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步而來的是一名風姿綽約的女子,正是曾出手搭救,並且帶高庸涵離開道祖崖的智薇散人。她這一露面,高庸涵就知道事情起了變化,這下有大麻煩了。果然,智薇散人一開口就震驚全場,甚至連明八和月馱琅都大爲吃驚。
“參加師祖、諸位長老和師兄弟!”智薇散人緩緩下跪,而後低頭說道:“智薇擅自協助刺客逃離,身犯大罪,甘願承受一切處罰!”
丹泰常遇刺之後,道祖崖上上下下嚴加戒備,並且開啓了數座法陣,照道理來說是不可能放走任何可疑之人。可是,事後任憑如何搜查,都沒有發現刺客的身影,丹鼎門上下對此早已有了結論,以智薇散人的嫌疑最大。眼下聽她這麼一說,靈契上人登時爲之一振,沉聲問道:“智薇,我問你,你口中的刺客是誰?”
“就是他,高庸涵!”說着,智薇散人一指高庸涵,大聲說道:“那一日掌教師兄遇刺後不久,此人就從天而降,摔落到四重天弟子清修的地方——”接着,將當日的情形講了一遍,只是其中頗有幾處與事實不符的地方。
“以當時的情形,你理應知道高庸涵是兇手,爲何還要私自帶他下山?”靈氣上人看了丹意一眼,繼續問道:“你和月空盈是一起走的,她可是你的同謀?”
“我當時將高庸涵藏在法器之中,聖使並不知情。”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將月空盈撇得乾乾淨淨,智薇散人續道:“至於救他的原因,其實很簡單。掌教師兄這些年的舉措很有些不合時宜,能有人出手將他除掉,對於丹鼎門而言未嘗不是件好事。”
這句話一出口,丹鼎門衆人一片譁然。尤其是智宇真人,雖說身受重傷,卻也忍不住出言斥責:“師妹,你怎能說出這等悖逆之言?即便是對掌教師兄不滿,儘可以提出來,何以會有此偏激的想法,甚至公然庇護高庸涵?”
“掌教師兄一意孤行,這些話能聽得進去麼?”智薇散人淡淡地頂了一句,跟着看了高庸涵一眼,冷冷說道:“我千算萬算,就是沒有想到你居然和魔界之人還有來往,此時悔之晚矣!”
“智薇散人,我十分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一直都沒有機會報答,嘗引以爲憾事。”高庸涵說着朝智薇散人施了一禮,而後直起身來,朗聲說道:“你若要高某還你一命不難,只待我將手中之事瞭解之後,聽憑處置。但是,你如此顛倒黑白肆意誣陷,請恕高某不能接受!”
“接不接受在你,我只是說出我知道的事情,接下來該怎麼做,自然由師祖做主。”智薇散人說完,徑自走到靈契上人面前一跪,任由同門師兄弟將自己禁制起來。這個態度,似乎更加證實了所言不虛,丹鼎門的人緩緩圍了上來。
“高老弟,都是我連累了你,你還是把我交給他們罷!”杜若搖了搖頭,嘆道:“對方人多勢衆高手如雲,休說是你,就算我沒有受傷也沒可能脫困,故而不必做無畏的拼殺。不如跟他們走一趟道祖崖,我相信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他的心機很厲害,看準了高庸涵絕不會出賣自己,更加不肯束手就擒,有意這麼說,其實是從反面逼了一步。
“哪來那麼多廢話?等下有機會就趕緊走,你身份敗露,以後行事要多加小心。”高庸涵說完環顧四周,一眼就看到明八在月馱琅的攙扶下,掙扎着想要過來,當下微微搖頭,示意他不用擔心,而後向丹幾道問道:“丹真人,你信我麼?”
“我信!”丹幾道脫口而出,不曾有絲毫猶豫,接着一臉鄭重地說道:“高帥,我不希望再發生什麼衝突,希望你能以大局爲重,跟我們回道祖崖。既然你問心無愧,丹鼎門也必然不會冤枉你,相信我!”
“我自然信你!”高庸涵十分清楚丹幾道的好意,可惜無法應承下來,只得婉言回絕:“可是要我束手就擒,絕對辦不到,其中的原因我不願多說,還請見諒!”
“唉!”丹幾道嘆了口氣,閃身退到一旁,竟是不肯對高庸涵出手。丹意看在眼中眉頭微皺,心中暗暗盤算。
“哼哼,如今的丹鼎門越來越沒出息了,竟然不顧規矩,仗着人多欺負人少。”明八的嗓門極大,頓時引來丹鼎門衆人憤怒的目光,然而他毫不在意,大聲喊道:“高老弟,無論今天結果如何,我都會幫你討一個公道!”
靈契上人大爲惱怒,還沒來得及駁斥,就聽見一人高聲應和道:“老八,百餘年不見,你的脾氣倒是一點沒變,不過這句話中聽得很,回頭我請你大醉一場。”
“嘿嘿,老七,你怎麼纔來?”明八頓時來了精神,看着遠處急速馳來的身影,臉上浮現出一股笑意。就見兩道身影一先一後趕了過來,那藍色身影身法極快,但是高庸涵的注意力,卻全部集中到另一抹紅色身上,來人正是審香妍和她搬來的救兵——元廬君。
元廬君黯然離開之後,並未返回隱居的浩渺湖,而是一個人呆在銀漢宮外的一家酒樓裡喝悶酒,每日喝得酩酊大醉。直到有一天,忽然被一股奇異的酒香所吸引,鬼使神差一路南下,不知不覺到了鏡月宮一帶,遇到了行色匆匆的審香妍。說來也巧,路邊有一個喝得醉醺醺的人族老者,不早不晚剛好把兩人給攔了下來,瘋言瘋語地說了幾句不着邊際的話,反而使兩人不至於錯過。元廬君一聽說巨靈島有可能與萬仙大陣有關時,哪裡還坐得住,當即帶着審香妍趕了回來,總算沒有來晚。
“元廬君,你對整件事一無所知,難道也想插一手麼?”靈契上人的臉上一下子變得十分難看。
“來的路上,我已經聽這個小丫頭講過了,兇手明明是丹意這幫人,你偏要弄得這麼複雜,真正是糊塗之至!”元廬君看來對審香妍的印象極佳,愛屋及烏,對高庸涵自是另眼相看,當下不再理會靈契上人,轉頭說道:“小子,你放心,等會動起手來我幫你!”
