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平從師父手中接過密信。反覆看過,冷聲說道:“平兒早料到這老匹夫會有動靜,沒想到竟是這等毒計。哼!他寫信給秦老將軍,表明自己立場,說自己謀反決非出自本意!一切都是其他三位藩王硬逼的,且假意投靠秦老將軍,今後決戰時,他便故意退讓,暗中做些手腳,借秦老將軍的兵力,將其他三位藩王剿滅!他在信中,口口聲聲說如此做法,只是想贖些罪孽,可依平兒來看,他是想讓秦老將軍與咱們三位藩王拼個兩敗俱傷,而坐收漁翁之利!”
烈雲道長捋須說道:“平兒說得沒錯!古存中這老匹夫極爲陰險,他一直都想算計德王跟另外二位藩王,前些日子,想借姓唐的之手,來斷我等糧草,詭計失敗。便又想借秦老將軍之手,除掉我們。平兒,你說我們下一步該如何應對?”
陳一平稍思片刻,道:“樑陳之後,便無險關,四王聯軍可直達皇城。據探子回報,秦老將軍帶領五十萬禁衛軍,一直在離皇城五百里外的一處地方安營紮寨,構建防式。聽說那裡對着臨河渡口,是大軍前往皇城的必經之處,人煙稀少,地勢起伏,正好利於大軍決戰!晉王古存中這老匹夫,如果要做什麼動作,必定會在那裡。而眼下,我們不如將計就計,先幫古存中保守這個秘密,別讓其他二位藩王得知,到時古存中退讓,咱們也退讓,並且還要比他讓得更快,讓秦老將軍的大軍跟另外二位藩王拼個你死我活,到時,我們再將古存中的詭計散佈出去,二位藩王到時所有的損失,都會記在古存中的帳上,對他懷恨在心。必會棄他而投靠我們。加上扶桑的軍隊,如此以來,這天下是誰的,還得問問本世子才行!”
烈雲道長聽後,點頭說道:“平兒說得對,暫且讓晉王得意幾日,等大軍決戰之日,咱們再找他算這筆帳。”
……………
唐玄安排好一切後,每日也就無所事事,天天去看蔡家志練兵,四王聯軍,以樑陳爲中心,四處採購物資,足足停了一個月,此時春暖花開,柳絮飄飛,氣候溫暖許多,正好適合四王聯軍的軍士們,衆軍士大都丟下厚重的棉衣棉被,心情也舒暢許多。
晉王這邊,自從上次那位林將軍回去稟告。晉王當真沒有爲難他,只是隔三差五的,讓他去八世子軍中探試,做做樣子,晉王也知道,這位林將軍肯定是被唐玄收買了,不然,不會在言行舉指中,對唐玄頗爲讚頌,而唐玄只要在軍中,跟八世子在一起,晉王心裡就踏實許多。至少唐玄在明處,林將軍也常回報唐玄的情況,包括他又搶了哪家的頭牌,打劫了哪個銀莊,帶領軍士去賭場賭輸了,將人家賭場砸得一塌糊塗,還打傷了負責防衛的官兵,留的名號是田公子。說什麼無糖也甜,等等等等,幾乎沒有正面事情,如果依軍法從事,唐玄做的每件事,都能砍幾次腦袋,林將軍剛開始,本想說點唐玄的好話,可是實在找不出半點,便硬着頭皮說了,誰料晉王一點兒也不生氣。更沒令他去砍了唐玄的腦袋,只是淡淡地說了聲:“知道了,你下去吧!”這讓林將軍迷惑不已。
這日,四王聯軍大概是休整完畢,該買的軍用物資,也從各地調來,一一準備齊全,四王聯軍又招募一些新兵,傳下令來,準備三日後開拔,直搗皇城,誓與秦老將軍率領的五十萬禁衛軍決戰。
唐玄睡到日上三竿,方纔起來,穿戴整齊,就去了蔡家志那裡,這幾日,他似乎十分喜歡看蔡家志練兵,特別是在高臺之上,準備好精美食物,外加一罈好酒,唐玄半臥半睡半眯着眼,舒舒服服的伸着懶腰,細細品嚐。左右兩位美人捶腿,身後再來兩個美人打扇。時不時揩幾把油,調戲一番。再看着臺下累死累活、大汗淋淋的士兵們,相映襯之下,別提有多幸福!
