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雖是磨磨蹭蹭,卻也終究漸漸來到了那瑤池國,倒確如幕九歌所言,這瑤池國所在,正是遠州靈氣最爲充沛之地,周圍青山林立,也座落了不少仙門道統,仙風道蘊,頗有幾分安州楚國的模樣了,只不過方貴等人雖來的辛苦,卻也沒什麼時間欣賞美景了。
他們趕來的時候,卻正是這瑤池國遭逢大難之時。
遙往南方看去,可見國境之南,正有一道黑線,烏壓壓橫亙虛空,從那黑線裡,便可以感受到強烈而悽然的鬼神之氣,可以想見那裡必然正在鬼神肆虐侵襲,而在這半空之中,還可以看到,不時便有法舟、騰雲、飛劍,聚集成羣,一邊大喝着,一邊向南方趕去。
“南方玉脂河又有鬼神來犯,凶氣無匹……”
“玉脂河之南,已盡數被鬼神之氣淹沒,全無活口了……”
“還好,還好,全仗了玉真宮的瑤仙子獻出護宮大陣,布守在玉脂河上,這才阻住了鬼神肆虐的勢頭,不過如今對岸的鬼神越來越多,怕是玉真宮的大陣也撐不了多久了……”
“快走,快走,玉脂河防線被破,鬼神便殺入境內來了……”
“……”
“……”
“這裡果然好生熱鬧,咱們現在去尋誰?”
方貴見着這一番亂象,總算是有了用武之地,轉頭向艙內的幕九歌說道。
依着之前幕九歌的話,他們要來這瑤池國,與這裡的仙門碰頭,再商量該如何幫着他們清剿鬼神之亂,要說起來,這倒也是一個仙門互助的好法子,只是來了此地,要去找誰?
“不必找誰,先去玉脂河瞧瞧!”
後面舟艙裡,幕九歌的聲音沉默了一會,輕聲開口。
“怎麼又變了?”
方貴嘀咕一句,但也不及多說什麼,直接讓嬰啼轉頭,以最快法力,向前趕去。
不過約半天功夫,他們便已來到了千里之外,這時候再向南方看去,便可見那鬼氣森森,魔禍之重了,遠遠的鋪滿了半邊天空,一條河的對岸,幾乎皆是瀰漫的鬼氣,裡面似乎時不時的傳來陣陣淒厲慘叫,彷彿僅僅是一條河之隔,此地便是仙境,對面便是地獄。
滾滾魔氣裡,正時不時有鬼神衝殺了過來,撲向這一岸。
而在那一條蜿蜒如玉帶的河上,則有淡淡金光閃爍,凌駕於虛空之中,在那空中,也正不知有多少修士,正借了那河上陣光的加持,與那撲殺了過來的鬼神惡鬥,將他們打回去。
在方貴等人趕過來時,那河上的戰勢,已十分兇險。
河對岸的鬼神,也不知有多少,這時候像是瘋了一般,正聚集起了一番強大的勢頭,不要命也似的衝擊着河上的陣光,饒是這一岸的瑤池國修士,已拼命的阻攔着那些鬼神,但仍然出現了不少傷亡,河上的陣光,也漸漸的黯淡了,不知何時,便會徹底崩碎。
“快,對面的鬼神越來越多了,玉脂河難守……”
“瑤仙子呢?”
“瑤仙子怎麼還沒有趕來?”
“……”
“……”
“這遠州的修士,看起來是差了點啊……”
方貴仔細看了一眼那方戰場,都不由得嘀咕:“最強的也才金丹中境?”
無怪他感覺奇怪,只見這玉脂河上,正在與鬼神廝殺的修士倒是不少,但其中居然大半皆是築基境界,其中還有些練氣境界的修士混入其中,前後幾個關鍵的陣腳,主持大局的,也只是幾個金丹修士,而且以方貴如今的眼光看了過來,便是這幾個金丹也好不到哪去。
左邊的一個老頭子,鬍子都白了,但丹光駁雜不清,一看便是丹藥成丹吧?
右邊那條漢子,身穿道袍,倒是仙風道骨,可那神通太糙了點吧?
最上首那個頭戴鐵冠的男子,修爲最高了,但居然也是地寶成丹的中階金丹?
這麼一眼掃下來,方貴直覺得,這裡面別說是像自家的宗主與幕九歌這樣的人了,就連自己曾經見過的蕭劍淵、息九昭,甚至是楚國的缺月宗主那等樣的高手也沒見着……
“看樣子來到了這等地方,連我也可以冒充個高手了!”
方貴心裡想着,已有些手癢,興奮的轉過頭來,向艙內叫道:“這回怎麼辦?”
“幫忙!”
幕九歌的聲音傳了回來,這回倒是乾脆。
“好嘞,你替我看好醜魚兒,我也出去給他們露兩手!”
方貴笑着,已經將天邪龍槍取在了手裡,躍躍欲試。
但沒想到,舟艙簾子一撩,一襲白色劍袍的幕九歌卻慢慢走子出來,他目光緩緩從玉脂河上掃過,也看到了那些正在與鬼神大戰的修士們,臉色似乎有了一些輕微的變化……
然後他搖了搖頭,道:“這一次你讓開,讓我來!”
