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面一定有衣服!”衡其高興地大叫一聲,拉開了立櫃……
立櫃裡面果然有一套衣服,黑漆漆的,質料很厚、很沉重,是掛在一根木杆上。因爲櫃子裡光線暗,看得並不真切。衡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三兩下將衣服拽了出來……
“吱——”不料衣服裡傳來一聲尖叫,掉出來一個毛乎乎的東西,正砸在衡其腳上,接着很快從開着的房門逃了出去。
“有鬼!”衡其發出一聲駭叫,臉色一下慘白如紙,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中的衣服也掉落在地,只覺得心口突突狂跳不止……
其他的人也都嚇了一跳,還算唐軍眼尖,早看清了那是什麼東西,忙笑道:“什麼有鬼?那分明就是一隻老鼠而已!”
楊浩、蝦皮等人也都笑道:“是啊,那就是一隻老鼠。”
衡其拍着胸口給自己壓驚,一邊從地上爬起來。然而當他的目光一接觸到他翻出來的那件衣服時,又一屁股坐翻在地,心臟也恢復了驟跳,同時發出一聲比剛纔那聲更駭然的慘叫:“啊——”
“啊——”大頭也同樣發出了慘叫。
楊浩等人也不禁皺緊了眉頭……
老天,那是一套什麼樣的衣服呀?
只見衣服的外面是大黑色,裡子卻是大紅,領子高而圓,質料極爲僵硬。當衣服掀起時,黑、紅兩種反差極大的顏色突兀映入人的眼簾,給人以一種極爲沉重、壓抑的感覺。更古怪的是,那衣服的前後片都有一個四方形的繡着動物的圖案……
“天哪,這是清朝的官服!”唐軍也驚呼出聲。
“什麼‘官服’,這是‘殭屍服’,‘殭屍’穿的衣服!”衡其坐在地上,眼裡恐懼的光芒更盛。
“是啊,這是‘殭屍’服!”大頭也晃動着大頭贊同道。
楊浩疑惑道:“農民的叔公家裡怎麼會有這麼一套服裝?難道他叔公在清朝做過官?”
蝦皮道:“可司,這你就別吹了,清朝時候他叔公都還沒被他娘懷上呢,怎麼會做清朝的官?”
“看來只有等農民回來問問農民就知道了。”唐軍道。
楊浩看了看那套“殭屍”服,又看了看仍躺在澡盆裡一絲不掛的死者,皺了皺眉頭道:“我們還是先給死者穿上衣服吧,這樣暴露着也不象話。”
衆人都點頭表示同意。
然而經過了剛纔的這一嚇,衡其明顯膽弱體虛,不敢再碰屍體,甚至連那件“殭屍”服都不敢再碰一下。
又等了一會兒,農民、龍拐、黃跑跑和猴子從鎮上買冰塊和油漆回來了。看見他們還沒有把屍體擺平,不由都驚奇道:“怎麼,你們還沒有弄好?”
衡其嘶啞着嗓音道:“正等着你們來呢。”
楊浩看着農民道:“我們打算給你叔公穿上壽服,可是找來找去也沒有合適的,剛纔衡其在這個衣櫃裡找到了這套衣服,你看合適不合適?”
農民看了看那套衣服,點點頭道:“這就是我叔公爲自己準備的壽服啊,怎麼,你們有什麼疑問嗎?”
唐軍道:“你叔公是不是在清朝做過官?要不怎麼會有清朝的官服?”他沒敢說是“殭屍”服,怕刺激了農民。
農民道:“沒有,我叔公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出生的,那個時候清朝早結束了,他哪會做過清朝的官?這套壽服,是他二十年前爲自己準備的。”
“這就奇怪了,我們這裡老了人,一般習慣穿一套青布衣服,沒有穿這種古怪的‘殭屍’服的呀?”唐軍疑惑道。
農民嘴脣蠕了蠕,欲言又止。末了擺擺手道:“算了,我們還是給老人家穿上衣服吧。”
穿上壽服,衆人將死者擡到堂屋裡停放在一塊門板上,門板下放了一大盆乾冰,用以給死者降溫。然後燒化了紙錢,在死者的頭部和腳部都各點上了一盞青油燈。然後將一牀死者蓋過的大棉被蓋在死者身上,矇住頭臉。老紅色的棉被面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陰森和冷清。
休息了一會,楊浩道:“我們先把靈棚搭起來,然後把棺木擡出來,刷油漆。”
八、九個人一齊動手,釘立柱、搭木樁、懸橫樑、綁棕繩、蓋蘆蓆、圍白幛,把靈棚搭了起來。又從屋背後擡出來了棺槨,放在堂屋外的禾堂坪裡,農民和龍拐便開始刷油漆。
