢在太歲爺身上動土,小子,今日只怕你的小命留不了咯。”
穆平見他一臉的邪笑,而且笑聲又是那麼的張狂,一時間竟無言以對。突然,他腦海中閃過一人的面容,他靈機一動,當即便道:“請三公子留小人一具全屍,待小人死後,自會有東州的端家人來感謝三公子。”
聽完穆平的說辭,穆興內心是陣陣嘲笑,一個下人也敢直視本公子,真是無法無天了。過了一會,待他回過神來,他猛然一驚呼:“你是東州端氏族人?”
東州端氏族人?
這還是穆平第一次聽見有人說東州端氏,以前他從端溟那裡都未聽說過東州有端氏,他查閱了各類史記,都沒找到端氏的由來,想不到穆興竟然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