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人的臉色卻不怎麼好看,左右環顧:“孫婆婆呢?”
這人竟是胡錦旗。昨晚褚隊長髮現越晨曦帶着大批人馬去孫婆婆家時就覺得事情不妙,等到了孫婆婆家,越晨曦嚴詞逼供,還放火燒了狗兒,褚隊長看着更覺事態嚴重,中途就悄悄告訴自己的一個親信小兵,讓其去給胡錦旗傳了信。褚隊長傳這個信兒也不完全是爲了救孫婆婆,還怕南隱和越晨曦事後追究他的責任,求胡錦旗保命。
胡錦旗自小被孫婆婆撫育,其對自己有哺育之恩,胡錦旗非常念舊重情,一聽消息立刻就急了,立刻備馬趕來,不想趕到這裡時已經不見孫婆婆和越晨曦等人的人影。
“你不是說要去青龍山,怎麼又跑到這裡來?”胡錦旗疑惑地看着他。他聽來報訊的小兵說,越晨曦派出大批人手去青龍山上找裘千夜卻不見他的蹤影。然後又有人說在這個村子裡發現了裘千夜的蹤跡。此地距離青龍山可不近呢。
裘千夜苦笑道:“一言難盡。昨夜他們來這裡找我,是孫婆婆掩護的我,又將我送走。我心裡放心不下,翻回頭來看,沒想到這裡已經沒有她了。只怕是被越晨曦帶走了。”
胡錦旗站在原地凝眉想了片刻,又問裘千夜:“你現在要怎麼辦?一路逃下去?”
裘千夜看着童濯心,“不,不逃了。我要回京去。”
“啊?”胡錦旗一愣,“你若回去,不是立刻被他們抓個正着?”他頓了頓,“你若是想回飛雁去,我安排人送你們出關就是了。”
裘千夜笑道:“多謝你的好意,只是現在所有出境的關口大概都要被越晨曦和南隱派去的人把守住了,我要出關,纔是自投羅網。而且還要被他們安置一個不遵協議,私自逃回國的罪名。越晨曦現在爲了抓我,肯定是無所不用其極,他這個人能用什麼招數,我現在都猜不出來了。與其讓他在我背後磨刀霍霍,不如我將自己送上門去,刀對刀,劍對劍,看他們能奈我何。”
胡錦旗怔怔道:“你……你這是要和他玉石俱焚嗎?”
裘千夜挑眉道:“他何嘗不是這樣想的?”
回頭去看童濯心,他心中又另起了一層憂慮:童濯心比之前幾日木木訥訥不會和人說話的狀態是好了許多,但是這一日看下來,她依舊是神智不清楚,不大認得他,也不大記得兩人過去的點點滴滴,和這些日子與越晨曦的恩恩怨怨。要她神智完全恢復,還要等多久?
胡錦旗看他心意已決,知道也勸不住他,便說道:“那好,我護送你回去,我也要去和越晨曦討要孫婆婆。”
裘千夜站在小屋門口,看着院子裡的空地,低聲道:“只怕孫婆婆是凶多吉少了。”
胡錦旗一驚,抓住他肩膀,問道:“爲什麼?”
裘千夜指着地面的一處焦黑,“那裡,像不像是被火燒過的痕跡?”
胡錦旗連忙走過去探查……不僅是一片烏黑的燒焦痕跡,還有一些血色摻雜其中。他的濃眉霎時擰成一個川字,臉上似籠罩着一層寒霜烏雲,良久之後,他起身對裘千夜朗聲道:“走吧!你的事,我的事,最好今天都能解決掉!”
裘千夜一笑,回頭看着童濯心……她還是茫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只是面對他的溫柔目光,她也報以溫柔一笑。
此時間,世間萬千煩惱彷彿在她的微笑中都已煙消雲散。
越晨曦和南隱在縣城等到晌午,忽然有人飛騎來報:“胡錦旗將軍派人送信說,他找到裘千夜和童姑娘了,眼下他們三人正在返回京城。”
“什麼?”南隱一驚:“胡錦旗找到他們了?怎麼他們倒回京了?”他看着越晨曦,“看來這次你是猜錯了。”
越晨曦也很是訝異,他稍稍想了一下,又明白了,“他知道咱們佈下天羅地網,逃也逃不出去,索性要和咱們攤牌。這樣也好,就在陛下面前將所有話一次說個乾淨。”
南隱問道:“倘若他堅持要帶童濯心走,你要怎麼辦?”
越晨曦看着他:“殿下剛纔是怎麼說的?難道這樣的人,不該把他永遠留在金碧?殿下這麼快就反悔了?”
南隱呵呵一笑:“當然不是,只是……這個人出招奇詭,一會兒一變,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有什麼後招。總要事先想好完全之策。”
越晨曦想了想,說道:“童濯心身邊的貼身丫鬟翠巧,請殿下先把她關押起來。”
“爲什麼?”
