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新近加入了不少雙塔鎮的隊員,楊浩和蝦皮他們商議後,決定將隊員分兩批走,蝦皮、唐軍率領豔溪的隊員先走,楊浩率領雙塔鎮的隊員遲了幾天纔去。?
這天中午,一列火車在豔溪火車站緩緩停了下來,車門打開,楊浩第一個跳了下來,隨後跳下舒文、王顯平等十幾個青年男女。?
火車站的月臺上也涌出了一羣男女,爲首一人正是當年高35班的班長吳小文,也是老神曾國文扮演“道士”時的搭檔。吳小文的屁股後面則跟着先期到達的蝦皮、唐軍、衡其等人。?
吳小文上前緊握住楊浩的手道:“可司辛苦了,歡迎你們。”?
楊浩笑道:“你這個‘地主’可得作好心理準備,我這次帶來的可都是一幫‘食客’啊。”?
吳小文笑道:“民以食爲天——我早就準備好了,就等着你們來‘鬥地主’。”?
衡其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別忘了還有我們這幫‘富農’呢。”他們先幾天到達,作爲豔溪的老同學,他們自然也算半個東道。?
唐軍的濃眉一聳道:“咱們還是快到豐裡橋去等公交車吧,國文、農民他們正在四合院等着我們去赴宴呢。”?
龍庭衛笑道:“不會是‘鴻門宴’吧?”?
易志雄笑道:“肯定是‘座山雕’的‘百雞宴’,嘻嘻。”?
公交車上。楊浩正經看着吳小文道:“老吳,我們這麼一大幫人你們真的能招架得住?”?
吳小文道:“放心吧,國家進行戰略調整,二七五礦已經下馬,大部分工人都已經調到其他單位,四合院那裡的房子基本上空着,正好可以給咱們做臨時宿舍,咱們也無須付租金,只須向礦上打個招呼就行了,吃的、住的都不成問題。”?
四合院果然已經空空蕩蕩,只剩幾戶人家。?
吳小文和蝦皮他們給楊浩他們安排的是靠東邊的一溜平房,男生兩間,女生兩間。每間房子都打掃得乾乾淨淨,鋪着整潔的被褥,還灑過香水,插着瓶花。?
舒文等人連聲讚歎:“真不錯,和住賓館一樣,可比養豬場的房子強多了。”?
當然這是一種謙虛的說詞,雙塔鎮養豬場那裡的房子畢竟是公司裡的房子,比起這簡易的礦工宿舍當然要強多了。?
不但如此,當他們推開後窗,打算欣賞一下風景時,立刻就傻了眼。?
只見屋後竟然是一片亂葬崗子,新墳、舊墳葬了滿山坡,有的還堆着新鮮的花圈,顯然剛下葬沒有幾天。更讓人吃驚的是,屋前的空地上竟然也橫亙着幾座墳墓。最近的一座就在走廊旁邊,一截斷碑更是架到了房門前的排水溝上!?
“開飯啦,開飯啦!”繫着圍裙的曾國文、農民等人已經擺好了碗筷,單等客人們入座。?
然而舒文等人卻是愁容滿面。?
楊浩直截了當問吳小文道:“老吳,你也太夠意思了吧,安排我們住這麼煞風景的地方?”?
吳小文有些尷尬地笑道:“這些房子已經算是最好的了,還請可司和雙塔鎮的弟兄們多多擔待。”?
蝦皮也幫腔道:“可司,將就點吧,這片宿舍本就建築在亂葬崗上,這幾間房子已經是這裡最好的。再說咱們都是信‘馬列’的,總不至於被這幾座墳塋嚇倒吧?”?
楊浩道:“那當然。不過,一出門就見到墳墓,總歸是一件很掃興的事吧?”?
“咳!”衡其叫道,“今天晚上我老周來陪你們,保證任是什麼凶神惡鬼也不敢現形!”?
蝦皮也道:“是呀,我叫上唐軍、大頭、謝可他們都來,痛痛快快地玩個通宵!”?
楊、舒等人終於笑逐顏開——其實,他們這樣說,無非就是想留住蝦皮他們今天晚上在這裡玩一宿,畢竟他們這些雙塔鎮的同學很難有時間到豔溪來一趟的。?
