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這是張伯父的意思,還是大家的意思?”葉歡慢悠悠道出一句話。
聽到這話,張洞庭眼中一喜,葉歡如此說,證明事情已經有了幾分緩和的餘地。
他目光轉了一圈,見所有人的目光,若有若無的也都在盯着自己和葉歡。
張洞庭心中不免有幾分得意。當初葉歡被逐出江湖,無論如何說,是他受了委屈的,以葉歡的小肚雞腸,計較計較也算不得什麼。
但現在如何?你們都請不動葉歡,自己到來之後,只是輕飄飄說上一句話,立刻見效了。這說明,自己還是有面子的。
張洞庭輕咳一聲,目光灼灼的盯着葉歡,開口道:“這自然是我的意思,但我想,我也可以代表大家的意思。”
葉歡沉默了,然後也猶豫了,心中一時拿不定主意。
當初太平島上,葉歡被人所逼,不得不選擇退出江湖。這件事,他是心中有氣的。而前不久,葉歡被逼的走投無路,江湖之大,除了金嬌嬌以外,無一人伸手相助。
兩件事,以葉歡的度量,任何一件事情都能讓葉歡記一輩子。若說這輩子想要換得他的原諒,這就純粹是癡心妄想了。
可是,在葉歡心裡,畢竟對江湖還是有幾分感情的。也說不得是感情,只是葉歡年紀尚輕,又有一身絕世修爲,讓他此生安穩度日,做一個平凡普通人,葉歡心裡是有幾分難耐寂寞的。
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那便是張白鳳。張白鳳一輩子在茅山,哪怕見不了幾次面,葉歡心裡也安穩。可是一想到三年之約作罷,二人此生再無瓜葛,葉歡心中是有幾分捨不得的。
終究,江湖門派今天是給足了自己面子。如果自己想要找個臺階下,這個臺階也算是夠可以了。
望着葉歡猶豫不定的神色,張洞庭的心又懸了起來。他道:“葉歡,江湖波瀾又起,魑魅小人暗中窺伺!那定風安浪,降妖除魔之人,非你莫屬呀!”
聽到這話,葉歡心中長嘆一口氣,道:“罷罷罷,這件事我就……”
“他決不許去!”
葉歡聲音未落地,一道冷清的聲音突然響起。現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想要聽葉歡說些什麼,所以場上一時安靜得有些瘮人。
而這聲音忽然響起,也是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葉歡扭過頭來,看到韓聽香站了起來,怒氣衝衝走到自己面前,一張臉像是臘月的雪一般冰冷。
橫眉冷對着葉歡,橫眉冷對着張洞庭,韓聽香咬牙切齒的開口,道:“這件事,你們誰也是提也休提,我決不允許葉歡去!”
所有人都怔了怔,張洞庭也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穩了穩心神,衝葉歡道:“葉歡,她可以做主嗎?”
“這……”
“我可以做他的主!”韓聽香斬釘截鐵,目光冷冷掃視過所有人。
韓聽香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而這場的江湖弟子,個個身懷絕技。任何一人,只要伸出一根手指,都能將她擊倒。
可是,此刻韓聽香橫眉冷對,竟有一股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凌然氣勢。
“今天,你們都過來,每個人都送上了重重的禮物。但凡我知道半點禮節,我就該誠心誠意的謝謝你們。”韓聽香冷冰冰道出一句,話鋒一轉道:“但是!我半點也不!我不僅僅不感謝你們,而且恨你們,恨你們每一個!”
“發生了什麼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們拿這些東西過來,想要的,是葉歡的命。而無論你們拿出手的禮物多珍貴,和葉歡的一條命相比,都是不值錢的!”
“你們拿過來這點破爛東西,想要換走他的命,太也殘忍了吧!葉歡糊塗,他家裡還是有明白人的!”
“聽香,我……”
“你閉嘴!”葉歡剛道出半句話,就被韓聽香堵住了。衆目睽睽之下,韓聽香沒有給葉歡半點面子。
她目光轉向葉歡,眼中流露出的情緒,難以描述。
“葉歡……”輕輕喚出兩個字,誰又能明白,這其中有多少深情。韓聽香道:“葉歡,你去了一趟東瀛,被人生裡死裡殺,去了一趟關中金家,傷了胳膊。走了一趟茅山,一去不回頭,再回來身受重傷,動一動胳膊的力氣都沒有。你在牀上躺了多少天,你還記得嗎?你身上那一道道疤,一處處傷,你可以忘記怎麼來的,難道我也可以忘記嗎!”
“就在十幾天前,你又身受重傷,一條命去了七八。葉歡,你真就不知道,你一去,我心中是有多少擔心嗎?我每天都在害怕,萬一你一去,再也回不來了,我該怎麼辦!就連這念頭,我也不敢多想,我生怕想得多了,你就被閻王爺惦記上!”