臺下萬餘名騎兵,人人精神集中,高度緊張,時時看着蔡家志的旗令,不敢有半分怠慢,據說敢跟蔡家志叫板的人,現在都躺在牀上呻吟。當然,同爲呻吟,臺上那位昏君的呻吟就暖昧許多。因爲唐玄經常臥得久了,會起來喊兩句腰疼,然後表幾句言論,無非是些“衆將士生龍活虎,精神抖擻,本公子好生羨慕,可惜公務煩忙,沒時間鍛鍊,以至於天天腰痠背疼,夜不能寐。各位可要珍惜眼前的大好機會,跟着蔡軍師練好身體。”
每當此時,臺下萬餘士兵俱都在心裡集體鄙視他,有這麼多美人陪着,誰晚上能睡得着覺?不腰疼纔怪。不過鄙視歸鄙視,士兵們仍是對昏君忌妒的要死。以至於許多士兵們寫信回家時,都把“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這句話,改爲“不想當唐公子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更有無數的士兵在日記中記載着自己的夢想“等老子達了,一定要當唐公子那樣的人!”“醉臥美人膝算什麼?人家唐公子,萬軍陣前跟美人喝酒調情,你憤憤不平麼?氣死你,那才叫境界。”當然,普天之下,有這種本事的人,都沒這麼厚的臉皮跟無恥,具備厚臉皮跟無恥的人,又沒有這種本事,所以,昏君算是獨一份。
蔡家志練了一會兵,便上來臺上,對唐玄稟報一些陣法上的事宜,解說一些陣法上的要領,當然,唐玄是聽不進去的。他招蔡家志近身,道:“蔡軍師,本公子見你這混世水公陣練得不錯,不知實戰起來,效果如何?”
蔡家志正容說道:“回唐公子,此陣剛剛練習,只具其形,難具其神,若此時用混世水公陣對戰,碰上尋常軍隊,勝敗難說,可是如果對方是久經戰場的精銳,我方必敗無疑。”
唐玄笑道:“蔡軍師你太過謙虛了,依本公子看來,這陣法比陳一平那小子的什麼牛陣馬陣的強多了。不過嘛!……本公子今日找你,確有件事要你去辦,如果你能完成,必是大功一件!”
“哎!唐公子又來了!不知這次又是哪家賭館要倒晦?”
蔡家志暗自嘆了一口氣,對唐玄的話不以爲然,唐公子哪裡有什麼大事?每次都叫他帶人去跟混混地痦們打架,有時連城防軍也打。明明是他自己想持強凌弱,偏偏貫個野外拉練、積累經驗的名號,說是訓練士兵實戰水平。當然,每次也都說是大事要事,這次怕也不例外。
蔡家志暗暗嘆了一口氣,雖說心裡一萬個不願意,表面上仍是服從命令,他毅然說道:“唐公子請吩咐,屬下一定全力完成。”
唐玄慢幽幽地說道:“你可知道這樑陳的前總督,也姓蔡,叫蔡子貢,這老頭兒兵敗之後,再無音信,昨夜有探子回報,說是現他的蹤影。”唐玄說到此處,故作神秘的頓了頓。抽空看看蔡家志的反映。
果然,蔡家志一聽唐玄提起他父親,眉角禁不住抽*動一下,再也不敢怠慢,神色專注,側耳細聽。唐玄暗自覺得好笑,蔡家志啊蔡家志,原來你的父親就是你的死穴?嘿嘿!這下本公子得好好利用利用。
唐玄繼續說道:“樑陳失守之後,蔡子貢的兵力所剩不多,跟那個棄守崇嶺關主將,叫亢易元的一起,暫住在離此五十里外的北坡密林之中,他們人數不多,約莫八九萬人,都是殘兵敗將,沒吃沒喝的,加上風餐露宿,軍心不穩!蔡軍師,你我兄弟二人,本公子自當照顧你。這可是個立功揚威的好機會!本公子已同八世子商量好了,讓你親率一萬名騎兵,去把蔡子貢活捉過來,事成之後,本公子一定上告晉王,讓他重重賞你!”
