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靖琪會意,輕咳一聲道:“小松子,朕這會子有股子心火,你親自去御膳房跑一趟,讓人弄些個清熱消火的吃食來。”
鬆公公未曾瞧見兩人暗下打的啞謎,見皇上吩咐,忙不迭的應聲而去,邊走邊思道,皇上大了,是不是該回了太后,安排宮女侍寢。
……
崔瑾辰見四下無人,低笑道:“皇上,臣有一事想問。”
“問!”
“皇上……”
崔瑾辰挑了挑眉,擠眉弄眼道:“皇上可有喜歡的女子?”
趙靖琪面色微紅,輕咳道:“大膽!”
崔瑾辰不怒反笑,笑意深沉:“春日花開,情思微動,皇上,臣是定過親的人。”
言外之意,老子是過來人,皇上你這模樣落在我眼裡,那便是妥妥的思春。
趙靖琪被人說穿心事,倒索性放開了,問道:“可是高家大小姐,快說說,長相如何,品性如何,身材如何?”
崔瑾辰自嘲一笑,笑中帶苦。
趙靖琪何等人也,當下擡眉道:“如此說來,這門親事……”
崔瑾辰掩飾道:“門當戶對,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再是好不過的了。”
“得了,你也別吹,朕有眼睛,看得見。快說說,高府大小姐什麼樣?”
崔瑾辰紅了臉,道:“堂堂一國之君,居然管起兒女親事來,皇上,傳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
“笑話?”
趙靖琪無所謂道:“你不說。朕不說,何人知道?”
崔瑾辰被逼無奈,只得如實道:“長相嬌美,性子活潑,琴棋書畫皆通。是個美人。”
“既是美人,你又如何不喜歡?”
“皇上!”崔瑾辰無所遁行,拔高了音量喚道。
“噢——朕明白了,你另有中意之人。”
“胡說,我……”眼前似有倩影閃過,崔瑾辰氣極敗壞。
趙靖琪長長的吐了一口濁氣。哈哈大笑道:“崔侍讀哈崔侍讀,朕總算是抓住你的痛處了。
崔瑾辰原本想趁機與皇帝聊一聊娶妻生子一事,哪裡知道話剛說幾句,便落了下乘,又不能跟以往一般耍少爺脾氣。氣得一屁股坐在臺階上,咬牙切齒道:“我就不信,將來你的皇后,就是你中意之人!”
……
李太后衣着華貴,環佩叮噹,緩緩坐於寶座之上。坐定,逍遙侯上前叩拜,禮畢。賜座。
李太后朝春陽打了個眼色。春陽揮揮手,殿中侍立的宮女魚貫而出。
春陽親自奉上熱茶後,把殿門緩緩合上。退出。
“侯爺何時回了京?”
“回太后,臣剛剛入京,回府換了身衣裳,想着太后所念,不敢耽擱。”
李太后滿意的頷首:“辛苦侯爺了!”
逍遙侯坐了半個身位,端起茶。潤了潤脣,看了看上首之人的臉色。輕道:“太后要臣查的事情,已有一二分眉目。”
李太后眉心一跳。忙道:“噢,快細說來聽聽!”
“回太后,臣先去找了當年接生的馬婆子,哪知此人早在五年前已過逝,只有一女,小名英子,嫁到了離京城四百里外的渭縣。臣便連夜趕去了渭縣,找到此婦人。”
“那婦人如何說?”李太后急道。
“回太后,那婦人回憶說,其母生前接生過的婦人,多不勝數,只有一回抱家來過一個孩子。”
李太后身子一顫,扶佛珠的手一頓,忙道:“男孩女孩?”
李英傑強壓心緒,深看了太后一眼,道:“回太后,是個女孩。”
“女孩?”
李太后臉色大變,追問道:“那女人可記得是幾年幾時?”
李英傑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道:“回太后,是文成三十二年……八月初十!”
“啊!”
只聽得一聲驚呼,李太后身子後傾,竟欲倒下。
“太后,太后?”
李英傑急忙飛奔過去,伸手欲扶,手將將伸出,又頓住,忙伏地拜道:“請太后保重貴體!”
李太后面色如紙,一手扶着胸口,一手強撐着身子,急急喘息幾聲,道:“你……快說!”
李英傑擡頭,擦了把汗,忙道:“臣追問,這孩子如今在何處?那婦人回憶稱孩子抱回來三日後,那馬婆子便尋到了下家,第三日趁着天黑,就把孩子送走了。”
李太后只覺得心跳如擂,喘息道:“送……送到了何處?”
