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這一刻,蘇銘就要被人打死 但突然間,晴空之中有着一道暴唳傳出,隨即整片晴空萬里,瞬間陰雲密佈。
一瞬間,天空中有着撕裂般的狂風咆哮而出。
唰!
萬千黑暗盡皆凝聚於一點,就如同無盡烏鴉變成衣服,一道衣衫襤褸的黑衣老者,瞬間出現在蘇銘身前,擡手一掌,頓時就將許廣陵等人拍飛了出去。
嘩的一聲,許廣陵等人吐出了一大口血,看向了來人,隨即面色一變,陰沉道:“小師叔,你這是幹什麼?!”
小師叔?
聽到這個稱呼,所有人都是愣住了,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而這個老者,一身黑衣,身上有着萬千的陰戾,看上去不像是什麼正道之人,反而像是魔道的。
黑衣老者古怪的笑了笑,隨即指着蘇銘道:“這個人,我要了!”
“不許你們動他!”
“小師叔,這可是魔教餘孽!”許廣陵面色一沉。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魔教餘孽,但此人絕不是什麼魔教餘孽。”黑衣老者陰戾一笑,隨即面色冷漠,拍了拍手道:“蘇銘,我要是不救你,你剛纔就被人打死了,你可知道嗎!”
蘇銘面色一沉,沒有說話,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從這老人身上感受到一種很強的氣息,而這老人的修爲,他現在居然是看不出來的。
要知道,他的眼力層次,無疑是大帝級的,但他轉世重修而來,雖然眼力還在,但受低等修爲的限制,現在無疑是很弱的。
比如眼前的這老人,他的修爲在蘇銘看來,簡直是深不可測!
看老人和許廣陵的對話,蘇銘知道,他們是認識的,而且關係似乎不淺,尤其是老人,更是被許廣陵等人稱爲小師叔!
江東域武府,小師叔!
蘇銘眉頭一皺,想了起來,很快想了起來這一件陳年往事。
江東域武府,在當年是有一場道統之爭的,到底是修殺戮之道,還是修重劍之道,成爲當時爭論很深刻的一個問題,兩派人各有說辭,各自都要統一武府的修煉體系。
後來這兩派天長地久的矛盾和爭鬥,終於演變成爲了血腥的殺戮,同宗殺戮,最後因爲殺戮一派,在那場爭鬥中失敗了,從而徹底宣告了殺戮一派的倒臺。
而殺戮一派的弟子,除了一部分投誠重劍一派後,其餘的盡皆戰死,而屍體,至今是沒有收斂的!
重劍一派,給殺戮一道的說法就是,他們必須承認自己的錯誤,才能取回屍體!、
黑衣老人就是殺戮一道留下的大弟子,和當今修煉重劍之道的宗主,是同門師兄弟,更是宗主的小師弟,也是這些將軍的小師叔!
而如今的殺戮一道,在江東域武府,已經不復存在了,可以說,只剩下黑衣老人這個光桿司令。
但每幾年,黑衣老人都會搜尋一些弟子,他精心培養,然後讓這些人去挑戰重劍一道的天才弟子,他一定要證明,殺戮之道是沒有錯的,是不需要道歉的。
想到這裡,蘇銘面色一沉,他想起了當年那場壯烈的事情。
而這件事情,哪怕是他前世時間線上,也在此時之前十幾年前,就已經發生。
前世蘇銘加入江東域武府的時候,殺戮之道,每年都會出幾個弟子,去挑戰重劍一道的弟子,只可惜,全部都戰死,和他們之前戰死的那些師兄弟的屍體,全部丟在亂葬崗。
而這亂葬崗,就在武府外出攻擊黑魔山脈的一處必經之地,蘇銘很清晰的記得,那是一處很高的山谷,而武府之中,每一次弟子集結,前往黑魔山脈與妖魔作戰的時候,都要經過那裡。
亂葬崗山,殺戮一脈的弟子橫屍當場,屍體被掛在高架上,彷彿是在昭示着如叛徒般的懲罰。
江東武府的弟子們更是知道,在每一次他們集結準備前往黑魔山脈的時候,亂葬崗上,都會有一個黑衣老人站在那裡,所有人都能看見那樣一個孤寂悲涼的背影。
當年的道統之爭,已經落下帷幕,而誰勝誰負,當初就已經決出,重劍一脈最終主導了整個武府,殺戮一脈則被驅逐而出。
這老人似乎已經成爲殺戮一脈最後的傳承人,他每次站在那裡,都會靜靜的看着那些掛着的弟子,然後潸然淚下……
而每一年,他都會帶來一些很強的弟子,這些人在重劍一脈佔據控制權的時代,仍然信奉殺戮一脈,他們照常向重劍一脈的弟子提出挑戰,而最後不出意外的,終是戰死!
