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山下,寸草不生,偶爾幾棵樹木,也早已乾枯腐朽,唐僧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伴隨着粗重的喘息,開口道:“悟空,我們繞道吧!”
前方的山體溫度太高,現在走在路上,隔着一層布鞋,腳掌已經隱隱發燙,若是真的要攀爬那座山,恐怕整個人都會被烤個半熟。
“對啊,我們繞道吧,烤乳豬不好吃的。”八戒在此時插了一句,被孫悟空一腳踹飛,“沒人會吃你!”
孫悟空一時有些猶豫,火焰山上傳來的強大氣息提醒着他昔日的兄弟就在上面,牛魔王憨厚的形象浮出腦海,讓人懷念。
這一路上,兄弟們攔不住他,但他能體會到兄弟們心中的關心與擔憂,彷彿再次回到了五百年前的仙魔大戰,熱血澎湃。
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是孫悟空想見他們。
“救命啊!救命啊!”
呼救聲突兀的傳入耳中,孫悟空愕然,擡頭看去,頭頂焦枯的樹丫上綁着一個穿着紅肚兜的小男孩,渾身肉嘟嘟的,模樣可愛。
呼救聲,正是從他的口中傳出。
唐僧口唸佛號,“阿彌陀佛,出家人慈悲爲懷,悟空,我們走。”
紅孩兒:“……”
“師父,不救他嗎?”
“八戒,你是豬頭,但你又不是豬,這裡突然出現一個小孩子,傻子都知道不正常。”
八戒撓了撓頭,一臉無辜,“可是就算不救他,他也會抓你的啊!”
果不其然,身後滔天的火光躥起,紅孩兒腳踏風火輪攔在了唐僧身前,“道貌岸然的禿驢,你有沒有同情心啊,連小孩子都不救!”
唐僧撇了撇嘴,“你年齡肯定比我大。”
紅孩兒無言以對。
孫悟空眼中含笑,問道:“你父親是誰?”
“哼,我父親就是大名鼎鼎的牛魔王,我母親是最漂亮的鐵扇公主。”
孫悟空面色柔和,眼中笑意更濃,“你撒謊,你父母都不會噴火,你怎麼可能會?”
“孤陋寡聞,你知道什麼?”
在紅孩兒的講述下,孫悟空知道了原因。
當年,趁着太上老君不在,羅剎與牛魔王偷偷的潛入兜率宮,偷了芭蕉扇,而當時羅剎正懷有身孕,看見什麼都想嘗一下,於是從煉丹爐裡掏出了幾粒丹藥,隨口丟進嘴中。
“哇,好辣!”
羅剎扇着嘴巴,吐着舌頭,口中不斷噴火,與牛魔王再次偷偷離開。
只是可惜,就算是芭蕉扇也扇不滅火焰山的火,反倒是紅孩兒生下來之後獲得了一個口吐三昧真火的能力。
“喂,猴子,你是孫悟空嗎?”
孫悟空點了點頭。
“我父親要我告訴你幾句話。”紅孩兒走近孫悟空,孫悟空毫無防備,於是紅孩兒抓住唐僧就跑,哈哈大笑,“孫悟空,要想救這禿驢,就來火焰山吧!”
火焰山上,孫悟空與牛魔王對面而站,牛魔王的腳下,扔着一件金紅色的披掛,那是當年屬於齊天大聖的披掛。
“悟空,落楓有倪小白這個弱點,即使他再強,我們也能應對,但對你,我們只能硬碰硬,阻止你繼續前行。”
“爲什麼你們就是不明白,這西天我必須要去,無論是生是死,我和如來之間的恩怨總要有個了結。”
停頓片刻,孫悟空繼續說道:“這是死去的數萬兄弟的仇怨。”
“你也知道這是兄弟們共同的仇恨,你憑什麼一力承擔?”
山洞中,唐僧、豬八戒、沙僧吃着冰凍的水果解暑,身邊坐着一個身姿曼妙的美麗女子,女子懷中抱着乖巧的紅孩兒。
山洞外,牛魔王憤怒的嘶吼聲清晰可聞,羅剎目光看向洞外,即使什麼都看不見,目光依舊溫柔。
遠處劇烈的打鬥聲傳來,羅剎知道,那是牛魔王與孫悟空打了起來。
“你們感情真好。”唐僧放下手中的水果,同樣仔細聽着外面的打鬥聲,眸光有些擔憂。
羅剎淡淡一笑,“是啊,他對我很好,五百年了,一直沒有變過,就是太傻……”
他以爲,故意去找狐狸精,就能將她逼走,讓她不必與他一起承擔如來的仇恨,卻不知,五百年了,她對他太過了解。
瞭解到,從他的一個眼神,就能知道他在想什麼。
而他,從來不善於撒謊。
當年,他一口一個娘子,她卻一直沒有承認,直到今天,即使已經有了紅孩兒,他們也沒有舉行婚禮。
但,婚禮對他們,已經不重要了。
山洞外狂風呼嘯,那是牛魔王的芭蕉扇,戰鬥愈發激烈。
整整一天一夜之後,打鬥聲漸漸平息,羅剎站起身來,將額前散落的碎髮挽到耳後,多了一絲溫婉嫵媚。
唐僧幾人跟着羅剎走出了山洞,來到火焰山頂。
火焰山常年在高溫之下烘烤,山體異常堅硬,然而此刻卻是千瘡百孔。
牛魔王渾身血跡的倒在地上,依舊掙扎着想要爬起,卻只是徒勞的一次次倒下。
羅剎走過去,將牛魔王抱進懷中,“夠了,你已經盡力了……”
孫悟空支撐着金箍棒,站的艱難,氣喘吁吁,“嫂子……”
羅剎擡頭看向孫悟空,眸中沒有絲毫責怪之意,只是叮囑道:“一切小心。”
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便是懷中這隻蠢了五百年的蠻牛了。
孫悟空點頭,跟着唐僧,一步一步走向西方。
前方是渾圓的落日,孫悟空不知道他能堅持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何時便會喪命,但他知道,他有一羣出生入死的兄弟,而前路,已經不遠了……
天空,金色的佛光降落,牛魔王憤怒的嘶吼,巨大的身軀將羅剎與紅孩兒護在身下。
他的身軀在一點點分解,化爲塵埃,然而牛魔王卻好似感受不到絲毫的痛苦,看着羅剎的目光充滿了溫柔與愧疚,“娘子,對不起,我沒能給你一個婚禮……”
羅剎笑着搖頭,“相公,我不在乎呢……”
牛魔王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五百年了,羅剎終於願意叫他一聲相公。
佛光陡然變得劇烈,一家三口在炙熱的火焰山頂飄散爲塵埃,毫無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