“吃飯啦,吃飯啦!”老神曾國文等人再次吆喝起來。老神還拿起一個鋼筋鍋蓋當作鑼敲了起來:“哐!”?
“哐!”不料他這一敲還真的引來了一聲鑼響。?
在中國南方,人們通常是最忌諱敲鑼的,這點和北方人大不一樣,北方人喜歡吹嗩吶、敲鑼鼓,南方人卻忌諱這個。爲啥,南方人認爲,只有辦喪事才吹嗩吶、敲陰鑼,一般場合是不準吹嗩吶和敲鑼的。敲鑼還有另一層意思,爲生意人所忌諱,生意人認爲,隨便在別人家門口敲鑼,那是在咒別人破產、關門,人家非罵你個狗血淋頭不可,所以一般很少聽到敲鑼聲。一旦有人敲鑼,即意味着有人老了(死了)。?
衡其等人忙出去打聽——果然是附近老鄉家裡老了人。?
“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誰也逃避不了的,來來來,吃飯、吃飯。”吳小文忙招呼衆人入座。?
衆人才端起碗筷,只聽那令人心悸的鑼聲越敲越近,到後來竟然還敲進四合院裡來了。?
“怎麼回事?敲鑼敲到院子裡來了?”?
衆人全都放下了碗筷,一齊站了起來,伸長了脖子向門口張望。?
只見四、五個老鄉擡着一副門板走了進來,門板上躺着一位蒙着白被單的死者,前面還有一個老鄉提着一面破鑼在敲。?
吳小文和蝦皮也沉不住氣了,忙上去攔住了他們:“老鄉們,你們這是幹啥,怎麼把死人往院子裡擡?”?
那個敲鑼的五十多歲的老鄉比劃了半天,吳、黃二人方纔明白了他的意思。原來死者叫洪六公,是位五保戶。無兒五女,今天下午在醫院病逝。按這裡的鄉規民俗,死在外面的人是不能擡進家中停放的,只能擡到這公用的空地上來。?
蝦皮等人沒轍了,一齊拿眼望着楊浩。楊浩道:“既然是這樣,那就尊重他們的鄉規民俗,讓老鄉們把屍體停放到這裡吧,咱們繼續吃飯。”?
老鄉們停放好屍體便走了。楊浩等人重新入座開始吃飯。?
那具屍體就停放在離楊浩他們的飯桌五、六米遠的地方,一擡眼就能看到那蓋着屍體的白被單,以及死者露在被單外面直挺挺的雙腳。?
“來來來,咱們都是唯物主義者,吃飯、吃飯!”楊浩大口咀嚼着飯菜,連連稱讚今晚的飯菜可口。?
然而其餘的人卻全都是愁眉苦臉,沒有誰能吃得下飯——一具屍體就擺在飯桌旁邊,還有胃口吃得下飯纔是真的怪事。?
天說黑就黑下來了。?
衆人稍微洗漱了一下,便都進了房,關緊了門窗——前後的門窗都關得緊緊的。無論誰,住在這樣的環境裡還能鎮定下來還真的是怪事——推開前門見到的是蒙着白被單的屍體,推開後窗見到的是滿眼的荒墳亂冢(有的墳包就在窗戶底下,伸手就可以摸到墳上的草),你能鎮定下來嗎??
其實雙塔鎮和豔溪的同學加起來也有二、三十個人,住滿了六個房間,每個房間都是燈火通明。應該說是人多膽壯。然而同幾百、幾千座墳墓相比起來,二、三十個人又算得什麼呢??
老鄉本來派了幾個人守靈,可是後來那幾個人不知是到哪裡喝酒去了,還是賭博去了,不見了蹤影,只有那具用白被單蓋着的屍體孤零零地躺在那裡。離它五、六米遠的學生反倒成了它的義務守靈者。?
“打牌、打牌、打牌!”衡其在一號房裡煩燥地一迭聲地叫喊。?
結果劉大俠、易志雄、謝可湊了攏來,圍着衡其的一副油膩膩的爛撲克打起了“升級”。二號房裡,王顯平、曾國文、龍庭衛、大頭也在圍着一副畫着**女郎的爛撲克在打得熱鬧。舒文和唐軍則下起了象棋。李壽生和田小兵在下一種土得掉渣的“打傘棋”。?