這件事也成爲了當年道統之爭的延續,黑衣老人數年如一日的堅持,也只爲了堅持一件事,殺戮一脈不說正確,但絕對不是錯誤,更不能被打倒爲叛逆,也不能被打倒爲愚蠢!
他終其一生的努力,只是爲了證明一件事,當年那些弟子的戰死,是有意義的!
*******
黑衣老人看着蘇銘,失魂落魄的眼神讓蘇銘心裡也是一沉,只聽得他哈哈大笑,有些失意又有些落寞道:“我保住了你,覺得你這小子有可造之材!我問你一句,你可否願意拜我爲師,你同樣可成爲江東武府內門弟子!”
蘇銘面色一沉,他這一刻,還真的猶豫了。
如何能不猶豫,他可不是小白,他前世是修煉過一次的,他知道,知道這道統之戰的內幕和始末。
而這一次,他如果不接受,那麼黑衣老人對他的救命之恩,他無法還了,可謂是道心蒙塵;而若是接受,他勢必捲入到這一場道統之戰裡。
同樣!
在他接受道統之戰這一刻開始,他便與江東武府所有弟子爲敵,只爲了爭鬥一場對錯!
而他的目標,就是一年後,向江東武府的天驕弟子挑戰,贏了,就可以爲殺戮一脈正名,最起碼,可以讓那些曾經戰死犧牲的師兄弟,是有意義的!
但是江東武府的弟子,真會讓他好好的成長一年嗎,曾經黑衣老人所收下的那些弟子,無不是成長中遭受到了特定的關照,而這種關照……自然讓他們的成長,是很受挫折的。
換句話說,江東武府的弟子,就不會坐看他變強,會在他很弱的時候就扼殺,這樣一來,等到了一年後挑戰開始時,殺戮一脈的弟子自然不強,這種情況下,他們前赴後繼的去赴死,爲的是什麼。
爲的是一場道統之爭!
蘇銘沉默了,黑衣老人看中了他的猶豫,又道:“你有什麼可猶豫的!”
“他們!”蘇銘指了指牛小蠻和穆羅,他深吸了一口氣,突然間跪了下來,對着黑衣老人道:“若前輩願意收我爲弟子,我自然感激不盡,這是晚輩天大的機緣!但他們二人,是晚輩的生死兄弟,若晚輩拜入前輩帳下,他們二人自然少不了被針對!”
“晚輩內心無法接受,所以懇請前輩庇佑他們!哪怕晚輩一年後踏上這場赴死之路,也希望不牽連到他們!”
蘇銘雙膝跪下,拱手抱拳,突然間把頭磕了下去。
黑衣老人愣住了,他一雙老手都顫抖了起來,他一剎那間好像都有些視線模糊,好像看錯了,他看着蘇銘的身體,居然叫道:“元兒……”
許廣陵等人沉默了一瞬,突然間道:“小師叔,武元師弟一年前,戰死於亂葬崗,現在屍體還在上面掛着!”
黑衣老人沒有說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呢喃道:“二十年了,足足二十年啊!這些年,我殺戮一脈,足足五百七十九具屍體,都掛在亂葬崗上,元兒他……天資縱橫,本應該有寬闊波瀾的一生,但加入我殺戮一脈,他人生截止到了十九歲!”
黑衣老人從蘇銘身上,彷彿看到了他上一個弟子,武元的影子,他老眼差點模糊,身體晃了晃,站穩了身體,聲音沉了下道:“你叫什麼名字!”
“弟子……蘇銘,來自靈武宗!今日若前輩答應庇佑他二人周全,弟子立即拜入前輩帳下!”