誰也沒想到,丹鼎門想要出手擒下高庸涵之時,出面阻攔的居然是銀漢宮兩位輩分最高的長老,靈契上人不由得既煩且怒,喝道:“元廬君,我始終以禮相待,你卻一再得寸進尺,真以爲我怕了你不成?”
“你是非不分,我只好站出來說句公道話了!”
“好,既然你非要出這個頭,那就只有手底下分勝負了。”靈契上人點了點頭,而後猛然一聲大喝:“丹鼎門衆弟子聽令!”
“在!”三四十位修真者齊聲應答,聲音遠遠傳了出去,氣勢登時大振。
“將高庸涵和那名魔界妖孽拿下,如有反抗格殺勿論!”說到這裡,靈契上人一頓,看着元廬君森然道:“要是有人阻攔,儘管出手,不用顧及其他!”
隨着一聲令下,丹鼎門除了智宇真人和丹幾道之外,其餘人等全部撲了上去。至於靈契上人,自然將元廬君視作對手,出手之前還不忘消除兩方的怨恨,高呼道:“銀漢宮諸位長老,並非靈契要冒犯元廬君,實是他逼人太甚。事情究竟如何,大家心中有數,萬望能以千靈族大局爲重!”這句話很及時,也很有效果,加上明翁在旁疏導勸說,原本有幾個想要出手的長老,忍了忍終於還是退了回去。
元廬君輩分既高身份又尊貴,所以除了靈契上人以外,其餘的丹鼎門弟子均不敢對他出手,這麼一來,高庸涵的壓力可想而知。一個人面對三四十位修真者的圍攻,但見靈光縱橫,符篆和法訣漫天飛舞,還不到三招就已經險象環生,先前布的那座法陣再也支撐不住,瞬間瓦解。
“別打了!”審香妍情急之下衝了過去,卻被密不透風的靈光給生生彈了出來,若不是她本身修習的就是丹鼎門的法術,這一下硬闖只怕就會要了她的命。不過此時已顧不得那麼多,擦了一下嘴角的鮮血,焦急地看着場中。
只見高庸涵周身金光大盛,顯見使出了全力,可惜對手太多,至少有四名修真者已然逼近他身側。那四人審香妍都認得,均是丹鼎門中有數的好手,不由得心中一涼,花容失色。就在這時,忽然從高庸涵身後閃出一條黑影,那四人紛紛倒撞出來,還沒落地,整個軀體全部癟了下去。短短一瞬間,四人彷彿被人吸乾了精髓,連靈胎都沒了蹤影。
這一下事出突然,餘者不覺一愣,紛紛退到一旁。待看清楚四人的慘狀之後,不禁大起同仇敵愾之心,就連明翁等人都忍不住大聲呵斥:“好妖孽,竟然用魔界下三爛的手段害人,豈能容你二人!”
“想要殺我們兩個,再拿些人命來填,不怕死的儘管上來!”杜若調息了半天,藉助乾機落月壺中的魔霧,傷勢減輕了不少。適才攻其不備一舉襲殺了四人,積聚的靈力消耗了大半,已成強弩之勢,這句話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
“魔界妖孽,人人得而誅之,我又豈能落於人後?你對盈盈暗下毒手,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說話的是一直在旁看戲的丹意,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杜若體內靈力枯竭,當下緩步走了過來,盯着高庸涵說道:“還有你,身負天機門和玄元宗的重望,卻和魔界相勾結,如何對得起兩派的師長?今日斷不能容你!”
“師叔,你放過高大哥吧,他是因爲我才和魔界那人打交道的。”審香妍極得月空盈的寵愛,是以和丹意並不算陌生,幾步奔到丹意身前跪了下去。
“妍丫頭,你這是做什麼?”丹意看着審香妍泫然欲泣的模樣,不禁聯想到月空盈,心中不覺一軟,嘆道:“好吧,我饒他一命,不過要廢去他的修爲,否則只會爲惡愈盛!”
“什麼?”審香妍初時一喜,而後驚道:“師叔,還請你能網開一面!”
“你知道,我們與魔界勢不兩立,這麼做已是最大的讓步了。”丹意說着將審香妍拉了起來,朝旁一指說道:“何況還有你師祖、師伯以及那麼多長老在此,他們答不答應還是個問題。”
審香妍還要再說,丹意一甩手將她推到一邊,徑直出手攻向杜若。杜若本來就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有傷在身,實力大打折扣,只得避向一旁。不知是不是傷得太重,身形稍微一滯,靈光已到了身後。眼見就要被擊中,忽然從旁擊出一道閃電,堪堪搭在靈光之上,靈光驟然轉頭,如靈蛇一般順着閃電直擊而來。
高庸涵渾身大震,大喝一聲,一道金光將靈光砸向一側。丹意修爲何等精純,高庸涵靈胎劇震之下張嘴噴出一口鮮血,跟着覺得紫府一痛,身子一僵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