幾個女生守着一臺十七吋破黑白電視機在看一部港臺肥皂劇,另外幾個女生則一邊磕瓜子一邊閒聊。?
最東邊的一座房子裡,楊浩、唐軍、吳小文、蝦皮四人正在滿臉鄭重地交談。?
楊浩直着吳小文的眼睛道:“剛纔你說那顆隕星是掉到了三一六工區背後的大山裡?”?
“是的。”吳小文點點頭。?
“我有一個問題,就算我們能夠撿到幾塊隕石。恐怕也沒有多大的價值,要知道,隕石有價值的部分肯定已經在大氣層中燃盡。”唐軍抓耳撓腮道。?
“我知道。但是這顆隕星卻有點特別,在它墜落後的十幾天裡,仍能夠放射出強烈的光芒直射天際,很多人都目擊到了。”吳小文道。?
“有人去找過它嗎?”楊浩道。?
“有,但是卻沒有找到。”?
“爲什麼?”?
“我猜測它可能已經擊穿岩石圈,深入到了地底下。”?
“還有什麼發現?”?
“我們檢測到這裡的酸雨量已經增加了好多倍,土壤和大氣中含有的放射性也明顯增強。這說明了一件事。”?
“什麼事?”?
“這一地區已經受到某種不明原因的放射性污染!”?
“但是這裡本身就是鈾礦區,污染應該比其他地方嚴重。”?
“是。但是,這一次的污染加重卻明顯是由隕星墜地後引起的。有一個消息,不知你信不信?”?
“什麼消息?”?
“國外有媒體報道說,某超級大國的一顆覈實驗衛星最近墜毀在中國南方某地,還推算出了‘某地’的經緯度。這個‘某地’,應該就是指我們這裡!”?
“真是可恨!”楊浩氣憤道。?
“我有一種擔心。”吳小文神色凝重道。?
“擔心什麼?”?
“那顆隕星很有可能就是某超級大國的核實驗衛星。如果真是這樣,那將對我國造成極大的危害!”?
“國際社會和我國政府有什麼反應?”?
“國際媒體大都保持緘默,就連某超級大國本身也極力否認有核實驗衛星失事並墜毀在中國。因爲根據國際法,是禁止在太空進行覈實驗的。我國政府目前也沒有什麼反應,可能是把這當成了空穴來風。”?
“政府永遠養着一幫吃乾飯的人,他們的辦事效率實在不敢恭維!看來要發掘出這個禍根,還得靠我們民間人士。我們特遣隊應該擔負起這個責任!”唐軍一掌拍在茶几上道。?
“是的,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纔給你們發出了那封信,請邀請你們前來。”吳小文道。?
“那我們必須要制定出一個行動的細則來,越早發掘出這個禍根越好!”楊浩說着,擡頭望向天花板上懸吊着的白熾燈泡。?
那顆燈泡本來只有四十瓦,不知道爲什麼,當楊浩望向它的時候,它的光亮突然增大了起來,簡直比一千瓦的燈泡還要亮。?
“不好!”楊浩的“不好”聲剛出口,便聽見什麼地方“蓬”地響了一聲,接着燈泡便熄滅了,房中陷入了一片黑暗……?
“糟了,一定是電流過大,燒了保險了!”蝦皮驚呼出聲。?
與此同時,所有的房間裡都傳出了驚呼聲,女生們更是一片尖叫。?
“呼!”一股夜風吹來。一號房的房門“呯”地被吹開。?
“有鬼,有鬼!”劉大俠只覺得毛骨悚然,屁股裡“撲哧”噴出了一股稀屎……?
“好臭呀!”衡其等人捏住了鼻子。?
易志雄笑道:“劉大俠的膽子怎麼就跟雞子一樣,青天白日,哪來的鬼?”?
最東邊的房裡,楊浩道:“能不能把保險修好?”?
蝦皮道:“我去問一問。”?
半個小時後,蝦皮回來道:“我剛纔問了住在那邊的張師傅,閘刀房鎖着,沒法進去換保險絲,要等到明天才有人來,看來今天晚上咱們只能摸黑了。”?