“你來?”
方貴微微一驚,心想你怎麼這麼積極了?
不過還不等他問些什麼,幕九歌便已一步踏出了舟艙之外,然後踏着空中雲氣,徑直向玉脂河上走了過去,他沒有與任何人打招呼,目光也沒有看向任何一個地方,只是越走越快,懷裡仍然捧着那柄浮屠劍,劍未出鞘,但隨着他的腳步,劍上卻已有森然劍氣凝結。
“吼……”
恰在此時,玉脂河對岸,似乎是被幕九歌的劍氣驚動,有一條巨大的蛇頭自森森鬼氣裡浮現,在那蛇頭周圍,居然還有好幾顆小了一圈的腦袋晃動,森然目光直向對岸看了過來。
“不好了,是七幽蛇鬼……”
“難怪這一波鬼神攻的如此兇猛,那七幽蛇鬼藉着魔亂,吞噬了南岸不知多少百姓,甚至是其他的鬼神,已然力量大漲,如今生出了九顆腦袋,已經晉升成了九幽蛇鬼了……”
“……”
“……”
北岸衆修見得這一幕,已不知有多少人瞠目結舌,魂飛魄散。
面對這樣可怖的大鬼神,他們幾乎想也不想,便急急向後退來,不敢直攖其鋒。
但也就在這一羣后退的人潮裡,幕九歌逆流而上。
在他大步走到了玉脂河上空時,他面無表情,懷裡的浮屠劍陡然向前斬了出來。
“嘩啦……”
一道無法形容的劍氣,瞬間從他劍上揮出,直掠上天三百丈,而後那白茫茫劍氣,猶如霜霧,從天而降,自左而右,傾刻間蔓過了足有百丈之寬的玉脂河,直斬向了對岸。
“譁……”
那猙獰蛇首被劍氣驚動時,還只是森然向這一岸看了過來,目光幽幽欲吃人。
但見着了這劍氣的一霎,它那充滿瘋狂血色的蛇眸之中,卻忽然現出了無盡懼色,幾乎是想也不想,便急急縮首,身形攪動無盡鬼霧,然後急向着後方逃去,只可惜它還沒有逃出多遠,或說是它那龐大的身軀,纔剛剛要向後縮時,那劍光便已斬到了身前來……
一聲驚天動的地痛苦嘶吼響起,直貫雲霄。
只不過,這聲音只響了極爲短暫的一霎,便已嘎然而止。
因爲那九顆蛇首,皆已被劍氣掃過,齊頸而落,然後還不待落到地上,便已被劍氣餘波摧毀,化作了團團血霧,且不僅是這一隻大鬼神,那河對岸那一片濃重的鬼氣之中,不知多少影影綽綽的小鬼神,也被那橫掃而來的劍氣掃中,慘叫都發不出來,便化作了齏粉。
呼喇喇……
劍氣引動的狂風呼嘯不已,經久不息。
在這狂風之下,就連河對岸那濃重的鬼霧,都已被吹散,重現一片清朗。
……
……
河對岸的地獄不見了,有的只有一片狼藉。
玉脂河的危機已除,而且除的乾乾淨淨。
此岸的一衆修士,也忽然間都變得鴉雀無聲,傻傻擡頭看了過來。
“這特麼……”
就連方貴,也愣在了法舟之上,半晌之後,才用力一拍大腿,叫了起來。
難怪幕老九不讓自己出手啊……
來到了一個新地方,當然要先露兩手厲害的,這纔好服衆!
剛纔若是自己出手的話,想必也是可以服衆的。
可幕老九出手了,跟自己能一樣嗎?
他那不是服衆,他是直接把這所有的修士都嚇傻了……
……
……
半空之中的幕九歌,出了那一劍之後,便靜靜立在了空中,懷裡抱着浮屠劍。
他低着頭,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這個姿勢可以,我也要學……”
方貴把這一幕深深的記在了心底,難捺着激動的心情。
他知道這時候幕老九是在做什麼,那是在等着瑤池國修士的歡呼與膜拜啊,這麼多人如臨大敵,而且已經不知糾纏了多久的鬼神大禍,被他一劍蕩清了,這還不夠驚人?
“是那一劍嗎?”
在河這一岸的瑤池國修士,都滿面呆滯的看着半空裡的幕九歌。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纔有人緩過了神來,是位白髮蒼蒼的修士,他忽然失聲叫了出來。
然後越來越多的人想到了什麼,臉色漸漸變得驚恐、憤怒。
“是他……”
“果然是他……”
“是這惡賊,是這千刀萬剮的惡賊……”
“他居然回來了,他居然還有臉回來……”
“……”
“……”
聲聲悲憤,冷厲如潮,從那個白髮蒼蒼的老修士認出了幕九歌開始,越來越多的人跟着大叫了起來,他們此時如見惡鬼,甚至比剛纔面對鬼神時還要憤怒,響起了不知多少大喝。
“殺了他,殺了這個惡賊……”
不知有多少人大喝了起來,滾滾殺機,猶如怒潮。
而此時的幕九歌,只是懷裡抱了劍,一言不發,面無表情,靜靜的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