“因爲她可能是幫助裘千夜翻盤的一顆關鍵棋子。”
越晨曦和南隱剛剛回京就被告知:胡錦旗已經帶着裘千夜去皇宮了。
裘千夜做事這樣豁得出去,讓南隱有些吃驚:“他這是不想活了,還是有恃無恐啊。”
越晨曦沉着臉:“進宮去就知道了。”
兩人匆匆入宮,裘千夜和童濯心、胡錦旗,都已在御書房等候。
皇帝的臉色很是難看,看到南隱和越晨曦回來,便說道:“好了,這回三方人都聚齊了,要吵要打,就在朕的面前鬧個夠,不要再到外面去鬧笑話。昨晚你們這番折騰,居然連禁軍都出動了,攪得兵部、刑部和九城總督都跑來問我究竟出了什麼大事,朕還一頭霧水,問了一圈才知道原來是爲個女人。”
皇帝壓着火氣:“你們一個個的好歹不是皇子也是親貴,都是頂尖聰明的人,怎麼都會辦傻事?”
越晨曦上前一步跪下叩首:“微臣只請陛下做主,讓裘殿下將微臣的未婚妻還給微臣,大婚典禮因爲裘殿下的干涉,幾次被迫延遲,微臣雖然位低身卑,但總是個男人,男人的尊嚴和臉面不能不要。求陛下給微臣做主。”
裘千夜揹負雙手,昂着頭,淡淡道:“既然越大人這樣說了,那咱們今日就撕破臉說話。當日我在陛下面前求婚於濯心的時候,各位都是見證,陛下也答應我了。爲何兩年期滿卻突然變卦?難道金碧人就可以說話不算話嗎?”
皇帝把臉一沉:“裘殿下這麼說話是在指責朕了?朕雖然當初是口頭答應了你,但是並未問過童姑娘本人的意思。這一次越晨曦來求婚,朕是當面問了童姑娘的,童姑娘親口在朕的面前承認她願意嫁給越晨曦,難道朕不該遵循她本人的意思,非要亂點鴛鴦譜?”
裘千夜冷笑道:“陛下已經是亂點鴛鴦譜了。濯心當時受人脅迫,不得不勉強答應婚事,難道她的委屈和無奈,以陛下之睿斷,竟然沒有看出來?”
“童姑娘受人脅迫?”皇帝皺着眉:“受何人脅迫?”
裘千夜側目一指,“就是咱們這位越大人。”
越晨曦站起身,迎着他的手指相對而站,也冷笑道:“裘殿下真是信口開河。我和濯心青梅竹馬,世人皆知。她父母生前欲將她許配給我,也是有目共睹。濯心和我兩小無猜,情比金堅,我何必要脅迫她?”
“沒有脅迫?那越大人可否請尊駕的母親大人當面對質呢?”
越晨曦一愣,隨即怒道:“你我之恩怨,爲何要牽扯她老人家。”
裘千夜呵呵笑道:“因爲你做的那點事情,越夫人都知道。否則你以爲我是怎麼知道的?越夫人比你厚道,將你借酒醉對濯心不軌的事情都告訴我了。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被人白佔了身子,她除了嫁你還有什麼選擇?更何況當時我人不在此地,她是生是死都由你擺弄,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陛下賜婚質詢,她敢不從嗎?”
一番話,說得滿屋的人幾乎都驚呆住。
越晨曦當初求婚的藉口是爲了遮掩錦靈不願意嫁他,給皇家丟了顏面的問題,可沒有提到他和童濯心的那點私事上。
皇帝震驚之下,又覺得此事實在是尷尬,不由得咳嗽一聲:“裘殿下,童姑娘還在這兒呢,說這些話的時候不要顧及一下她的面子嗎?”
裘千夜回身伸臂,將童濯心攬入懷中,輕嘆道:“濯心爲人所害,已經癡癡傻傻不通人事,陛下看她進來這麼半天,讓其行禮便行禮,讓其跪着便跪着,問之三句,沒有一句能回答得清楚,還不明白嗎?”
皇帝瞪大眼睛看着童濯心,這才明白爲何他今天看着童濯心和裘千夜一起來時便覺得童濯心很古怪。她和裘千夜私奔之事已經在朝中傳的沸沸揚揚,這丫頭有如此膽量讓皇帝也覺得驚詫。所以她來面聖,少不得皇帝要問詢一番,但是無論他怎麼問,童濯心都只是呆呆的,似是回答的不知所云。此時聽裘千夜解釋,在霍然明白之後更加震驚……
“童姑娘爲誰所害?”
裘千夜瞥了越晨曦一眼:“這件事,越大人自然更知道了。”
越晨曦冷笑道:“怎麼?難道你要指責是我害了我的未婚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濯心馬上要和我成親,我這樣做有何必要?”
“因爲你知道她心不甘情不願,這幾日肯定還會有變數,所以放心不下,便讓她的貼身丫鬟翠巧暗中偷偷給她吃一種迷藥,讓她這幾天都昏昏沉沉,不省人事,纔好任你擺弄左右。”
越晨曦盯着他:“你該不會又想讓翠巧前來對質吧?”
裘千夜眉骨一沉:“你運氣不錯,翠巧來不了了。”
“爲何?”
“她已自殺,死在童府。一個死人是不能開口指證任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