“真掃興。”打牌的人紛紛收拾起了牌,準備上牀睡覺。楊浩、蝦皮、吳小文等人又去關照了一下女生,讓她們也都關緊房門休息。?
最後,蝦皮又提議道:“守靈的老鄉不在,咱們發揚一下風格,派幾個人去義務守一下靈,否則,屍體讓貓狗糟蹋了可就對不起死者!”?
楊、吳都表示同意。?
經過商量後,決定由楊浩、蝦皮、吳小文、舒文、衡其、曾國文、謝可七個人去守靈,其餘的人休息。?
楊、黃等人一人搬了一條凳子坐到了屍體旁邊。?
天色仍然墨黑墨黑,不要說月亮,就連一顆星星也看不見。夜蟲的叫聲猶如無數的小鬼在黑暗中竊笑,呼呼的夜風則象羣魔在怒吼。?
雖然見過了無數的大陣仗,也經歷過了無數的生生死死,每個人仍然感到身上有股子不寒而慄。?
悶坐了一會,曾國文打破寂靜道:“聽說死屍最怕讓貓嗅到。”?
衡其道:“爲什麼最怕讓貓嗅到?狗和老鼠也同樣會咬壞屍體呀。”?
“這你就不懂了,”曾國文笑得很詭異,“告訴你,聽說凡是被貓嗅過的屍體,都會變成殭屍!”?
“扯蛋,哪有的事?”衡其心中一跳,卻硬着嘴反駁道。?
“不是扯蛋,是有這種傳說。”舒文忽然插言道。?
但是他又糾正了一下曾國文的說法:“傳說,只有和死者同一時辰出生的貓嗅過死者的屍體,死者纔會變成殭屍,並不是任何貓嗅過都會變殭屍的。”?
“扯蛋!”衡其雖不信,心中不知怎麼卻有一股寒意在上升。?
“妙嗚!”偏偏這時就有一隻貓在附近叫。?
每個人的心都“咚咚”跳了起來。?
謝可兩腿已經開始打顫:“太……太可怕了,咱們還是回房去睡吧。”?
蝦皮心中也有點發毛,但他嘴上卻嗤道:“咱們都是無神論者,不要被這些騙人的鬼話嚇破了膽!”?
曾國文道:“這種事確實有,要不怎麼會有這種傳說?”?
“妙嗚!”貓的叫聲越來越近,彷彿就在停放屍體的門板底下。?
“去!滾開!”謝可早駭得毛骨悚然,跳起來去轟趕那隻貓。?
“好了好了,別再扯談了,咱們還是換個話題吧。”楊浩道。?
曾國文笑道:“‘鬼’這種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世上本無‘鬼’,大都是人們自己嚇自己。”?
“你這話就不對。世界上還是有‘鬼’的,只不過人們由於受到認識的侷限性,還無法感知到鬼神世界的存在。不能因爲我們看不見它們,就說它們不存在!”舒文笑道。?
衡其仍然反駁道:“可是,我們看到的‘鬼’,都是人體生物場,並不是真正的鬼!”?
“真正的鬼當然還是有的,要不然也沒有這麼多人相信鬼了。”曾國文仍然笑得很詭異。?
“有鬼啊!”正說着,女生房裡突然傳出了一片哭喊聲。?
“衡其、謝可留下,咱們去看看!”楊浩呼地站起來道。?
鬧鬼的是三號房。?
“出什麼事了?”楊浩推門問道。?
劉蓮青簡要說明了一下情況。?
原來,姜如蘭要小解,便拉了高偉珍陪她。?
兩個人摸索着開了後門,戰戰兢兢在亂墳旁蹲下小解。?
夜風呼呼地吹,荒草沙啦啦地響,兩個人早已駭得全身打顫,只覺得荒墳間有無數的鬼在瞪着她們,隨時會撲上來將她們撕碎……?
兩個人打着哆嗦解完了手,剛一起身,恰好雲層透開了一扇天光,月光照射了下來。冰冷的月光下,兩人分明看見窗玻璃上有一張陌生的臉在看着她們。兩個人頓時嚇得失聲驚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