李英灰搖了搖頭,嘆道:“回太后,此等私密事情,僱主怕走漏了風聲,不願意伸張,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那馬婆子又如何會跟女兒說。”
“這……這……”
“太后別急,這馬婆子雖然未留下隻字片語,但臣還是打聽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還不快快說來!”李太后恨聲道。
李英傑嚥了口口水,道:“據這婦人回憶道,馬婆子好像對離京城百里外的劉家村的事情,特別感興趣,與莊上人閒談時,常常打聽那村的事。還有一回,那馬婆子喝了點酒,說酒話,說後悔只弄了幾兩銀子,早知道那府裡這般富貴,就該多弄些銀子纔好,便宜那姓劉的了。臣一聽這話,連夜去了劉家村。”
“打聽到了?”
“太后別急,容臣細細說來。臣去了劉家村,挨家挨戶打聽,果然,那莊裡一百四十三戶人家,有三戶夫婦年青時,不能生育,都從外頭抱養過小孩,且都是女孩。其中兩戶,都還在莊上生活,臣許以重金,他們才肯說出當年之事。可惜的是,這兩戶人家都沒有在馬婆子手上買過孩子。”
“那還有一戶呢?”
“太后,還有一戶早就搬離劉家村,去了外鄉,不過……好在那戶人家隔壁的老婦人還在,老婦人清楚的記得,聽到孩子哭聲,正是在桂花滿香之時。”
“桂花滿香……八月初十……英傑,英傑……”李太后慌亂驚道。
“太后,太后,鎮定,鎮定。”李英傑爬行兩步,竟一把抓住了李太后的手,輕聲安撫道。
“是他們,一定是他們!”素來鎮定自若的李太后,只覺得兩個太陽穴突突跳個不停,反握住李英傑的手,目光焦急而熱切。
“他們去了哪裡?他們搬到了哪裡?”
李英傑搖搖頭:“這對年輕夫妻說是要去投親,搬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
“沒有人知道,怎麼會沒有人知道?給他們銀子,多給些……”
“太后,此事已經過去三十多年,劉家村能知道的人極少。”
李英傑搶在太后說話前,急道:“太后,別急。只要把人先確定下來,臣便是找到天涯海角,也定會把人找回來。臣這次回來,也是想把打聽到的這些事情,先與太后說一說,省得太后心頭惦記着。”
李太后長喘一口氣,慢慢緩過心神,低頭見自己拉着李英傑的手,忙推開了,輕咳一聲。
李英傑自知失禮,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深深拜伏下去,道:“臣失禮,請太后恕罪!”
李太后掏出懷裡的帕子,拭了拭眼角,又理了理衣衫,半晌,方纔平靜如初道:“侯爺勞苦功高,起來說話。”
“謝太后!”
李英傑擡頭,正好李太后低頭瞧他,四目相對,兩人均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深意,同時微微點了點頭。
“春陽!”
“太后?”
“換了熱茶上來!”
“是,太后!”
李太后斂了神色,笑盈盈的對下首之人道:“侯爺,鳳津這丫頭可說了人家?”
李英傑笑得有些僵硬。
“回太后,這孩子被她母親寵壞了,挑三揀四的,這個也看不上,那個也看不上。唉,都是臣教子無方。”
“女孩家的,嬌寵些也是應當。哀家倒是替她看中了一人,只不知侯爺意下如何?”
李英傑忙道:“竟勞太后操心,臣惶恐!”
“有何什麼惶恐的,她是哀家唯一的侄女,哀家不替她操心,又能替哪個操心?”
“不知太后說的是哪一家的公子。”
“侯爺覺得高相家的大公子,如何?”李太后意味深長的看了侯爺一眼。
“高家大少爺?”
李英傑大驚,忙問道:“太后?”
李太后微微頷首,冷笑道:“秦國夫人想把她最小的孫女嫁到高府,侯爺是知道的,此老婦人與哀家素來不和。高相乃莘國肱股之臣,我豈能由着她順心。”
李太后淡淡的掃了李英傑一眼,目中精光一閃,又道:“且我聽說高府大少爺俊逸非凡,才貌雙絕,詩書文章極佳,又出身高門,侯爺,此子乃良婿也!”
李英傑心中思忖,自家女兒若真心攀附上高府,那真真是天大的好事。
你道爲何?
那李英傑原是外鄉人士,商戶出身,在莘國,仕農工商,商爲賤。依附着太后劉氏一步步的高升,劉家才一步步的踏入了京城貴族圈子。然儘管劉家富貴如斯,仍逃不脫出身的低賤。
高家則不同,百年世家,書香之族,名聞九州,那纔是一等一的富貴之族。
李英傑強按下心頭的喜悅,故作憂心道:“太后,高府門楣頗高,只怕是看不上小女鳳津。”
“侯爺,正所謂事在人爲。侯爺不試一試,又如何知道行不行。再何況哀家的侄女,也不是誰想娶,便可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