蘇銘擡起頭來,拱手抱拳,雙目血紅。
他如今還沒有成長起來,知道憑藉自己的力量,是無法庇護穆羅和牛小蠻的,若是遭全武府針對,以穆羅和牛小蠻的天資和底牌後臺,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
但若是黑衣老者庇護,他二人,沒人敢動!
只是許廣陵等人的面色卻是冷了下來。
穆羅突然道:“前輩,我可以隨蘇銘一起,拜入你這裡修煉嗎?”
黑衣老人看了看穆羅,搖了搖頭。
穆羅有些失落,“前輩,不可以嗎?”
“不是,你很漂亮,我不捨得……”黑衣老人只說了前半句話,而後半句話,蘇銘已經猜出來了,那就是不捨得……赴死!
牛小蠻看見蘇銘和穆羅,都拜向了黑衣老人,他也跪了下來,人高馬大的他,就算是跪下來,也如同一座小山,突然道:“前輩,你也可以收下我嗎。”
黑衣老人沉默了,突然間,他眼眶一酸,強攥着拳,失魂落魄道:“收,我全部都收了!從今天開始,蘇銘是大弟子,這丫頭是二弟子,你這孩子是三弟子。”
許廣陵等人拍了拍手,咬了咬牙,狠狠道:“很好,那恭喜你們三位啊,都成爲江東武府的內門弟子了。”
黑衣老人沉默了片刻,突然間反身朝着許廣陵一掌就拍出,恐怖無比的力量,彷彿是一道壓服天地的寒光,一瞬間要將許廣陵碎屍萬段!
“李牧,你這個廢物!”
突然間,天空傳來一聲爆喝。
只見的一位身穿黑色戰甲的老人,從武府深處猛地咆哮而出,他單手一推,黑衣老人李牧這一掌的掌風就被拍散了!
李牧沒有說什麼,但許廣陵是保住了,此人的身邊,則站着那穿着黑色戰甲的老者,此人鬚髮皆白,面色陰沉。
“周沉!”
李牧低沉的嘶吼道。
白髮黑甲老者沒有說什麼,突然間揚起手來,指着武府深處,雖然他指的地方非常不確切,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個方向,是亂葬崗!
“李牧,道統之爭還沒有結束!今年,我還等着你來!”
周沉冷聲道:“這些考覈弟子,你還看中哪些?一併帶走吧!”
“但是這些弟子,我是要說一句話的!”
“這道統之爭,是我江東武府,二十年來的一場生死之戰!”
“而這爭鬥,一旦開始,就無法結束!”
周沉說話後,冷聲道:“李牧,你隨便挑,盡情挑,只要他們願意跟你走,我周沉沒有二話,我期待你一年後把我的弟子,打敗在亂葬崗上,接回你的那些被打死的弟子,哈哈哈!”
李牧沒有說話,突然間深吸了一口氣,板着臉道:“我只要他們三個!這些考覈弟子我不會再挑,至於我弟子夠不夠,我若不夠,自會去尋找,不勞你費心!”
說完,李牧就朝着外面走去,他的身影孤寂而悲涼,他這一脈的修煉場所,並不是在江東武府內!
蘇銘和牛小蠻、穆羅等人則是跟上,他們突然間也是心裡沉甸甸的,但沒有人回頭,所有人都知道,即使回去又能怎麼樣。
以他們的出身,以他們的潛力,就算加入江東武府,又能如何,他們或許可以成爲外門弟子,但外門之中競爭激烈,黑暗混亂,他們可沒有什麼好出身好底牌,以後又能混跡成什麼樣子?
三人跟着李牧老頭不斷走,很快走到了一處天地昏暗的地方,衆人發現,這裡是一座山峰上,站在此地,看向遠處,足以看見武府之內的一座山峰,那裡有黑雲籠罩,更有烏鴉徘徊。
三個人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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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老頭看着那座山峰,擡起頭望了一眼天空,隨即閉上了眼睛,噗通一聲就跪下了。
“徒兒們,師父沒有本事,保護不了你們,讓你們死在那裡……”
李牧手裡出現了一壺酒,朝着面前灑下,一瞬間老臉上竟然是淚花縱橫。
“師父真的沒本事……對不起你們!”
李牧重複着這句話,烏鴉在那邊徘徊着,遠處天邊好像傳來了一聲慘叫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