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悠傷好之日,便是回府之時。
“父親,您當真不隨孩兒一同歸京麼?”書房內,茶香繚繞,遊錦澔與遊安對坐品茗。
遊安放下茶盞,呵呵笑答:“澔兒,看你和心蕊如今琴瑟和鳴,爲父也就放心了。你也知道,這山莊裡的一草一木,都有當年我和你孃的回憶,爲父……實在是捨不得啊。”
“孩兒明白。”
遊安一直未再續絃,而是獨自打理山莊,力求維持山莊原本的樣子。這樣,他守着與亡妻的過往曾經,纔不會覺得孤單。
遊安瞧着遊錦澔,緩緩開口,“你娘最想看到的,就是你與心蕊完成婚約。原本遊霍兩家便是多年好友,兩家夫人又一前一後有孕,加之當年寺廟裡高僧的幾句吉言,你與霍心蕊的親事便也就定下了。沒想到,你與心蕊還真是一段良緣。”
遊錦澔遲疑開口,“可孩兒卻聽聞……事先霍心蕊對這門親事倒是十分不滿意。”
遊安卻笑了,“你先前對這門親事不也十分不滿意麼?雖然你面上不說,但我和你娘早就看出來了。其實啊,心蕊那孩子也不是不願意嫁入遊家,只不過是不願意自己的親事被父母之命輕易定下。她還年幼時,也是經常纏着要與你一同玩鬧,誰知你那冷冰冰的性子卻傷了人家姑娘的心,讓她以爲自己一顆癡心錯付。”
遊錦澔聞言,竟不覺微微笑了。前塵往事已過,他現今要做的,是珍惜眼前人。
遊錦澔輕抿茶水,朝遊安道:“心蕊,她很好。”
待與遊安在書房長談後,遊錦澔遇見了秦婉。她守在書房不遠處,低頭失落的絞着手指,顯然是聽見了父子之間的談話。
遊錦澔也沒有避開,反而主動走到了秦婉跟前。秦婉擡眸,眼眶紅紅,卻強忍淚水開口問道:“澔哥哥,你、你真的喜歡心蕊姐姐麼?”
遊錦澔看着她,極爲肯定的點了頭。
秦婉皺着眉,看着眼前的心上人,長久不語,可淚珠卻不斷滾落,即使努力的讓自己不哭出聲,秦婉依舊無可抑制的哽咽,她忽然就蹲了下去,將臉頰完全埋入膝間。
秦婉雙肩因爲強忍情緒而劇烈抖動,“明明,是我陪在澔哥哥身邊的時間,更長啊……”
遊錦澔負手站在那,朝秦婉柔聲道:“婉兒,這和時間長久,並無關係。”
輕柔的語氣,一如當年遊錦澔對婉兒說的那句“乖,好好對自己”,讓秦婉哭得更加兇猛。遊錦澔也不勸,任憑她將心中委屈悉數發泄。
待歇斯底里哭過後,秦婉猶如受傷的小獸,仰頭望着遊錦澔,淚痕滿面,啞聲道:“澔哥哥,爲什麼……明明我那麼努力,我、我……我以爲,我只要變得和她一樣,你就會因此喜歡我……”
秦婉以爲,只要她偷偷學會霍家才女會的一切,或許遊家就會毀了婚約,選擇她成爲遊府少夫人。因此,她一直拼命學習自己一點也不喜歡的刺繡。可直到前幾日,她才明白,原來遊錦澔的喜歡,與刺繡無關。
遊錦澔卻驀地笑了,好似進入了什麼有趣的回憶中。目光悠遠,好一會才收回思緒,朝秦婉緩緩道:“婉兒,喜歡一個人,無需放棄最原本的自己。你本應該是在林中嬉戲的雀鳥,無需勉強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你總會有一日,能遇上那個真正值得你喜歡的人。”
秦婉似懂非懂的站起身來,在心裡反覆思量遊錦澔剛剛的話。即使得到遊錦澔的祝福,她心底仍舊覺得空落落的,不能喜歡澔哥哥的日子,總覺得失去了方向……
可那又能怎麼辦呢?秦婉只好抹了一把眼淚,朝遊錦澔努力的笑了笑,“既然如此,澔哥哥……再見了。”
遊錦澔不再多言,目送秦婉轉身離去。秦婉忽然又停下了腳步,背對着遊錦澔,好似擡頭深吸了一口氣,方纔低聲開口。
“替我和心蕊嫂嫂,說聲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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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筱悠等人離開的那一天,秦婉並沒有前去送行。林筱悠心情愉悅,也沒有想太多。一路哼着歡快的小調,幸福的表情藏都藏不住,回晉城的三個時辰路途,也絲毫沒覺得辛苦。
徐楓終於忍不住,“小悠,你到底傻笑些什麼?”
林筱悠笑而不語,引得徐楓扶額一嘆。
是了是了,他知道她想回家了……林筱悠都在心裡唸叨了八百遍“文檔君我完成任務啦快放我回家”,攪得徐楓心煩的很,這丫頭,就不能想點別的麼,第一次感受她如此強烈的呼喚,他表示非常的不習慣啊……
一行四人心思各異,霍心蕊首先發現桃閣裡的異樣,站在桃閣的月洞門前,不挪步。
遊錦澔卻笑了,“怎麼,回家了不習慣麼?”
林筱悠探頭往裡瞄了一眼,也發現了不同,指着佈局大改的桃閣,遲疑的說出眼前所見,“少主,你……是把原本你和少夫人的房間,打、通、了、麼?”
他們不過離開了半個多月,遊錦澔竟然命人偷偷將桃閣佈局更改了,林筱悠不由嘖嘖稱讚,“少主,你真是雷厲風行啊。”
遊錦澔涼涼回道:“過獎。”
林筱悠回以一笑,心裡是徹徹底底的解放了,於是拍了拍手,朝剩餘三人宣佈:“既然如此,我的媒婆任務也算是完成了,我也就該收拾收拾東西走了。”
“走?小悠你去哪?你……你不和我一起留下麼?”霍心蕊緊張的拉着林筱悠,遊錦澔同樣蹙眉望着她。
唯獨徐楓默默嘆了一口氣,林筱悠,沒有他的允許,她能自作主張走到哪裡去?
林筱悠哪裡知道那麼許多,只拉着霍心蕊的手笑答:“哎呀,心蕊,當初我不是說了麼,我的任務,就是幫助你早些適應這兒的日子。你看,現如今,你適應的很好嘛!”說着,林筱悠還曖昧一笑,將霍心蕊推往遊錦澔懷中。
遊錦澔接住自家夫人,盯着林筱悠,神情是難得的緊張,語氣卻還是一如既往的直接,“心蕊要留下。”
林筱悠第一次在遊錦澔面前昂首挺胸了一回,雙手環胸得意道:“你要是對她不好,我就回來,搶走她。”
遊錦澔牽着霍心蕊,幽幽瞥了林筱悠一眼,“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忽然瞄了一眼身後表情豐富的徐楓,遊錦澔復又補充了一句,“林筱悠,我覺得徐楓有話對你說。”
扔下這句話後,遊錦澔便拉着霍心蕊邁入了桃閣,被捉弄的林筱悠眨了眨眼睛,不解的看着遊錦澔的背影,隨後將視線轉回徐楓身上。
林筱悠一點兒也沒搞懂目前的狀況,只好歪頭問徐楓,“你有話,對我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