蔡家志聞言,盡力保持臉色不變,內心早就澎湃激盪,聽唐玄之言,似乎父親未死,而且跟亢將軍一起,這讓他欣喜若狂,至於明日帶兵攻打他們,蔡家志更是高興,這幫混混騎兵,雖說有一股狠勁兒,但缺乏訓練,整體作戰能力差,這些人如果跟着他好好練上一年,或許還真能成爲一精銳,可眼下是決對上不了戰場的。更何況,父親與亢將軍的旗下士兵,都是身經百戰之人。以區區萬餘名烏合之衆,想吃掉他們的八九萬精銳,這位唐公子也太異想天開。這哪裡是剿滅,是送羊入虎口還差不多?
不過話又說回來,八世子與唐公子雖不懂得練兵打仗,可旗下兵士的裝備,卻是十分精良。吃的用的,無一不是四王聯軍最好的,聽說前些日子,四王聯軍沒糧食吃,節約糧食之際,他們的戰馬還有黃豆當消夜。士兵們頓頓都有酒肉。
“如果我連夜寫信稟告父親,將明日領兵作戰詳細計劃好,告與父親,與他配合,不就等於幫父親送去糧草跟裝備了麼?”
蔡家志思罷,神色昂然,施了個標準的軍禮,大聲說道:“唐公子放心,屬下一定尊辦!明日便帶兵去清剿他們。”
“好!本公子敬你一杯,祝蔡軍師旗開得勝!”唐玄端起酒杯敬到,笑得格外開心,蔡家志也笑得開心,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道:“多謝唐公子,屬下一定旗開得勝!給唐公子您一個驚喜。”
唐玄意味深長地笑道:“同喜!同喜!”
…………
當天夜晚,蔡家志急書一封,交給以前蔡家軍的手下,命他們騎馬出營,將信交給父親,一切依信上之計行事。
此信很快就送到蔡子貢手中,蔡子貢接到信,便叫來亢易元,二人一起詳閱,
蔡子貢見信上所寫,蔡家志要他設下埋伏,將這萬餘名騎兵俘獲,再來個偷樑換柱,假扮這些戰敗的騎兵,逃回營中,將軍營中的物資洗劫一空,能生擒八世子更好,並寫明糧食物資存貯的地方跟數量,蔡子貢見這支軍隊只有一萬人,可貯藏的糧草物資,種類之全,數目之大,足夠他們八九萬人用上一陣子,如不是蔡家志從不說謊,蔡子貢真不敢相信。
蔡家志專門在信上寫了唐玄此人,請父親見機行事,能不與他交鋒便不與他交鋒。千萬別得罪他。
蔡子貢拿着信,喜憂參半,樑陳失守之後,他與亢易元率大軍躲入山林之中,缺吃少喝,苦不堪言。如果真能以家志之計,搶奪糧草,俘獲這一萬名騎兵,眼下所有的困難,便迎刃而解。這便是喜。
憂的是蔡子貢從亢易元口中得知,這位唐公子是皇上派的欽差大臣,奉了聖命,藏於晉王軍中,必有原因。家志如果魯莽行事,壞了欽差大臣的要事,爲了數萬軍人的補已,而亂了皇上的全盤平亂大計,蔡家志必死無疑!說不定,連他也要受到牽連,以死謝罪,
蔡子貢拿起信來,反覆讀着,左右爲難,問亢易元道:“易元,你說家志他糊不糊塗?哎!本來爲師已將他驅出蔡家,想讓他保存我蔡家的一絲血脈,他倒好,自作主張,將要犯下滔天大罪尚且不知,這可如何是好啊!”