蝦皮在靈棚裡揮動一支大毫寫挽幛,楊浩、唐軍、謝可、黃跑跑上街去買肉、蛋、菜、油、鹽、米,衡其和大頭則在廚房裡搗古——把竈臺、餐具都洗刷乾淨,準備做晚飯。
衆女孩子因爲害怕屋裡的穢氣,也大都跟着楊浩他們上街去了,僅有蝦皮的馬仔鄧莉在幫着蝦皮磨墨,另有劉蓮青怕曬,沒有上街,便在廚房裡給衡其等人幫忙。
廚房緊挨着死者的臥房,其中一個門正和死者的臥房相通,一伸頭就能看到死者生前睡過的牀。另一個門則開在側面,正對着禾堂,可以看見正在靈棚裡揮毫的蝦皮以及給棺槨刷油漆的農民等人。
照理說大家都互相看得見,也沒有什麼可怕的,廚房更是離死者最遠(死者是停放在堂屋裡,倒是和蝦皮他們捱得最近),但不知爲什麼,廚房裡的三個人此時的心情卻最忐忑不安。
衡其的眼前老是晃動着那件“殭屍”服,心神更加不寧。他的情緒自然也影響着其他兩個人,每個人都是大氣也不敢出,只盼着上街的人能快點回來。
衡其好容易鎮定了一下情緒,走到砧板前,打算將砧板清洗一下。砧板是擺放在一個很陳舊的碗櫥櫃上,碗櫥櫃共分三層,上兩層放碗碟,最下面一層寬出了上兩層,可以用來擺放砧板等物,最底下的地面上則擺放着兩個湘西地區常見的泡菜罈子,除此之外並沒有別的物件。
怪事也就發生在這時候。
衡其正用一塊抹布蘸了些水揩拭着砧板,忽然,一個奇怪的聲音很清晰地傳入了他的耳中。
“呼嚕、呼嚕……”
聲音是從櫥櫃下面傳來的,很清晰的人打呼嚕的聲音!
衡其全身的毛孔一下縮緊了,只覺得寒氣從五臟六腑裡直滲透出來……
他回過頭,見大頭和劉蓮青也都很吃驚地看着他,他不由結結巴巴道:“你們……你們也都聽見了?”
大頭和劉蓮青都驚恐地點了點頭。
忽然,象是誰下了命令似的,三個人一齊鬼喊鬼叫逃了出去:“有鬼呀……”
一聲“有鬼”嚇得蝦皮這個唯物主義者也不禁打了個哆嗦,狼毫不聽使喚地落在了剛寫好的一副挽幛上……
農民和龍拐也大吃一驚,嚇得手中的油漆刷子也掉落到了地上……
“怎麼回事?”農民到底比較沉着,回過神來後急忙追過去攔住了正倉惶鼠竄的衡其等人。
衡其聲音都嚇變了形:“你叔公在打呼嚕……”
“你說什麼?誰在打呼嚕?”農民驚愕道。
“你叔公……”衡其的聲音哭不象哭、笑不象笑。
“我叔公?開什麼玩笑?”農民瞪大了眼睛。
“是真的,我們也聽見了……”大頭和劉蓮青也點頭道。
如果說一個人產生了幻聽這種情況是有的,難道三個人都產生了幻聽?特別是劉蓮青,她是個女孩子,很嚴肅很認真的,說謊的可能性更小。
農民只覺得一顆頭大,比大頭的還要大……
這時楊浩他們也回來了,聽了衆人的述說,楊浩等人也都很驚詫。
楊浩將碗櫥櫃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左左右右、裡裡外外都檢查了個遍,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現。
他又去堂屋裡探了探死者的呼吸,甚至還掐了脈搏——一切情況都表明農民的叔公只是一具已經去世多日的屍體,毫無生命復甦的跡象。農民的叔公根本就不可能發出呼嚕聲,衡其他們聽到的也絕不是農民叔公的呼嚕!
但衡其他們賭咒發誓說,他們確實聽到了呼嚕聲,而且可以肯定是人發出的呼嚕。
“你們聽到的是老鼠的叫聲吧?”唐軍質疑道。
“老鼠會打呼嚕嗎?當時我們也沒發現有老鼠啊!”衡其振振有詞反駁道。
“豬也會打呼嚕,你們聽到的是豬打呼嚕吧?”謝可笑道。
“農民叔公家裡根本就沒有養豬,這附近也沒有別的老鄉的豬舍,哪裡來的豬打呼嚕?更重要的是,呼嚕聲就來自這碗櫥底下!這到底該怎麼解釋?”衡其兩手一攤道。
是啊,這到底該怎麼解釋?
衆人都沒轍了。
農民忽然拿了一迭紙錢,放到叔公的靈前燒化了,口中唸唸有詞道:“叔公你老人家就別作崇了,大家是來幫你做喪事的,你可不要把大家都嚇跑了,我求你了……”
衆人都聽得毛骨悚然,一個個腿肚子直打哆嗦,大熱的天彷彿掉進了冰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