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知道消息還真快,真是不遺餘力地爲母家辦事,父女兩個裡應外合配合的天衣無縫,皇帝站起身,“賢后,朕有此賢后,還怕大周江山不夠穩固?”
不過是安慶府這樣的小案子,馮家都已經上下安排,若是軍國大事豈不是直接替他做主。皇帝擡起頭看向穹頂的張天師畫像,“這個江山還沒有易主。”不知道是在自顧自的說話,還是在反問旁人。
內侍只覺得皇帝的聲音比平日裡要粗很多,但是卻極輕,只有他能聽到,皇帝低下頭目光凌厲,讓內侍打了個哆嗦,“這個江山還是朕的。”
內侍嚇了一跳忙跪下來,“天家,江山永遠是天家的江山。”
“你說對了,但也要看看,是誰來做這個天家,誰是天家誰握着江山,”皇帝站起身,“朕可以丟了皇位,但是誰也別妄想將朕做一個傀儡。”
內侍不停地叩頭,“天家對誰不順心大可以廢了他們,千萬不能動氣,天家要以玉體爲重啊。”
皇帝沒有說話,大殿裡寂靜無聲,皇帝踏着清晰的腳步聲從內侍身邊走過,長長的袖子在殿內飄蕩,一轉眼的功夫已經走了出去,消失在大殿的盡頭。
內侍正要起身,皇帝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讓人去看着,看楊氏能不能治好韓季,要一字不漏地向朕稟告,朕十分好奇楊氏的醫術,朕要看看外面傳的神醫,到底是什麼模樣。”
內侍明白,皇上想要查馮閣老,卻不想打草驚蛇,其實皇上對楊氏的醫術沒有半點的好奇,一切不過是藉口罷了,否則調用侍衛稟告。無論誰都會心驚。
內侍站起身去安排。
……
胡靈和魏卯仔細地聽楊茉吩咐。
“一會兒你們兩個用鴨腸管給病患導尿,我們要清楚地記錄每日排出的尿量,這樣才能知曉要補多少鹽水。”
胡靈、魏卯兩個人點點頭,可是導尿這種事,他們從前只是聽說過,有郎中用蔥杆導尿,現在真讓他們用鴨腸管,兩個不禁有些茫然。
男女授受不親,楊茉也無法向弟子講解,可是既然補液就不能不導尿。
楊茉看向魏卯。“去將成老仵作請來,問問老仵作有沒有法子。”
魏卯聽說要請師父,立即應下來,“我就去請成師父。”
下好了醫囑,楊茉從內室裡出來,趙御醫看了一眼楊茉,拿着腔道:“楊大小姐可相處了治療法子?”
楊茉道:“也是試探着用藥,大人可有新方子?”
趙御醫莫名其妙地看着楊茉,“單方已經下了。還要用什麼新方?破傷風又非難辨的病症,院使大人進宮前吩咐要按照單方給韓大人用藥,”趙御醫說着拉長了音調,“楊大小姐還有什麼異議不成?”
趙御醫這是在告訴她。朝廷已經不在意韓季的病,尤其是皇后娘娘是馮家人,皇后娘娘出面自然是護着馮黨。
胳膊扭不過大腿,趙御醫警告她不要和馮黨逆着來。
別說韓家和楊家早就相識。韓季這次上京又是爲了父親的案子,就算韓季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病患,她也要盡全力爲韓季診治。
楊茉向趙御醫行禮。“皇上命我給韓大人診病,若是我不盡全力,豈非犯了欺君之罪。”
這丫頭伶牙俐齒,竟然說到欺君之罪上,趙御醫冷笑,“楊大小姐能治好破傷風,那自然是大功一件。”
不知是誰憋不住笑“嗤”地一聲,緊接着很多人臉上露出輕視的笑容。
大家笑聲過後,趙御醫發現楊氏沒有因羞恥躲進房中,而是施施然從他身邊走過,彷彿不將他們放在眼裡。
雖然沒有激烈的言辭,禮數上也十分規矩,但是那種態度就如同一根針,扎的人不舒服,這不是順從的女人該有的神情。
說這女人膽大妄爲一點也沒錯,可是在明面上又讓人挑不出錯處。
看向朝廷指派來的官員,過去行了禮,“大人能否將京內給馬匹治病的先生請來幾個。”
趙御醫正揣摩楊氏的心思,耳邊豁然聽到這話,詫異地道:“楊大小姐要給畜生治病的人做什麼?”