葉歡呆坐在哪裡,一時之間,心中被異樣的情緒填滿。像是有什麼東西,噎住了喉嚨,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衆目睽睽之下,韓聽香是一點也沒有給葉歡留面子,但葉歡心中並沒有半分不快,心中有的只是愧疚。
對於韓聽香,葉歡是心中有愧的。自己身邊,一個個女人多了起來。韓聽香能忍到現在,沒有半夜一刀割了自己脖子,已經是法外開恩。
就像今天,看似熱鬧,但畢竟是趙三娘和自己女兒的百日宴。韓聽香能放下其他,出現在這宴會廳內,已經是給足了葉歡面子。而她心中,是受了委屈的。
葉歡向來無法無天,膽大妄爲。他此生怕的,或許只有朱寶寶一個,仔細說來,也許還有一個張白鳳。但從今天起,卻要加上一個韓聽香。
而這怕,卻也是從對不起而來。
半晌,人羣鴉雀無聲,誰也不知道該開口說什麼。畢竟,大家心中也明白,韓聽香的話,也有其中道理。
盤龍擺陣,以待天下英雄來破。可是這陣,哪有如此好破的。但又半點損失,一條命丟在雀兒島上,也並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
張洞庭已經不敢開口說話了,他可以請葉歡去破陣,但是不能開口讓葉歡去送死。
方俠飛輕咳一聲,開口道:“葉先生,這件事,你總要給句話,去,還是不去?”
葉歡此刻也是猶豫不決,不去,有些難耐寂寞,去了,卻也是不好說服韓聽香。
“葉歡……”韓聽香輕輕喚了一聲,葉歡一怔,擡起頭,看到韓聽香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緩緩言道:“葉歡,你莫忘了,你可已經是有了女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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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歡一怔,視線慢慢挪到趙三娘懷中的葉沐安,依舊在襁褓之中的她,懵懂無知,只是用一雙小小的眼睛,眨啊眨看着這嶄新的世界。
一句話,打動了葉歡,葉歡長嘆一口氣,道:“罷罷罷,葉某人現在已經是心灰意冷,江湖雖大,我只想守一家。有些事,諸位休要再提了。家中有妻有子,是脫不得身的。”
方俠飛目不轉睛的望着葉歡,道:“我要的是葉先生一句話,葉先生究竟時肯出山,還是不肯?”
又是一道兩難的選擇,方俠飛要的就是葉歡一個乾脆的答覆。
葉歡真真也拿不定注意,心中仍舊在猶豫不決之中。
望着葉歡的表情,方俠飛決定加一把火:“葉先生,整個江湖大難臨頭,閣下卻選擇袖手旁觀。除了照顧妻女之外,怕是有別的理由吧?”
“什麼理由?”葉歡皺起眉頭,盯着方俠飛。
方俠飛道:“今日葉先生千金的百日宴,盤龍爲何會送來一份厚禮。他們和葉先生有親?有故?或者說,暗中早有聯繫?”
聽到這話,葉歡臉上猶豫的表情立刻消失了。他嘴角浮現一絲笑容,望着方俠飛道:“方先生有話直說無妨!”
方俠飛道:“我怎麼聽說,當初盤龍曾經想要招攬葉先生,準備以春夏秋冬四大長老的職位相請。今日葉先生袖手旁觀,會不會是暗中已經和盤龍有了聯繫,或者說,葉先生現在就是盤龍的人!”
字字誅心,方俠飛想得明白,葉歡要是想要證明自己的青白,就必須出山,否則的話,就難免令人懷疑他和盤龍有瓜葛了!
而張洞庭一聽這話,就暗道一聲不好。方俠飛的行爲,在張洞庭想來,直接就是作死,也愚蠢得無可救藥
葉歡是一般人嗎?怎麼會中你的激將記。莫說和盤龍聯繫,當初葉歡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暗中相助魔教他都不在乎。他還會介意什麼盤龍!
果然,接下來的情形和張洞庭料得不差。葉歡聽到這話,不慌不了,呵呵笑了一聲,忽然長身而起。
“方組長說得好,說得妙,實話與你說了,我早已和盤龍聯繫許久,他們不僅許我四大長老之位,日後的盤龍領袖的位置,我也是有機會爭一爭的。方組長……”葉歡看着方俠飛道:“你聽到這話感想如何,可開心,可滿意,可是要殺了葉某!”
昂起頭來,神色冷淡,渾身上下四溢出一股捨我其誰的凜冽殺意。
“今日諸家英雄都到了,葉歡長劍蒙塵許久,那個要殺葉歡的,請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