原來亢易元是蔡子貢這老頭的得意門生,與蔡子貢的三個兒子私交甚好,皆以兄弟相稱。所以四王聯軍攻打樑陳時,亢易元纔會不顧一切的救蔡家英。後又強行帶蔡子貢逃出樑陳。
亢易元見恩師焦慮,出聲勸慰道:“恩師不必着急,那位唐公子武藝高強,才智敏捷,當世少有,別說晉王的八世子對他言聽計從,百依百順,就連德王的大世子,也常在他手中吃虧。他既然重用家志,必有深意!說不定他早就看出家志的身份。只是不願揭穿罷了。不然怎會只憑見過區區數面,便將大軍的指揮權交給家志?這次他故意讓家志帶兵前來,對家志來說,是福是禍,尚且難知。”
蔡子貢嘆了口氣:“哎!但願如此吧!”隨後,仍不放心地問道:“不知這位欽差大臣意喻何爲?爲師這心裡總是莫名的悸動,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生?哎!爲師老了,不中用了!”
亢易元給蔡子貢倒了杯茶,道:“恩師說得哪裡話?您這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除了您,誰能以區區十萬人馬,大破四王百萬之師?欽差大臣可是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相信他必會以大局爲重,就算家志稍有得罪,也是爲了剿滅敵軍,爲皇上分憂,所謂不知者無罪,欽差大臣大人大量,也不會怪罪於他。”
蔡子貢道:“易元啊,以你之見,我們該如何行事?是該退入林中,避開家志的軍隊呢?還是該依家志之意,消滅這支軍隊?這步棋行得兇險,萬萬不可走錯。”
亢易元邊思邊說道:“欽差大臣之意,易元也捉摸不定,不如讓易元連夜潛進他們軍營之中,尋得欽差大臣,問個明白,有了他的授意,我們照做便是了。”蔡子貢搖搖頭,道:“欽差大臣怕是不想見我等。不然他明知道我等在這裡,家志就能送信過來,他又何不送?再說,此處離他們軍營來回近千里,眼看天就快亮了。現在出,已來不及了,軍中防守甚嚴,白天是無論如何也潛不進去的。”
亢易元想了想,毅然說道:“恩師放心,明日我們就依家志所言行事,如果此事正如欽差大臣所望,自是皆大歡喜,如果此事得罪了欽差大臣,惹他憤惱,就由易元一人承擔!家志這封信只有你我二人看過,我們將它燒燬,到時上頭怪罪下來,就說沒有收過蔡家志的秘信,一切都是易元自作主張。反正易元孤身一人,他們要殺要剮隨便!”
蔡子貢連聲說道:“不可!易元啊,你正值壯年,前程無量!爲師不想連累你。此事就讓爲師一人承擔吧!反正爲師也活不了幾日。”亢易元爭道:“恩師,這可是關係到您一家人的性命!還是讓易元承擔吧!”
蔡子貢自是不肯,二人又爭了幾句,突然聽到有人插話道:“你們二個有完沒完?八字都還沒一撇,就爭着去死,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喂!蔡老頭!貴客盈門,還不快快迎接?”
蔡子貢與亢易元聞言,暗自心驚,尋聲看去,一位公子哥模樣的人,正坐在他們背後,靠牆的地方,一臉笑意地打量着他倆,似是在看熱鬧,公子哥後面立着一位面相威嚴的老者。那位公子哥正是唐玄。
眼見來人,蔡子貢與亢易元都驚呆了,屋內一時靜若無聲,還是亢易元反應得快,急忙拜道:“末將參見欽差大臣!”
而蔡子貢卻面無人色,端茶的手抖得厲害,咣噹一聲,茶杯摔碎在地上,亢易元正值奇怪,恩師大風大浪見多了,爲何如何失態?不就是個欽差大臣麼?
誰料,蔡子貢撲嗵一聲跪倒在地,高聲呼道:“罪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蔡子貢不知是激動還是害怕,整個身子都劇烈的抖動起來。