竟然將給畜生治病的人也稱爲先生,趙御醫愈發弄不明白,這個楊氏到底在想什麼,雖然他緊跟着楊氏,要將楊氏的作爲一字不漏地稟告馮閣老,可是他發現,他根本不能將楊氏的舉動攥在手裡。
楊氏豈止是驚世駭俗,她所想所做根本就和常人完全不同。
楊茉輕巧地道:“我和大人一樣,都是在想法子給韓大人治病。”
只是說治病,卻不說用什麼法子,那極度自信氣勢,很快就能掌控整個局面,就像在宮中診斷時,楊氏直接診出破傷風,讓整個太醫院都圍着她轉。
給畜生治病的人到底要不要找來,畢竟現在是給人治病啊。
韓氏聽得這個消息也怔愣起來,“楊大小姐莫不是要那些人來治我弟弟。”那可怎麼行啊。
旁邊的媽媽道:“御醫們都說了,楊大小姐是治不好病了亂來,都是因爲親家少爺能替楊家翻案,楊大小姐只是存了私心啊,若是親家少爺能活,楊大小姐賺了名聲又落得了好處,若是親家少爺不能活,也和楊大小姐無關……所以楊大小姐寧可去冒險。”
韓氏聽得越來越心涼,不禁站起身來去前院看情況。
御醫們都去了前院說話,後院裡只有保合堂的郎中和來伺候的下人。
屋子裡傳來楊大小姐的聲音,“將我要的東西都準備好,孔巾、消毒的布巾、高濃度烈酒、沖洗用的鹽水,要仔細消毒然後將布巾、孔巾鋪在病人身上,然後等成老仵作來將導尿管放進去。”
楊茉說到這裡,“千萬要仔細,尤其是你們要用水反覆沖洗手指和指甲,病患現在本就病重,不能再有半點的失誤免得對病患造成傷害。”
“我們無論做什麼,都要告訴韓家人,不能自作主張,我們是來治病的,是否要醫治、怎麼醫治都要聽病患家人的,只有他們有決定的權利,要儘可能細緻地講給病患家人聽,請他們權衡利弊。”
楊茉的話讓胡靈幾個連連點頭,濟子篆也覺得楊大小姐說的很仔細。
韓氏本來慌跳不停的心慢慢平穩下來,楊大小姐並不像下人說的那樣,一心只是爲了自己將弟弟的性命做兒戲,她應該相信楊大小姐。
本來弟弟的病就已經讓御醫們束手無策了,如果信楊大小姐的,說不定還能有轉機。
下人上前去敲門,韓氏走進去向楊茉行禮,“大小姐,我弟弟的性命就交給您了,”韓氏說着眼淚掉下來,“您一定要救救我弟弟,我實在……想不出,就這樣眼睜睜地讓他去了會是怎麼樣。他年紀還小,家中又有一雙高堂要奉養,韓家不能沒有他啊。”
韓氏說完就拜下去,楊茉忙上前將韓氏扶起來,“韓大人雖然不能說話,整個人卻很清醒,太太不妨過去和韓大人說幾句。”
病患都希望家人能陪在身邊,這樣也能多幾分堅持和勇氣。
成老仵作讓魏卯請了過來,眼看着安老仵作淨手進了主屋,趙御醫不禁皺起眉頭,不知道楊氏怎麼想,竟然讓一個仵作來幫忙。
民間郎中就是民間郎中,找來的也是這些人,堂堂一個太醫院還比不上他們不成。
“獸醫請來了。”官員帶進來幾個三四十歲的男子進門。
這些人一臉茫然,不知道請他們來做什麼。
趙御醫道:“楊大小姐就是要讓他們給韓大人治病?”說着看向院子裡的獸醫,“你們誰會給人治病?”
能叫獸醫都是給馬匹醫病的,若是給人治病早就去醫館坐堂,其中一個年輕的開口道:“在下只會醫馬。”
另外幾個人也道,“只會醫馬,別的不會。”
趙御醫不明白,楊氏這樣的舉動意欲何爲,乾脆揮揮袖子,“去將楊氏請來,就說她要的獸醫到了。”
現在大家都想知曉楊氏到底請獸醫來做什麼。
楊茉讓人將幾位獸醫請進屋子,獸醫們好奇地打量着楊氏,一個未出閣的小姐,只是戴了冪離就來和男子說話。
“我請大家來,是想要問問,有沒有人治好過鎖口風。”
鎖口風,就是馬匹得的破傷風,馬匹比人更加容易患上這種病症,釘馬掌和馬籠套都有可能形成傷口,這種傷口很容易感染破傷風菌。
聽到楊茉的話,院子裡的御醫一陣譁然,楊氏真的向獸醫問破傷風病。
屋子裡的獸醫互相看看,其中一個試探着問,“楊大小姐是要治病馬?鎖口風有輕有重,沒有看到病馬也不知道能不能治。”這是事實,就算一樣的病不同的馬錶現也是不一樣。
魏卯也不明白師父這是要做什麼,難不成真的要用獸醫治病馬的藥方來治韓大人的病,不要說獸醫的藥不能用,就算能用,也都是那些治破傷風的草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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